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知怎么疼你

    “弘皙！”

    雍正本來在捻佛珠，聽到弘皙說完后，一拍桌子差點把佛珠拍碎：“你瘋了？”

    胤祥不顧自己身上衣服褲子已經濕透，和戴鐸一樣直勾勾地盯著弘皙，仿佛他是個怪物。

    一個剛剛破格受封貝勒的皇子，竟然說大清要完？

    瘋了吧？

    雍正甚至懷疑弘皙是不是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了。

    弘皙則說道：“四叔，你不要著急，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而且這話我只敢對你們說�！�

    胤祥問道：“這是為何？”

    弘皙答道：“我在毓慶宮這些年，別的沒有多干，就是經常翻看你們以前寫給阿瑪?shù)哪切┱圩�，明白了很多事。�?br />
    “四叔，十三叔，你們和別的皇子不同，你們是去過各地辦差，了解國內情況的，也清楚百姓現(xiàn)在過得有多慘，有多難。”

    “四叔，你心里是想改制的，對吧？”

    這些話前半部分都是胡說，弘皙可沒空把那些折子一遍遍地看，而是又一次根據(jù)他記憶中的歷史結果進行的推導。

    雍正是后世公認的改革派，上臺后搞出的比如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稅、改土歸流、火耗歸公等等，都是為了給韃清續(xù)命的改革措施。

    弘皙清楚知道自己這些話是能震動雍正的。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很清楚雍正會改革，也清楚改革的版本答案是什么。

    同時，他也要給雍正心里種下一顆種子：你的改革，少不了我！

    果然，雍正一下子沉默了，重新捻動起了佛珠。

    提到“改制”二字，他不由得熱血上涌，他當然想改！

    雍正和胤祥早年到地方上，作為欽差查過貪，賑過災，辦了很多事，也清楚韃清官場和民間實情，確實是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吏治混亂、滿漢對立、土地兼并、賦稅過重、國庫虧空等等，說什么康熙盛世，實際上韃清到這時亡國之相已經不少了。

    “康熙康熙，吃糠喝稀”，這可不是老百姓閑得蛋疼隨便說的。

    此前弘皙對他說康熙害怕滿清像以前入主中原的異族那樣，只是五胡亂華般的曇花一現(xiàn)，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他也深以為然。

    弘皙引用的朱元璋那句“胡人沒有百年之運”更是讓他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

    此時此刻，雍正胸口處有萬語千言要吐出來，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戴鐸看出主子心思，向弘皙開口道：“貝勒爺，你不妨再把話說明白一點�！�

    “你說我大清要完，根據(jù)何在呢？”

    弘皙繼續(xù)說道：“單單就剛剛結束漕運案來說，已經能看出如今吏治早不成樣子了！”

    “大官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地方上的大員有火耗，還能以各種名義收取捐賦�！�

    “小官也是各顯神通，就說剛死那個阿克敦，家里抄出多少銀子和田產，十三叔是親眼看到的，我聽說光白銀就有十幾萬兩！”

    “他們這些錢從哪里來？不就是一手從公家拿錢拿糧，一手在百姓身上敲骨吸髓嗎？如今可以征收賦稅的土地一年年減少，國庫收入也在減少，錢到哪里去了？”

    “那些個官員和鄉(xiāng)紳守著最多的天，卻從不納稅，普通百姓手里的田越來越少卻要納全部的稅�！�

    “如此下去，這天下遲早要被他們給弄反了！”

    “天下安定了還沒幾年，不能再亂了！”

    話完，屋子里一片死寂。

    雍正閉上眼睛，臉上古井不波，只是快速捻動佛珠。

    老十三胤祥反而有些興奮地盯著弘皙，因為剛剛那些話里，有不少是他早就私底下說過，或者想說不敢說的。

    自己這個大侄子，竟然這么有種！

    他過去覺得皇子當中，只有四哥是個漢子，如今看來這大侄子也不落人后啊。

    “好！”

