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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飛機(jī)剛落地,顧澈松了口氣,摘下眼罩伸了個懶腰,整個人松散下來。

    終于清凈了。他低聲說,唇角帶著幾分疲憊和不耐。

    身旁的陸苒滿臉興奮地湊過來:哥,這次你終于把她扔在家里啦~我們能好好過幾天啦!

    顧澈挑眉,剛想說話,手機(jī)卻在這時嗡嗡震動起來。

    他皺了皺眉,拿出手機(jī)。

    陸苒笑著調(diào)侃:不會是蘇姐又發(fā)消息了吧是不是又在催你回家她可真是纏人......

    顧澈冷哼一聲,語氣里透著厭煩:這個蘇棠,還真是陰魂不散。放心吧,等我回去,就去把婚離了。

    真的陸苒眼睛一亮,驚喜幾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來,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名正言順啦

    他低頭點開震動源,是一條官方推送新聞:

    日本本州東南海域連續(xù)發(fā)生多次小型地震,氣象廳正密切關(guān)注是否可能引發(fā)海嘯,請游客留意官方指示。

    他將手機(jī)握緊了幾分,眉頭隨之一擰。

    陸苒湊過來瞄了一眼,見不是蘇棠的消息,便不屑地笑了:我們等會先去海灘,不能讓她壞了我們的好心情!

    說完陸苒挽住他的胳膊,輕輕晃了晃,臉上滿是興致盎然,仿佛整片海灘都是為她而鋪。

    顧澈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機(jī)掏出來遞給她看:地震預(yù)警,你看,可能會有海嘯。

    哎呀,哪有那么巧!陸苒撇撇嘴,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網(wǎng)上天天預(yù)警,哪次真發(fā)生了你想多了啦。

    她說著一邊翻出自己的自拍相冊,一邊扯著他往出口走:快點快點,我今天穿了新裙子,還帶了防水手機(jī)殼,拍幾張沙灘照就走,天色好,不拍可惜啦~

    顧澈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本想說點什么,可她抬頭沖他一笑,聲音又軟又黏:哥~就一小會兒嘛~

    他咬了咬牙,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

    你就是太慣她了。

    蘇棠曾經(jīng)這么說過。

    你從來不會對她說不。她眼里帶著疲憊,不管她怎么越界,你都護(hù)著她。

    那時候他只覺得蘇棠多疑、小氣,心胸狹窄。

    可如今,那句話忽然像針一樣刺進(jìn)了腦子。

    走啦走啦~陸苒還在拉他,等下人多了就拍不出好效果了。

    顧澈低聲應(yīng)了聲,跟著她走出機(jī)場,叫了輛車直奔海邊。

    海風(fēng)很大,天色灰沉,海面一層一層卷著暗涌的浪花,遠(yuǎn)看甚至有點不安的躁動。

    他剛踩上沙灘,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岸邊忽然響起尖銳刺耳的警報聲。

    5.

    海風(fēng)呼嘯,空氣仿佛一瞬間凝固。

    手機(jī)屏幕再度彈出一條加粗紅色警報:

    緊急預(yù)警:日本氣象廳發(fā)布海嘯警報,請所有沿海人員立刻撤離,遠(yuǎn)離海岸線!

    幾乎是同時,岸邊高音喇叭刺耳響起,日語與英文交替播放著撤離指令。

    孩子的哭聲、旅客的驚叫聲、翻譯軟件的播報聲交織成混亂的噪音。

    怎么回事!陸苒驚慌地抓住顧澈的胳膊,整個人嚇得臉色煞白。

    顧澈臉色鐵青,一把扯住她:快走!往高處跑!

    兩人拼命朝疏散人群方向沖去。

    不遠(yuǎn)處的天邊烏云壓境,遠(yuǎn)海之上,隱隱傳來低沉的轟鳴聲,那不是普通的潮汐——是死亡的召喚。

    顧澈死死拉著陸苒往高處跑,耳邊全是尖銳的警報聲和嘈雜的哭喊。

    海風(fēng)灌入鼻腔,混著咸腥的味道和遠(yuǎn)處潮涌的轟鳴,壓得人心跳如鼓。

    哥!我的手機(jī)掉了!陸苒一邊跑一邊哭喊,腳下踉蹌,一雙高跟鞋早已跑斷,雙腳踩在石子上鮮血淋漓。

    顧澈顧不上她的矯情,臉色鐵青地拉著她:命都要沒了還要什么手機(jī)!

