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2章
2
這段對話無疾而終。
只因他接了個視頻，那頭的女人說家里水龍頭爆了。
他步伐匆匆，連余光都沒留給我。
很快，到了百日宴這天。
我在黎明之前乘上了航班。
5
付承翰回來后找遍了整個別墅，連我一點影都沒尋著。
太太呢！他向著傭人怒吼。
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回答——
太太走了！
他順著墻滑落坐地。
付母一身西裝，神色嚴肅：別鬧了，該出發(fā)了！
我要去找她！
付承翰噌的一下站起身，神情慌張痛苦。
淚水奪眶而出。
回應(yīng)他的，是付母的一聲冷笑。
現(xiàn)在醒悟了
不過，晚了！
管家上前提醒時間。
付母看著失魂落魄的兒子，嘆了口氣。
你留下，讓他把協(xié)議簽了！
付承翰踉蹌往樓上走。
他早該料到的。
可他太篤定我的感情，太篤定我絕對離不開他。
少爺，把協(xié)議簽了吧！
管家跟在他身后，手中遞過來的，是離婚協(xié)議。
付承翰的淚水滴打在我的簽名之上。
此時此刻，心如絞痛提醒他，這段感情里，他一敗涂地。
我不簽！
他剛想撕。
管家厲聲告誡：夫人說了，要是不簽，繼承權(quán)移交延后，孩子你也別想見了！
絕望徹底占滿了付承翰的眼眶。
這字，他一直沒簽。
直到第二天，付母回家，看著他躺在一地的酒瓶中間。
下巴的胡渣，顯得整個人更加邋遢頹廢。
媽，你幫幫我，讓思羽回來吧！
付母撩過劉海：你知道為什么你和思羽能定下娃娃親嗎
不單單是兩個爺爺是生死之交，還因為你小時候的命，是喬家救的！
當時你被異物卡住，是思羽發(fā)現(xiàn)的，后來是她媽媽，及時給你做的手術(shù)！
付承翰呼吸加促，他哭了一夜，兩眼擠滿了紅血絲。
看向付母的眼神里，除了悔恨還有不甘。
付母搖搖頭：世上可沒有后悔藥！再說了，你先處理一下門外的小情人吧！
說完，她盯著自家兒子，臉上就差寫上活該二字。
付承翰哭紅了眼，把門外的情人看得心疼。
男人卻一反常態(tài)，對她冷淡暴躁。
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付承翰一聲不吭，沉默地盯著情人。
半晌后開口：是啊，我怎么能這么對她！
整個人被落寞籠罩。
付承翰沒有沒腦的一句話，惹怒了女人。
女人將手中咖啡直直撲到了他的臉上。
女人面露不悅，暗罵：負心漢！轉(zhuǎn)身離開。
付承翰狼狽不堪站在原地。
旁邊的傭人面露為難，拿著毛巾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少爺最近的脾氣陰晴不定，昨天砸了花瓶今早又燒了相片。
付承翰呆呆陷入了回憶里。
曾經(jīng)他和我吵架，孕期抑郁癥已經(jīng)將我折磨得精神渙散。
他說我人不人鬼不鬼，我第一次向他怒吼吐露不滿。
一杯咖啡，將我從頭淋到腳。
現(xiàn)在清醒了嗎
他眼神里全是憤恨，絲毫不在意我懷孕五個月。
我狼狽不堪，他冷漠離開。
這些慘痛的回憶，在付承翰的腦海里反復(fù)播放。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血一滴一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付承翰卻勾唇笑了。
滿臉自嘲。
哼，還真是自作自受。
接下來的半個月里，付承翰因為無因曠工被辭退。
他接到公司電話的時候心無波瀾。
全身的力氣早就哭沒了。
付母中途來看過他幾次，一次比一次瘦。
少爺，他幾乎不吃飯！傭人垂著頭，聲音越說越小聲。
跟前的付母面色越發(fā)難看。
她推門進入房間。
沒開燈拉著窗簾，這昏暗的房間里是刺鼻的酒味。
你還準備頹廢多久
付母看不到兒子的神情，只能瞧見這家伙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
快起來看看孩子！
這句話讓付承翰有了反應(yīng)。
他木訥地起身。
滿臉都是絕望的淚痕。
付母催促他去洗了個澡。
樓下月嫂正抱著孩子曬太陽。
眼睛很像她。付承翰的嗓音嘶啞，說這話的時候鼻頭酸澀。
他仰起頭，盡量不讓自己在孩子面前落淚。