    戴鐸精神一振，說道：“貝勒爺真乃國士！有你助四爺，大事可成！”

    這位無法通過科舉謀取仕途的瘸子，可以說是整個屋子里對韃清現(xiàn)狀第二不滿的人。

    他選擇為雍正出謀劃策，也是看中了其愿意改革，實心辦事的品質。

    沒想到，滿清皇室中還有這么一個年輕皇子有同樣心思，倒是令他頗感意外了。

    雍正卻嘆了口氣：“弘皙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有這份心，四叔也很欣慰。”

    “哎，若是你阿瑪有你現(xiàn)在一半的心氣和見識，他也不至于被廢了。”

    “但問題誰都知道，你方才說的那些，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關于改制，你有什么看法嗎？”

    這就剛好到了弘皙的射程范圍。

    提出問題的同時準備好解決方案，這可是他前世秘書生涯一路順遂的法寶。

    弘皙說道：“四叔，我要是沒有想好辦法，怎么敢提呢？”

    “首先，以前朝經驗為基礎，像是萬歷首輔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是將田賦和力役合并，以銀兩計征。”

    “我們可以更進一步，廢除人頭稅，將丁銀攤入田畝征收，減輕無田農民的負擔，讓有錢人納更多稅，窮人納更少的稅�！�

    雍正一下子睜開了眼！

    這不是自己一直在想做的攤丁入畝嗎？

    雍正很早就開始想這個事了，但因為阻力和難度都肉眼可見的大，連胤祥和戴鐸都勸著要三思，弘皙竟然一下認可。

    雍正久違地開心了起來，看弘皙也更順眼了。

    弘皙繼續(xù)說下去：“接著就是打破千百年來的祖制，讓那些官員和地方豪紳和百姓一樣納糧納稅，不得再讓他們享受免稅特權�！�

    “只有這樣，他們買地賣地的成本才會增加，才不會那么放肆地兼并土地�！�

    “但同時要小心他們把自己承擔的稅負加重到地方百姓身上，相應的監(jiān)督措施也要跟上。”

    雍正猛地咽了一下口水，差點就要跟戴鐸一樣喊出個“好”字了。

    不謀而合！

    他想不到弘皙只是在根據(jù)前世的記憶，按自己理解說出那些雍正將來的改革措施，他現(xiàn)在只覺得找到了知己，相見恨晚！

    戴鐸也有些驚訝，又說道：“貝勒爺，你這些辦法雖好，卻容易招來反對，貿然推行，恐怕不妥吧？”

    弘皙又說道：“這些辦法當然不能直接鋪開，先小范圍地搞起來，再圖推行。”

    “比如派可靠的官員在地方上嘗試，看看改制過程會有什么問題，總結出一套經驗打法后，再在全國鋪開�！�

    “這就叫摸著石頭過河。”

    雍正心里是舒坦了，臉上也不自覺露出笑意。

    又有能力，又有想法，還是可靠的自家親戚……這大侄子真是妙極！

    他甚至都已經想著：要是自己真能入繼大統(tǒng)，一定要讓弘皙和老十三一樣給自己做左膀右臂！

    弘皙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故意做出不安的樣子：“四叔……我這是不是說得太啰嗦了？您一直不說話，侄兒心里有些沒底呀�！�

    雍正開口笑道：“弘皙，四叔真是不知道該怎么疼你！”

    “要不是今日太晚，四叔真想和你再多聊聊。”

    弘皙起身拱手說道：“四叔能認可侄兒這番不知進退的話，侄兒便放心了！”

    老十三胤祥笑道：“這就是知己難尋！來，我們一起喝一杯！”

    戴鐸也舉杯道：“有十三爺和理貝勒爺二人相助，是上天垂青四爺！”

    四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杯，又開始聊起來。

    這時，院子外面遠遠地傳來蘇培盛的喊聲：“四爺！八爺?shù)娜藖砹耍　?br />
    “說是要給貝勒爺送個帖子！”

    弘皙皺眉：老八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