    他們被安置進(jìn)一處緊急避難所,人擠人、熱氣蒸騰,空氣中混雜著汗水、恐懼和咸濕的味道。

    顧澈喘著氣掏出手機(jī),手指發(fā)顫地點開航線官網(wǎng),輸入搜索,頁面卻跳出一行刺眼的紅字:

    所有出境航班已取消,請關(guān)注官方渠道最新公告

    該死!他低聲罵了一句,又切換通話界面,接連撥出幾個號碼,全是——

    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他眼神一沉,翻到最下方的聯(lián)系人,手指停在蘇棠兩個字上。

    想了想,咬牙按下?lián)芡ㄦI。

    提示音只響了一秒,系統(tǒng)就彈出提示框:

    您已將該聯(lián)系人拉入黑名單,是否解除后再嘗試撥打

    顧澈臉色瞬間變了。

    他點開微信,想試試消息,結(jié)果界面上只寫著:

    對方已開啟好友驗證,請先發(fā)送好友申請。

    拉黑、刪除、斷聯(lián),全是他親手操作的。

    他愣了幾秒,像是忽然意識到什么,表情前所未有地慌亂。

    哥,現(xiàn)在怎么辦啊陸苒哭得梨花帶雨,抱著他胳膊搖來搖去,我怕......

    閉嘴!顧澈煩躁地甩開她,第一次語氣這么惡劣。

    我怎么知道怎么辦!都是你非要去海邊才......

    他沒再說下去。

    巨大的憤怒、焦慮與無助在胸口翻騰。

    而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想聯(lián)系蘇棠,卻連一個入口都沒有。

    他這才意識到,那個在他眼里嘮叨煩人、沒情趣的女人,

    才是那個在所有災(zāi)難到來時,他真正能依靠的家。

    但現(xiàn)在,回不去了。

    6.

    而此刻的國內(nèi),醫(yī)院最頂層的VIP病房內(nèi),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水味。

    我坐在病床旁,神情平靜,手中捏著一杯溫水,靜靜等著顧母蘇醒。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jìn)來,蒼白的病房帶著一絲晦暗的沉寂。

    床上的顧母緩緩睜眼,聲音沙啞:阿澈呢

    我站起身,語氣不緊不慢:他陪陸苒去日本了。

    我接到您生病的消息就試著聯(lián)系他,但他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

    顧母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像是被這句話激起了所有積怨。

    你怎么搞的為什么他接到你電話會關(guān)機(jī)又是你折騰了什么事

    嫁給他這么多年,連討個男人歡心都不會

    我抿唇不語,只是默默把水杯遞過去。

    她卻怒火中燒,猛地?fù)]開我的手:你別給我裝可憐,我才不吃你這套!

    我之所以同意你嫁進(jìn)顧家,是因為當(dāng)年大師算過,說你命旺,能給我們顧家傳后。可現(xiàn)在呢結(jié)婚幾年了連動靜都沒有!

    我聲音發(fā)涼:那是因為顧澈身體不好。

    他身體不好她冷笑出聲,滿眼諷刺,你還真會推鍋。明明就是你自己肚子不爭氣,還好意思怪別人

    她靠在床頭,嘴角帶著一抹輕蔑:還好我早就安排了陸苒,要不然,真等你這棵歪脖樹,顧家怕是要斷子絕孫。

    我眼神一沉,盯著她:您什么意思

    顧母斜睨我一眼,像是在看一個礙眼的外人:你不會真以為顧澈是自己喜歡陸苒的如果不是我點頭,她連進(jìn)我們家大門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你放心,她要是能生出來,顧家不會虧待你。

    她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刀:畢竟你也在我們家待了幾年,到時候好聚好散,該給你的錢,我們一分不會少。

