第3章
寂靜。</p>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p>
周圍的太監(jiān)宮女們連下跪都忘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御案下方的那道身影。</p>
剛剛六皇子說什么？造......造反？</p>
六皇子莫不是剛剛磕壞了腦子，失心瘋了？</p>
當今陛下登基以來，處決的文臣勛貴何止數百人，個個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p>
可哪怕是這些人，也沒有一個敢在陛下面前聲稱自己要造反的。</p>
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站在皇帝身后的黃瑾。</p>
“大膽！寧古郡王，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黃瑾跳將出來，將慶帝護在身后，“以下犯上，妄圖謀逆，你已有取死之道！”</p>
“我自然知曉�！崩顝孛娌桓纳乜聪驊c帝：</p>
“兒臣欲要造反，特來稟告父皇！”</p>
而此時，慶帝已然從錯愕中恢復了過來，伸手撥開擋在前面的黃瑾：</p>
“朕明白了，你想借此瘋癲之舉，向朕表明自己撞壞了腦子？”</p>
聽到皇帝的話，李徹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如此’。</p>
這位慶帝絕對是帝王心術修練到滿級的人物，裝瘋賣傻在他面前根本不管用。</p>
好在自己最終的目的并不是裝瘋。</p>
“兒臣頭腦清醒的很，并無半點瘋癲，所說之話更是句句發(fā)自肺腑！”</p>
“好。”慶帝怒極反笑，“你仔細說來，朕倒是要聽聽，你要如何造朕的反！”</p>
李徹腰桿挺直，盡管心中怦怦亂跳，但他依舊讓自己冷靜下來。</p>
“兒臣準備勾結前朝余孽和世家，糾集刺客、死士行刺父皇�！�</p>
李徹一本正經地述說著，仿佛他真的準備造反一樣。</p>
“哼�！睉c帝冷笑一聲，“帝都內的前朝余孽已經被朕殺干凈了，僅剩的那些小魚小蝦翻不起什么風浪�！�</p>
“至于世家，就以你目前的狀況，哪家敢和你合作？”</p>
李徹繼續(xù)說道：“那兒臣便去封地召集前朝遺孤，組建一支軍隊攻破山海關，打到帝都來�！�</p>
聽到李徹的話，慶帝臉上不耐之色更深。</p>
“寧古郡的確有幾萬前朝余孽，但他們連生存都困難，指望他們組成軍隊？”</p>
“更何況，你當朕的山海關是擺設嗎？”</p>
“山海關乃是天下第一雄關，非二十萬大軍不可破，就憑你？！”</p>
聽到慶帝反駁之語，李徹面無異色，繼續(xù)說道：</p>
“既如此，兒臣可游說太子殿下和諸位藩王，群起而攻之，逼迫父皇讓位�！�</p>
“太子？”慶帝面露不屑之色，“太子權柄掌握在朕的手中，朕說誰是太子，誰就是太子！”</p>
“而且太子本就與你有間隙，你還指望他和你聯手？”</p>
“至于那些藩王，你當朕手下的錦衣衛(wèi)是擺設不成？”</p>
李徹沉默不語。</p>
看到李徹沒話說了，慶帝目光狠厲地看向他：</p>
“現在你告訴朕，你拿什么造朕的反？”</p>
面對慶帝那有如實質化的威脅目光，李徹抬起頭和他對視。</p>
似乎是引起了這副軀體的共鳴，李徹眼眶微紅，身體微微顫抖：</p>
“是啊，兒臣這樣的人，拿什么去造陛下的反呢？”</p>
慶帝猛然間愣住了。</p>
是啊，李徹面對的情況已經糟糕成這樣了，他拿什么去造反呢？</p>
慶帝終于明白，一向溫和隱忍的老六，為什么突然語出驚人了。</p>
他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向自己表明，他李徹根本沒有任何威脅！</p>
既然他沒辦法造反，自己又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p>
就因為他身上有著前朝皇室的血脈？</p>
自己確實仇恨前朝皇室，此仇不共戴天。</p>
那是因為，前朝煬帝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弟，滅了李家半個宗族，就連李家祖墳都沒能幸免于難。</p>
可是，這仇恨真的要算在自己親生兒子身上嗎？</p>
慶帝沉默不語地看著面前的李徹。</p>
李徹長相俊美，不像自己，反倒像他的母親......</p>
那個溫柔嫻熟、柔情似水的女子。</p>
她也是這樣，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只會默默忍受，臉上永遠掛著溫柔的笑容。</p>
慶帝的追憶被李徹悲憤交加的聲音打斷。</p>
“兒臣今年十六歲，比兒臣小的皇子都封王了，眾皇子中只剩下兒臣一直在帝都。”</p>
“朝堂上下都知道，兒臣不被父皇所喜，就連皇宮中的下人，都不拿兒臣當回事！”</p>
“兒臣活著，生不如死！”</p>
“既然父皇不喜兒臣，兒臣索性造反，父皇便可名正言順地將兒臣賜死，天下人絕不會質疑父皇半句！”</p>
“萬般錯謬都由兒臣一人承擔！”</p>
李徹的一字一句猶如道道利刃，狠插慶帝內心深處。</p>
每說出一句話，慶帝的臉色就蒼白一分。</p>
到最后，他竟發(fā)現，自己不知何時手腳已經開始止不住地顫抖了。</p>
“還請父皇，賜死！”</p>
李徹插手作揖，長拜不起。</p>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只能聽到慶帝一人粗重的呼吸聲。</p>
其他太監(jiān)宮女大氣都不敢出，拼盡全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心中驚恐交加。</p>
這些話，是自己能聽的嗎？</p>
而此時的李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了。</p>
沒錯，他在賭。</p>
賭自己的話能打消慶帝對自己猜疑；賭慶帝對名聲在意，不愿背負弒子罵名；賭慶帝對親情還有一點點的重視......</p>
在長久的沉默之后，慶帝忽然長出一口氣。</p>
一旁的黃瑾頓時心中一喜。</p>
只等陛下一聲令下，他就會叫來門外的禁軍，將這位不知好歹、倒反天罡的六皇子砍成肉泥！</p>
卻聽到慶帝幽幽道：“朕倒是第一次知道，你竟有如此好口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