卻在下一秒，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她的心真的好恨！不僅拋下我，連孩子也一起！
雖是埋怨的話，但語氣里是滿滿的留戀和后悔。
付母冷哼一聲：這孩子，她懷得可不容易！
思羽懷孕三個月的時候，你酒醉回家，硬要拉著她去打胎。
把她嚇得躲在地下室一天一夜不敢出來。后來，你不知悔改，不斷出軌的同時對她言語苛刻。
付承翰帶著哭腔，求她不要再說。
她懷孕期間的抑郁癥狀，是我導(dǎo)致的。
從前，他不敢承認這個事實，一味地怪罪喬思羽心理太脆弱。
付母看著再次陷入痛苦的兒子，眼里沒有絲毫同情。
這家伙，真是活該！
還很幼稚。
所以，這都是你自作自受！
付母又從包里拿出平安符，塞到付承翰的手里。
這是思羽，為你求的最后一張符。
付承翰呆愣在原地，絕望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緊緊攥著平安符。
我每個月都要去寺廟一趟。
在佛像前，跪足半小時。
只為求他事業(yè)順利，平平安安。
哪怕是我懷孕后。
每個月月中風雨無阻。
可付承翰對于我求的符，從來都是不屑的。
這都二十一世紀了，你怎么還那么迷信！
所以，他從來不把平安符帶在身上。
我為之傷心的神色，他也從不在乎。
看著這最后一個平安符。
付承翰痛徹心扉，他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
原來我的退讓，不是軟弱，而是因為我愛他。
原本篤定我離不開他，實際上他自己更依賴于我。
不過，世上哪有后悔藥，也沒有再來一次的奇跡。
他只能在每個深夜里，夢回曾經(jīng)痛苦失眠。
與此同時，我已抵達戈壁。
浩瀚的沙漠里，我跟著團隊一起投入研究。
任務(wù)復(fù)雜繁重，你先跟著小許學(xué)習(xí)。
老師讓一位年輕人帶我。
他才二十一，個高俊朗。
笑著的時候，嘴邊還有梨渦。
因父輩傳承，他從小就走上了科研這條路。
經(jīng)驗十分豐富。
除此之外，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對科研這項使命的熱忱。
在我夢里這些數(shù)據(jù)會變成人和我聊天！
我驚訝地看向他。
年輕人目光澄澈，科研經(jīng)驗也非常豐富。
戈壁風沙大，早晚溫差也大，你記得明天帶上帽子和薄羽絨。
他關(guān)心我的時候，兩眼毫不回避地與我對視。
我在某個瞬間，感受到了胸口的震動。
可我只能搖搖頭，讓自己快點清醒，比起談情說愛，我面前的數(shù)據(jù)才是我來到戈壁的目的。
5
單位登記個人信息。
我家除了我以外，都死于車禍！
話音剛落，身旁的幾人都默默閉了嘴。
場面一度很尷尬，我干笑兩聲：至于婚姻情況，我剛離婚不久。
從辦公室走出來，小許不知何時與我并肩。
他聲線干凈，語氣肯定：你剛剛的樣子坦蕩帥氣。
毫不掩飾地夸獎，那雙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我。
這句話，倒也點醒了我。
站在沙丘之上，我遙望著遠處的地平線，夕陽西下時分，天邊被晚霞染紅。
來了戈壁三個月有余，我的心態(tài)也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
從前，我糾結(jié)付承翰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
我因為他的態(tài)度患得患失，我害怕他不愛我，害怕他拋棄我。
獨自忍受孕期的痛苦，對他的背叛裝作視而不見。
這簡直就是自虐。
可現(xiàn)在，我不再是付承翰的太太，我有名有姓，每天都在努力工作，為理想奮斗。
我找到了方向，從沼澤之中爬了起來。
付母發(fā)來的信息里——
付承翰開始參與公司業(yè)務(wù)，身邊的秘書還有助理，通通用的男性。
他不再花天酒地，甚至跟著月嫂保姆學(xué)習(xí)怎么帶孩子。
不過，他有了煙癮。
從前他還是主持人時，為了身體和工作，絕不抽煙，以免上癮。
現(xiàn)在的他，生活多是煩悶，一抽就是一包。
付母怕他身子不好，勸了好多次，依然沒有成效。
只有在付母提到我不愛煙味時，他才會敗了興致滅了煙。