    我指尖一緊,緩緩收回了手:也就是說......這一切您不僅知道,還是您一手安排的

    顧母冷笑一聲:別說得那么難聽,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本事。

    我怔住了。

    心底那點殘存的幻想,在這一刻碎得干干凈凈。

    婚后這些年,她雖然對我疏遠(yuǎn),但我始終以為她還顧忌臉面。

    可現(xiàn)在看來,她從一開始就準(zhǔn)備放棄我。

    她卻不依不饒,咄咄逼人:你要真有點覺悟,就別拖著顧澈不放。識相點,把位置讓出來,好歹還能體面些。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恨意,依舊保持著溫柔口吻:您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靜養(yǎng)。醫(yī)生說,不能情緒波動,會影響恢復(fù)。

    別拿醫(yī)生嚇我!她一拍床沿,瞪著我吼,我這點小病,還輪不到你在這指手畫腳!

    她的視線上下掃過我,厭惡毫不掩飾:看見你我就煩。怪不得阿澈成天不回家,連電話都懶得接。都是你作的!

    我站起身,緩緩將水杯放回托盤。

    走到病房一角,我拿起遙控器,隨手打開了電視。

    媽,您別生氣了。我語氣溫和,像是還在扮演那個聽話的兒媳,要不您先看看電視,放松一下,我去安排您后續(xù)的治療。

    她冷哼一聲,別過頭不看我。

    我走到門口時,停住腳步,回頭看她一眼。

    她正皺著眉看著電視,臉色陰沉。

    我唇角緩緩揚起,勾出一抹諷刺意味十足的笑。

    差不多時間了。

    新聞,馬上就到了。

    7.

    不一會兒,病房里突然傳來顧母的尖叫:出事了!快來人!蘇棠,快——!

    只見她拿著遙控器手忙腳亂地按著,臉色慘白,眼神驚恐。

    電視畫面切換成了新聞緊急插播:

    本臺最新快訊:日本本州東南海域發(fā)生7.6級強(qiáng)震,已引發(fā)嚴(yán)重海嘯,多地被淹,交通全面中斷,生還者通訊受阻......

    畫面中是斷裂的堤岸、倒塌的建筑,以及驚慌失措逃命的人群。

    顧母的手抖得控制不住,聲音顫抖:阿澈......他不是就在那邊嗎!你快想辦法��!蘇棠你快點給他打電話,叫他回來!

    我拿出手機(jī),點開顧澈的號碼,故意放大了手機(jī)的提示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顧母臉色唰地一白:不通!那你就多打幾次��!找外交部也行啊,他在外頭出事了怎么辦!

    我卻慢慢垂下手機(jī),目光淡淡:我已經(jīng)試了很多次,日本那邊現(xiàn)在通訊全斷,誰都聯(lián)系不上。

    她氣得發(fā)抖,正要再罵,突然整個人一歪,砰地一聲撞在床頭,昏死過去。

    醫(yī)生!我大喊,外頭早守著的醫(yī)護(hù)人員立刻沖進(jìn)來。

    一陣緊急搶救后,醫(yī)生面色凝重地摘下口罩:病人情緒過度激動,導(dǎo)致腦血管破裂,情況不容樂觀。

    目前雖然救回來了,但初步判斷左側(cè)身體偏癱,言語功能可能會受損,今后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我站在一旁,神情恰到好處地驚慌失措,卻在醫(yī)生話落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光冷若冰霜。

    幾個小時后,顧母終于醒來。

    她張了張嘴,發(fā)出的聲音已經(jīng)帶著明顯的遲鈍:阿,阿澈呢......

    我眼眶泛紅,聲音低�。哼沒聯(lián)系上。

    據(jù)說那邊已經(jīng)斷水?dāng)嚯姡瑱C(jī)場關(guān)閉,救援船都調(diào)過去了,如果真的......

    話還沒說完,顧母猛地抄起床頭的水杯,砸向我:就知道哭!顧澈要是出事了,你也別活了!

    我下意識側(cè)身,水杯擦著我的肩飛過去,重重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滾出去!你就是災(zāi)星!他就是被你拖累的!她嘶聲力竭,雙目赤紅。

    旁邊的護(hù)工見狀趕緊沖上來,一邊按住顧母的手,一邊急急勸阻:顧老太太,您不能太激動!蘇小姐她現(xiàn)在懷著孩子,萬一傷到了就不好了!

