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
夜深人靜,靈堂內(nèi),唯有慘白的燭光,映照著冰冷的棺槨和那個失魂落魄的身影。
柳硯州顫抖著手打開一個錦盒,五年來我寄的信箋堆疊。
曾經(jīng),他厭棄我的糾纏,多數(shù)信件甚至懶得拆開,任由它們在角落蒙塵。
此刻,他卻像捧著稀世珍寶,一封一封,近乎貪婪地一字不落讀著。
燭火搖曳間,泛黃的宣紙簌簌展開,那早已干涸、暈染了墨跡的斑駁,是我的淚痕。
沒有一句抱怨和不滿,字里行間,滿是我小心翼翼的愛意。
信紙的末尾,情意太滿,字跡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密,仿佛要將那訴不盡的心事都塞進去。
曾經(jīng)習(xí)以為常,甚至不屑一顧的關(guān)懷,此刻卻成了他再也無法觸及的奢望。
而此刻,他終于明白,自己親手摧毀的,是怎樣一份純粹而沉重的深情。
再也沒有一盞燈,會在深夜為他而留,再也沒有一個溫柔的聲音,會帶著滿心歡喜喚他。
似乎我的消失,讓他又重回了彼時無冰冷孤寂的黑暗里。
翌日,他整個人頹唐地倚在棺木旁,只剩下一具被痛苦和悔恨掏空的軀殼。
那一整夜,當(dāng)那剜心蝕骨的痛楚襲來,幾乎要將令他窒息時,他便拿出一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劃下。
借著這樣的疼,為他帶來短暫的清醒。
送葬時,他一路跟著,那是一片開闊的野地,微風(fēng)吹過,野花在荒草間搖曳。
結(jié)束后,等人都散去,柳硯州再也支撐不住,重重癱倒在冰冷的黃土之上。
他空洞的雙眼望著那座新墳,仿佛整個世界都已隨我一同埋葬。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那抹素白的身影就站在墓碑旁,逆著光,一如初見。
他掙扎著抬起顫抖不止的手,想要去觸,但指尖碰到的,只有冰冷而粗糙的石碑。
那真實又刺骨的涼意瞬間擊碎了所有幻象。
他喉間溢出破碎的苦笑,阿玉,真狠心啊,這個時候了也不愿讓我見你嗎
用盡最后一點力氣,他將整個身體頹然地依靠在墓碑旁,仿佛這樣就能汲取到一絲屬于我早已消散的溫度。
指尖無意識地一遍遍細細摩挲著墓碑上鐫刻的我的名,每一筆,都深深刻在他心頭。
若我當(dāng)初留在你身邊,或許結(jié)局就不會如現(xiàn)在這樣......
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如同嘆息,眼神渙散地望著虛空。
后面的話被劇烈的咳嗽打斷,大口鮮血涌出,他面色慘白,殘存的生機幾乎要被抽離。
那刻入靈魂的百倍剜心之痛在這一刻瘋狂撕扯著他殘存的意識。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地抬起頭。
阿玉,是我辜負了你,若有來生......
話語未盡,他卻又自嘲地牽動了唇角,仿佛自己也覺得這奢望太過可笑,你或許不愿再見我了吧。
然而在這瀕死的邊緣,在那足以將靈魂都碾碎的極致痛苦中,一股久違的解脫彌漫開。
他呼吸漸弱,身體失去了最后一絲支撐,如同找到歸處般,緊緊地依偎在墓碑旁。
最后,他閉上眼,任由溫?zé)岬难副峦恋亍?br />
在無盡的懊悔里,他也終于能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與我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