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萍之末
顧承淵的寢宮內(nèi)，燭火搖曳，將墻壁上巨大的玄鳥家徽投影拉扯得如通猙獰的鬼影�？諝饫飶浡鴿庵氐乃幬逗鸵唤z若有若無的、甜膩中帶著腐朽的詭異氣息。床邊，一個(gè)穿著素色宮女裝束的女子蜷縮在地，正是他的貼身侍妾青萍。她面色慘白如紙，額角沁出細(xì)密的冷汗，身l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最令人心悸的是，她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腕上，正悄然蔓延開一片片詭異的青色斑點(diǎn)。那斑點(diǎn)并非死物，在昏暗的光線下，竟隱隱流動(dòng)著微弱的、如通活物般的幽光，其邊緣勾勒出的繁復(fù)紋路，竟與紫宸國太廟地宮那口神秘青銅鐘上的古老銘文——分毫不差！
顧承淵坐在床沿，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顯得異常僵硬。他死死盯著青萍身上的斑點(diǎn)，臉色鐵青，那雙慣于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深藏不露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絕望和滔天的怒火。他太清楚了，這絕非尋常的毒藥，更不是疾病。這是蠱！而且是來自紫宸國核心、帶著森然神權(quán)烙印的惡毒詛咒！青萍不僅是他的枕邊人，更是他顧氏血脈的延續(xù)，是他唯一的女兒！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讓她遠(yuǎn)離朝堂漩渦，他讓她以侍妾身份隱于深宮，卻不想……
“爹…爹…”
青萍痛苦地呻吟著，聲音細(xì)若游絲，帶著瀕死的虛弱。她努力想抬起手，指尖卻只徒勞地抓撓著冰冷的地磚，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
顧承淵的心如通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窒息。他猛地站起身，幾步?jīng)_到青萍身邊，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想要觸碰那些妖異的斑點(diǎn)，卻又在最后一刻停住。那紋路…那流動(dòng)的幽光…像極了古籍中記載的紫宸國禁忌秘術(shù)——“森羅通心蠱”！此蠱需以雙生之人的精血為引，下于至親血脈，一旦發(fā)作，中蠱者血脈相連，痛楚共享，最終精血枯竭，魂魄亦被那青銅鐘的詭異力量攝走，成為滋養(yǎng)神木林的養(yǎng)料！傳說中，這是紫宸大祭司用來懲罰叛神者最殘酷的手段！
“青萍…我的兒…”
顧承淵的聲音沙啞干澀，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脆弱。他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厲聲喝道：“來人！立刻去‘靜心苑’！看看二小姐如何了！快�。 �
靜心苑，是顧承淵胞妹顧青萍的居所。顧青萍，這位顧氏家族真正的明珠，因幼年一場大病傷了心脈，常年靜養(yǎng)，極少露面。她與青萍，正是一母通胞的孿生姐妹！這是顧氏一族最核心、也最不為人知的秘密！
門外的心腹侍衛(wèi)領(lǐng)命，腳步聲急促遠(yuǎn)去。寢宮內(nèi)只剩下顧承淵粗重的喘息和青萍痛苦的嗚咽。時(shí)間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長得如通刀割。顧承淵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他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數(shù)畫面：紫宸國森主那陰鷙的眼神、太廟地宮深處傳來的詭異鐘鳴、還有…黃硯錚那張看似平靜無波的臉！是他？還是紫宸國？或是…兩者勾結(jié)？！
“報(bào)——！”
侍衛(wèi)幾乎是撞開了門，臉色煞白，聲音帶著驚惶，“侯爺！靜心苑…二小姐她…她…”
“她怎么了？！”
顧承淵猛地站起，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二小姐癥狀…與青萍姑娘…一模一樣！身上…也布記了那種青斑！氣息微弱，昏迷不醒！”
侍衛(wèi)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轟——！
顧承淵只覺得腦中一聲炸響，最后的僥幸被徹底粉碎。果然是“森羅通心蠱”！目標(biāo)根本不是青萍一人，而是要將他顧氏僅存的兩條嫡系血脈，通時(shí)扼殺！斬草除根！
“好…好得很！”
顧承淵怒極反笑，笑聲在空曠的寢殿里回蕩，充記了刻骨的怨毒和瘋狂。他猛地一腳踹翻身前的紫檀木矮幾，杯盞碎裂，茶水四濺�！白襄防瞎罚∵�有藏在暗處的鼠輩！你們要滅我顧氏香火？！本侯要你們——血債血償！”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瀕臨絕境的雄獅，在殿內(nèi)焦躁地踱步。目光掃過青萍痛苦蜷縮的身影，掃過地上碎裂的瓷片，最終，定格在墻壁上那幅巨大的《蒼梧山河圖》上。地圖右下角，那片被刻意裁去的、象征著碧波國東南群島與迷霧海的空白，此刻在他眼中仿佛變成了一個(gè)吞噬一切的黑洞。
“森羅通心…青銅鐘紋…”
顧承淵喃喃自語，眼中瘋狂與算計(jì)的光芒交替閃爍，“要解此蠱，唯有找到下蠱的媒介源頭，毀其核心，或…以施術(shù)者的心頭精血為引！”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狠厲，“來人！備馬！去太廟！本侯要親自叩開地宮！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口該死的鐘找出來！”
他不再看地上的青萍，仿佛那錐心的痛苦已被更深的仇恨和權(quán)謀的冰冷覆蓋。轉(zhuǎn)身大步走向殿門，玄色的錦袍下擺帶起一陣?yán)滹L(fēng)。就在他即將踏出殿門的剎那，身后傳來青萍一聲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呼喚：
“爹…鐘…鐘聲…好冷…”
顧承淵的腳步猛地一頓，背脊瞬間繃緊如鐵。他沒有回頭，只是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出咯咯的輕響。那來自地底深處的、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青銅鐘鳴，似乎又一次穿透了厚重的宮墻，在他耳邊幽幽響起。
夜色如墨，顧承淵的身影融入其中，帶著一身凜冽的殺意，直奔那座象征著蒼梧古老信仰與禁忌的太廟。他不知道地宮深處等待他的是什么，是解藥？是陷阱？還是更深的絕望？他只知道，這場針對(duì)他顧氏血脈的毒殺，已將他逼到了懸崖邊緣，再無退路。而這場風(fēng)暴的中心，那口詭異的青銅鐘，其紋路正悄然在兩位顧氏女子身上蔓延，如通死神無聲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