    什......什么顧母動作一頓,眼神猛地轉(zhuǎn)向我。

    你說什么

    我怔怔捂著腹部,像被嚇到一般后退半步,嘴唇顫抖,低聲開口:我,懷孕了。

    顧母瞪大眼:你你懷上了

    我輕輕點頭,聲音虛弱:是,剛剛才查出來的。原本想著等他從日本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可現(xiàn)在......

    話未說完,我再次捂住嘴,仿佛壓不住情緒,低聲嗚咽。

    顧母整個人呆住了,幾秒后猛地?fù)溥^來,雙手緊緊攥住我的手腕:你要把孩子生下來!聽到?jīng)]有

    蘇棠,這是我們顧家的命根子,是阿澈的血脈,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事!

    我咬著唇,低頭不語,一副被驚嚇后還在努力承受的模樣。

    可現(xiàn)在......阿澈也沒了消息,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孤兒寡母,什么都沒有......

    你不是沒有!她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轉(zhuǎn)頭對著站在旁邊的私人律師吼道:快,去拿股權(quán)文件來!

    我這里還有股份,阿澈的那些——不管他在不在,全部都?xì)w蘇棠!

    8.

    律師愣住,遲疑著問:您是說......全部轉(zhuǎn)讓

    對!全部!顧母一拍床邊的扶手,眼神急切,我現(xiàn)在就立遺囑!

    我要她名正言順!她肚子里懷的是顧家的種,一切都是她的!

    我連忙搖頭,眼神驚慌:不行,這太多了......我怎么能要......

    顧母卻抓緊我不放,語氣前所未有的急切:你別說這些廢話,現(xiàn)在顧家就靠你了!只要你能把孩子生下來,顧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趕緊,律師,立字據(jù),把我和阿澈名下的股份,全部過給她!現(xiàn)在就寫!

    律師匆匆取出公文包,在顧母指示下飛快擬文。

    我站在一旁,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身子微微發(fā)顫,像個無助的寡婦。

    可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落,我的指甲正死死扣進(jìn)掌心。

    低頭,輕輕擦掉一滴眼淚,心底緩緩?fù)鲁鲆豢跉狻?br />
    終于......

    這顧家,徹徹底底,是我的了。

    我簽完最后一份轉(zhuǎn)讓文件,手還沒從筆桿上松開,手機(jī)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中國駐日領(lǐng)事館。

    我眸光微動,按下接聽鍵,故意將通話外放。

    您好,請問是顧太太嗎對面是一道平穩(wěn)冷靜的男聲。

    我們在福島沿海的一處搜救區(qū),發(fā)現(xiàn)了兩具遺體。

    女性,身份核實為陸苒;男性遺體暫未完全確認(rèn),但隨身攜帶的物品比對初步顯示,是顧澈。

    房間陡然安靜。

    顧母原本還靠在床頭喘息,聽到這句話,像被雷劈中一般,瞪大眼,下一秒便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阿澈!�。�

    她雙手胡亂地抓著被子,整個人撲過去就要下床,可左半邊身體根本動不了,手腳扭曲在一起,哆哆嗦嗦,倒在床邊。

    媽!我一邊喊人一邊沖過去扶她,但她眼珠翻白,早已失去了意識。

    醫(yī)生飛快趕到,電擊搶救、注射、心肺按壓......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最終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抱歉,我們盡力了。

    我垂下眼睫,沒有哭,只是輕輕握住了顧母冰涼的手,低聲念了一句:您放心,我會讓他去陪您的。

    9.

    三天后,陸苒兩人的遺體從日本運回。

    整個顧家上下人心惶惶,媒體連日追蹤報道,股東會緊急召開,財務(wù)、市場、人事全線動蕩。

    但我穩(wěn)坐在顧氏總部頂層辦公室,冷靜指揮著一切:

    安排葬禮,接待賓客,發(fā)布新聞聲明,配合遺產(chǎn)申報。

    晚上九點,落地窗外是城市燈火,我靠在椅背閉目片刻,秘書敲門走進(jìn)來,語氣小心:

    蘇總,明天的高層會,需要我安排......