他沒有再頻繁提起我的名字，家里有關(guān)我的東西，都被傭人收了起來。
說是不愿想起我，實則是不敢。
他還會偷偷哭，付母撞見了好多回。
做媽的心疼，但無可奈何，畢竟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個局面，只能怪他自己。
這條信息，我反復(fù)看了幾遍，直指太陽徹底西沉，夜幕籠罩大地。
我長嘆了一口氣后，徹底拉黑了付母的聯(lián)系方式。
算是徹底告別過去。
6
兩年多一晃而過。
我還堅守在崗位。
有幾個同僚，都因為薪資待遇不好的原因離職。
我和小許卻還在苦中作樂。
孫老師給的面霜，你擦擦唄，臉上又起皮了！
小許用指腹戳了戳我臉頰。
我翻了個白眼，反駁打趣他：你也該涂涂防曬，又黑了！
外面?zhèn)鱽磬须s的人聲。
應(yīng)該是今天的旅行團。
這兩年，單位為了增加收入，開設(shè)了旅游觀覽的活動。
老師讓我去當講解。
小許聽到我說話，轉(zhuǎn)頭壞笑：又干白工
我苦笑——
這叫做無私奉獻。
如果能讓更多人了解到航天的魅力，這種白工我樂意打。
導(dǎo)游還在清點人數(shù)。
我剛帶上隨身音箱，大腿就被一個小人抱住。
哎......哎！他咿呀說話。
我低頭看著他，心中升起一陣異樣。
小男孩的這張臉，和記憶中的舊愛臉龐相重合。
我還沒抬頭，就聽幾步遠，一道熟悉的男聲：思羽！
我抬頭。
是付承翰。
好久不見。他說話時，眼眶通紅。
我回避視線：之后再說，我現(xiàn)在要工作。
兒子依依不舍地被抱走。
余光里，付承翰背著大包，手中穩(wěn)穩(wěn)地抱著兒子。
是個熟練的奶爸樣。
相較于以前，他確實成熟穩(wěn)重了不少。
7
帶著十幾人一路講解，我盡量控制自己不去看隊伍尾巴的三人。
中午休息。
我將旅游團帶到食堂，跟導(dǎo)游交接后，轉(zhuǎn)身走到了員工窗口。
思羽！付承翰怯生生地在我背后喚我。
我不自覺地抿緊了唇，轉(zhuǎn)身看向他：好久不見！
小孩累了，正趴在他肩膀上午睡。
我看著他圓嘟嘟的臉，忍不住笑出了聲。
兒子有的時候調(diào)皮，但大部分時候都很乖！
付承翰示意我抱抱兒子。
我有些無措，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孩。
剛抱在懷里，我瞬間動作僵住了，只怕一個抖動，驚醒了小孩。
下一秒，我聽到有熟人在喊——
小羽！
我看向斜對面，是老師和小許。
嘴角的弧度也平了下去。
這是
還能是誰，負心漢前夫！老師先一步回答了小許。
邊說邊瞪著付承翰。
說完，這兩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懷里的孩子。
長得跟你真像！小許貼近我，我瞧見他嘴角揚起弧度，眼神極其溫和。
付承翰卻在此時刷起了存在感：兒子像媽很正常，不過他這眉毛，像我！
他看向小許的眼神意味不明。
吃完飯。
付承翰和孩子跟著旅行團回市區(qū)。
思羽，等我！我先回酒店收拾行李，之后就來找你！
我垂著頭，懶得去看他。
待他走后，我立馬找了老師：我愿意參加中心項目。
一個在沙漠中心，幾乎沒有信號的項目。
如果是為了躲你的前夫，不用擔心，有老師在，我給你撐腰！
我心頭一暖，隨后搖搖頭：我早跟小許探討過了，我一定要的。
這個項目難度大，但意義卻非同凡響。
我想要實現(xiàn)個人價值，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
我目標清晰，不再如從前那般，會為了愛恨而絆住腳。
世界遼闊，女性大展拳腳的地方和機會多著呢。
在老師的幫助下，我填好了申請書。
兩腳不沾地回寢室收拾行李。
怦怦——
來人是小許。
他的父親生病，還在市中心醫(yī)院住著呢。
如果去了中心項目，沒有十天半個月，很難抽出空去醫(yī)院。
這就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沒有與我對視，下垂的眼眸神情落寞。
我搖搖頭：不過是工作調(diào)動，以后多的是機會見面！
你那前夫和小孩，明后天就趕來了，你不見一見
我悶不做聲，想起兩個孩子時，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戳中了。
