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刁包子跳井，孫小絨無奈

    工頭信以為真，從房笆上爬下來，剛剛站穩(wěn)，劈胸就被捅進一刀，等反應過來，前后胸中了三刀，當場氣絕身亡。工頭弟兄八個，排行老五，外號五爺。平常在莊上也總是耀武揚威的，尤其對房主人這個孤門獨戶，從來不拿好臉色看人，說話噎人，放屁起風。五爺哪知道，就在大前天他老大也對房主人說過一模一樣的話，房主當時就氣得不輕，但忍住了。沒想到這個五爺故伎重演，八成他們商議好找我難看啊。聽老輩人講，上幾輩也受這家子欺負，這哪是個頭啊。房主人思前想后，到時侯難說笑話不會當真，萬一——

    沖頭打量了一下四周，脖子一梗走了進去，我默默跟上他，不跟不行啊，好像有一根線拽住我。沖頭站在一堵墻后，歪著身子朝我伸出一只手。

    帶了嗎，沖頭冷著臉說，錢？

    一股涼氣蛐蟮樣從我腚溝子直往上爬。我從褂兜里掏出那只手，將攥出水的皮錢放入他手心，碼好。他數了一遍又一遍，兩只手捯飭來捯飭去地數。其實就三個，很好數的。我知道他在想著整治我的壞主意。

    就這么多？他用瞪大的眼珠子問我。

    嗯，就恁些。我知道不夠，但我現在就這么多。我先攤開兩手表示沒有了，接著把所有褂兜子都翻個底朝天，怕他不死心發(fā)狠趁沒人打我一頓，我把褲褂全剝下來抖給他看。

    那是你小絨的事，沖頭說，不過我也不想過于逼迫你。我想知道的是，你欠我的半吊子錢啥時侯能還清？當時我跟傻屌一樣一樣，并沒去想我啥時侯欠過他半吊子錢，一點都沒去想，他說我欠他錢，我肯定欠他錢。

    我一定會還你，沖頭你請放心。不過有一點我不能保證什么時侯給你，還有一點你知道的，這事不能讓我娘知道。

    這事我不管，沖頭說，我不想逼迫你。你不是不知道，你家窮，我家也不富有啊，我跟我大簽訂了生死合約，我必須在一定時侯給他搞點買酒錢，你知道我是我大打亂死崗野狗嘴里搶來的。為報救命之恩，就是把我自已拆賣了也值。不過，因為你小絨的出現，我大的零花錢有了來路。說來，我沖頭還得感謝你。好了這樣吧——

    沖頭的孝順猶如莊子上空憑空多了一顆太陽，輝輝煌煌的，村人的心里想暗下來都難。說他好話的多，說他壞話的少。一般的村人教訓自家孩子都拿沖頭當尺子，你看人家沖頭，多暖心省事，你要是抵人家一綹子我就燒著高香了。

    小孩子的世界，當大人的多半不知根知底。沖頭自已不偷不拿人家一棵草一根針，可他總有一種天生的本事指揮別的孩子心甘情愿替他偷拿，而他不但坐享其成讓著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還好人樣到失主家里安慰一番，甚至數落教訓一頓替他賺取好名聲的孩子。

    有個刁小橋的小孩刁包子，按照沖頭的指令偷了一只雞給他，剛要殺掉，主人找來抓個現行。非問沖頭為啥偷他家的雞。沖頭說沒偷啊，我是買的，錢剛給人家。沖頭朝還沒來及走脫的刁包子努嘴。刁包子承認雞是他偷來賣給他的，但就是拿不出錢來。結果墜兩塊土坯在當天夜投了外海孜那口老井。為啥墜兩塊土坯，那孩子水性好淹不死的。土坯見水慢慢就蘇散了，一塊不行，土坯蘇散不完，人一漂上來又活了，兩塊正好，土坯沒蘇散完，人就淹死了。合該這孩子命大，半夜三更的有家孩秧子高燒著火樣，孩他娘說，屋檐下有豬兒朵棵和癩蛤蟆棵燒點水給孩子敗敗火。水缸沒水，孩他爹就到外海孜打水。水筲剛下到井里就聽到井里有動靜，擱平常早撂挑子跑人了，可是這會不能，自家孩子等著熬水敗火，因此就沒跑。沒跑是沒跑，緊接著冷汗唰一下就把衣裳澆濕了，井下傳來了說話聲：讓我死，不要撈我，俺沒臉活了……

    人臉面最值錢，要不怎么就投井呢。你該知道了，刁包子沒死成。不過后來成了好人，并且人人敬重，憑自個兒本事，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文官，再后來移居直隸保定，人稱刁再濂。傳說刁再濂性格清正廉潔，不輕易獲取不義之財。臨終前還告誡子孫不要因為讓官而追求財富。

    我怕沖頭哪天不高興把我拾掇了，就到處打聽哪有教武把子的，想學一身武藝防身，沒想到，在我的想法還只是想法的時侯，沖頭又扥一扥他手中的線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