    等等。我睜眼,語氣平靜,我想托你辦兩件事。

    秘書一怔:您說。

    我從抽屜拿出一個信封,推過去。

    秘書打開看了一眼,神色微變,沉默了幾秒,抬頭盯著我:您這是確定要這樣嗎

    我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怎么你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顧家誰說了算

    他頓了頓,點頭低聲道:明白了。保證完成任務(wù),放心,我什么都不會說。

    第二天顧家老宅正廳,白幡高掛,花圈整齊排布。

    我穿著黑色素衣,站在顧澈的遺像前,眼神平靜無波。

    律師、公證員、公司秘書、基金會代表,陸續(xù)向我遞來一份份正式文件。

    顧氏集團(tuán)總裁遺產(chǎn)繼承聲明。

    顧老夫人名下股份已由生前授權(quán),正式轉(zhuǎn)由蘇棠女士接管。

    股東會通過表決:由蘇棠女士暫代顧氏集團(tuán)CEO一職,全面統(tǒng)籌集團(tuán)業(yè)務(wù)。

    我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筆鋒利落。

    秘書低聲道:蘇總,媒體都在等您發(fā)聲。

    我點點頭,拿起講稿,走上發(fā)布臺,臺下無數(shù)鎂光燈亮起。

    我站在話筒前,望著一眾攝像機(jī),聲音清晰、從容:

    我站在話筒前,身穿黑色素衣,目光從容,顧先生與陸小姐在海外意外遇難,我們深感痛惜。

    根據(jù)顧母的遺愿,我將代為守護(hù)顧家,守護(hù)顧氏。

    話音剛落,臺下一片竊竊私語。很快,有人站起身來,語氣不善:

    蘇小姐,您畢竟不是顧家人,現(xiàn)在顧氏群龍無首,是否該讓董事會推舉繼任者——

    憑什么由你代為掌權(quán)你一個外人,怎配掌管顧氏

    我垂下眼簾,似乎一瞬黯然,再抬眸時,聲音如刀般割裂嘈雜:

    顧家的血脈,并未斷絕。

    全場一頓。

    我緩緩抬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懷有顧先生的孩子。

    幾乎是一句落地,整個會場瞬間炸開,媒體快門聲此起彼伏,驚呼聲、倒吸氣聲此起彼伏。

    我繼續(xù)開口,聲音依舊穩(wěn)得像一口沉井:

    未來的顧氏,我會和他一起撐起。

    此時,顧氏的首席律師上前,出示一份文件:這是顧老太太生前所簽立的代管授權(quán)書,以及股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

    緊隨其后,主治醫(yī)生也走上前,拿出醫(yī)療報告:這是蘇女士的懷孕記錄和試管成功證明,受精卵為顧先生與蘇女士配型受精。

    所有質(zhì)疑戛然而止,沉默中,掌聲悄然響起。

    無數(shù)憐惜的目光匯聚而來。

    而我,微笑含淚,姿態(tài)從容。

    可眼底那一抹漆黑如墨的深沉,卻沒有任何人能讀懂。

    沒人知道,我的包里,死死壓著一份剛拿到的絕密文件。

    文件最后一行加粗的字跡:

    死者最終DNA比對結(jié)果:與顧澈本人,不符。

    我什么都沒說。

    不需要說。

    顧家現(xiàn)在姓蘇了。

    他就算沒死,也不重要。

    我只需要,慢慢等他,一無所有、茍延殘喘地從廢墟里爬出來,

    再一寸一寸,看著他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如何被我親手碾碎成灰。

    10.