不過，我扭過頭繼續(xù)收拾，嘴里嘟囔：不見。
從工作室出發(fā)，我坐著破吉普在黃沙飛起的沙漠，一路向北。
抵達中心項目時，已然是夜晚。
有幾個隊員正圍著火堆唱歌。
看著我這個新人，眼里全是興奮。
歡迎加入！
他們很熱情，讓我將惆悵很快拋擲腦后。
這個項目真的不容易。
要跟著技術(shù)人員，一起繪圖討論，摸清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情況。
但當我們的數(shù)據(jù)不斷被檢驗，航天器的進度逐漸加快，內(nèi)心的成就感遠遠大于疲憊。
我與外界幾乎斷聯(lián)，內(nèi)心越發(fā)平靜。
直到——
喬思羽，有人來找你了！
沙丘上，是背著大包的老師。
老師，你怎么會來
小許的父親走了！他跟著大伯去了北京，托我將這個帶給你。
是條沙漏項鏈。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這晚，我望著天上星空發(fā)呆。
此刻，我獨身一人。
腦海中閃過那兩張圓嘟嘟的臉蛋。
內(nèi)心在反復(fù)糾結(jié)。
沒想到，隔天的車隊里，我看到了付承翰的身影。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他干笑兩聲：你現(xiàn)在說話挺狠！
分人而已！
我兩句話堵得他語塞。
付承翰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招聘信息，用退伍軍人的身份應(yīng)聘上了志愿者。
白天工作都忙，他卻能擠出閑暇時刻，來跟在我屁股后面。
我煩他，罵他，他沉默賠笑，卻不肯走。
我怕你又逃走了！
我不能失去你！
他滿眼認真地看著我，鄭重其事地語氣讓我有些頭大。
我找了隊長借衛(wèi)星電話。
聯(lián)系了付母。
讓他走，他已經(jīng)影響到了我的工作！
隔天，我們團隊繼續(xù)研究。
付承翰在一旁協(xié)助我們。
結(jié)果，戈壁上的石頭卻突然脫落。
我來不及閃躲，后面的付承翰反應(yīng)極快，將我撲倒在地。
一半的石墻將他的腿當場壓斷。
我驚慌失措，他卻笑了：你還關(guān)心我！眼里甚至燃起了光。
我看他是真的瘋了。
我陪同他連夜前往市中心醫(yī)院。
在推入手術(shù)室前，他緊緊拉住我的手：等我出來，我們一起去寺廟拜佛！
我回避了他的視線。
付母坐了最早的航班趕來。
他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語。
我已經(jīng)實打?qū)嵉鼗夭涣祟^。
手術(shù)進行了一晚上。
最終已截肢為手術(shù)方案。
付承翰的左腿沒了。
我想，我們兩個之間的仇怨，也該一并了解了。
他麻藥昏迷期間。
我驅(qū)車到了郊區(qū)的寺廟。
香火很旺。
檀香令我心安。
我再次跪拜在了佛像前。
雙手合十為付承翰懇求平安。
他那樣驕傲的人，沒了一條腿，不知道該是怎樣的挫敗。
果不其然，當我回到醫(yī)院。
付承翰正躺在病床上怒吼哀嚎。
我推門而入，他安靜了，慘白的臉上竟帶著些期許。
眼神里有哀求。
不要走了，好嗎
淚水從眼眶中涌出。付承翰卑微到塵埃里的哀求。
我的心泛出酸楚，壓抑住所有情緒，我別過頭——
付承翰，我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我愛過你，全心全意，毫無權(quán)衡利弊。
說到這兒，我將兜里的平安符拿出來，放在床頭柜上。
付承翰嘴唇囁嚅，卻說不出一個字，過了會兒，他開始哽咽抽泣。
我長嘆了口氣。
毫不留戀轉(zhuǎn)身離開。
后來的日子里，付母常常寄信給我，連同孩子的照片。
字里行間卻沒有付承翰的消息。
在遼闊荒蕪的沙漠上，我看了無數(shù)次日落。
與此同時，我會想起他。
感嘆愛情的真心瞬息萬變。
不過這種傷春悲秋的情緒并不多，項目每日的工程量已經(jīng)占據(jù)了我大部分時間。
我的人生還長，要過得更有價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