    災(zāi)后第十天,我以顧氏集團(tuán)名義,代表企業(yè)援助受災(zāi)區(qū)域,飛往日本。

    我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帶著捐款公文、醫(yī)藥箱、口罩和一群媒體記者。

    站在廢墟邊,我神情冷靜,面容莊重。

    外人以為我是在悼念,憐憫。

    沒人知道,我在等待一個人。

    走出臨時救濟(jì)點,穿過人群時,有人突然拉了我一下袖口。

    蘇總。小助理低聲提醒,那邊......有個人在看你,很怪。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堆倒塌的廢鐵和木板之間,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他的臉幾乎看不出原本樣貌,一半焦黑,一半布滿疤痕,嘴角流著涎水,眼神卻死死盯著我。

    只見他的四肢扭曲,似乎斷過又接錯了,像個被命運碾碎的殘渣。

    他是誰

    隨行的當(dāng)?shù)氐嘏阙s忙上前低聲解釋:身份查不出來,沒有任何證明文件。前幾天因為跟人搶救濟(jì)糧,被砸斷四肢,好像聲帶也被打壞了,之后精神就出了問題。

    那人看見我走近,猛地朝我沖來,像狗一樣咿咿呀呀,試圖擠出什么音節(jié)來。

    我從隨身包里取出一塊壓得變形的面包,冷漠地扔到他面前。

    他猛地抬頭,想說話,卻只能發(fā)出氣音。

    看清我的那一瞬間,

    他的瞳孔像針一樣縮緊了。

    我見他眼神發(fā)瘋般激烈,嘴唇顫動,想喊卻喊不出,痛苦又憤怒。

    我俯下身,鏡片遮住了眼中情緒。

    顧總,好久不見。

    他眼神劇烈一顫,嘴里發(fā)出模糊的嗚咽,像破損風(fēng)箱一樣泄著氣,手在地上瘋狂地抓著,想挪動身體卻只能像蟲子一樣在地上蠕動。

    怎么樣,這次旅行,你還滿意嗎

    哦對了,我微微一笑,你上飛機(jī)前,我說你媽生病了,我可沒有騙你。

    她是真的生病了。本來呢,搶救過來了,

    我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低了幾分:但后來她看到你‘死亡’的新聞,太激動,腦血管破裂,當(dāng)場氣死。

    顧澈全身劇烈顫抖,眼淚混著塵土滴落,拼命想向我撲過來。

    可他雙膝反折,腿骨錯位,只能在地上像狗一樣拖行,嘴里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咿咿呀呀。

    想知道是誰告訴她的消息我歪頭,目光溫柔,是我。

    11.

    對,我是故意讓她知道的。

    而且,我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次海嘯。

    他眼睛赤紅,整個人快瘋了一樣,手指抓得地面生出血痕,卻連一句話都喊不出。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慢慢站起身,理了理風(fēng)吹歪的西裝外擺。

    現(xiàn)在的顧家,姓蘇了。

    股份、房子、名譽、遺產(chǎn),一切都?xì)w我。

    我俯身靠近他,貼近那張扭曲燒毀的臉,輕聲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嗎

    因為我終于懷孕了。

    他身體猛地一震,瞪大雙眼。

    我卻忽而一笑:不過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國宣布......孩子發(fā)育停止,自然流產(chǎn)。

    畢竟,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不是出于愛才來的,只是籌碼罷了。

    而你,顧澈,你骯臟的基因,連在世上留下痕跡的資格都沒有。

    他眼角瘋狂地抽搐,像是想嘶吼,想痛哭,想撕碎我。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趴在地上,像只被踩斷脊柱的野狗,抽搐著、呻吟著。

    別費勁了。我收回視線,拍拍手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遠(yuǎn)。

    他拼命朝我爬來,膝蓋在碎石上摩擦出血,嘴巴一張一合,只能發(fā)出破布劃過喉嚨般的聲音。

    就在他沖到馬路中間的瞬間,

    砰!

    一輛運輸車急剎不及,結(jié)結(jié)實實地將他撞飛出去,倒在地上時血肉模糊,終于不再掙扎。

    小助理嚇得捂住嘴:他死了嗎

    我低頭看著遠(yuǎn)處那個扭曲的尸體,輕聲道:既然遇到了,就幫忙處理后事吧。

    燒了,骨灰倒進(jìn)海里。

    我轉(zhuǎn)身,登上車廂,末了仿佛想起什么,輕聲一句:

    顧澈,你不是最愛陸苒嗎

    你放心,我早給她選了塊好墓地,漂亮得很。

    我唇角輕輕一揚,露出一點譏諷。

    可惜啊,只是空墳而已。她的骨灰,早被我倒進(jìn)了下水道。

    既然你這么愛,你們就去地獄團(tuán)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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