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嶼那淬了冰的嘲諷毒針，扎得林小滿心頭那點剛冒頭的希望火苗噗嗤一聲徹底熄滅，只剩下冰冷的灰燼和刺骨的寒意。D級社死概率膨脹？鋼鐵母親意志？這些詞組合在一起，散發(fā)著濃烈的不祥氣息。她扶著走廊冰冷的墻壁，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胃里像塞了一團濕冷的棉花，沉甸甸的難受。

    “充電樁……”林小滿咬著后槽牙，把這幾個字在齒間碾磨了一遍，帶著無盡的屈辱和憤怒。那個混蛋神明，把她當(dāng)什么了？人形充電寶？還是隨用隨拋的電池？

    她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高二3班后門的小窗移開，不再去看那個無知無覺、依舊深陷在疲憊與公式泥潭里的陳默。

    再看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沖進去，把他桌上那堆書全掀了，或者干脆搖醒他，朝他吼一句“快跑！有神經(jīng)病神明要害你！”

    可理智（或者說，對那未知社死的恐懼）死死拉住了她。她深吸了幾口帶著粉筆灰味道的空氣，試圖平復(fù)狂跳的心臟和翻騰的胃。

    午休結(jié)束的預(yù)備鈴尖銳地響起，像一道催命符，走廊里的人流瞬間加速涌動起來。

    林小滿像一具被抽掉了靈魂的木偶，被裹挾在藍白校服的浪潮里，機械地挪回自己班的教室。下午的課是什么？語文？數(shù)學(xué)？物理？她完全不知道。講臺上老師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視線時不時不受控制地飄向左上方——那張該死的、只有她能看見的任務(wù)卷軸，像個沉默的倒計時牌，冰冷地懸掛在那里。

    卷軸畫面依舊停留在陳默的臥室。那個懸浮的、散發(fā)著幽藍冷光的“Guardian-Sleep

    Pro”監(jiān)測儀，如同懸在陳默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時間在焦慮中緩慢爬行。林小滿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繃得像一根拉到極限的琴弦，隨時可能“錚”地一聲斷裂。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在太陽穴里奔流的轟鳴聲。

    終于熬到了放學(xué)鈴響。林小滿幾乎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的人，她需要新鮮空氣，需要遠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她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像游魂一樣晃到了學(xué)校后面那條相對僻靜的老街。

    夕陽的余暉給斑駁的墻壁涂上一層暖橘色，空氣中飄蕩著油炸小吃的油膩香氣和小飯館炒菜的鍋氣。她找了個花壇邊沿坐下，把臉埋進膝蓋里，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夕陽沉入地平線，街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拉長了行人的影子。喧囂漸漸沉淀下去，城市進入夜晚的節(jié)奏。

    林小滿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夜風(fēng)帶來明顯的涼意，她才猛地驚醒。她幾乎是顫抖著，用意念再次“點開”了視野中的任務(wù)卷軸。

    卷軸畫面瞬間切換，回到了陳默的臥室。時間是深夜。

    畫面里，陳默穿著簡單的灰色睡衣，平躺在單人床上。房間只開著一盞光線極其微弱的夜燈。他閉著眼睛，但眉頭依舊緊鎖著，即使在睡夢中，身體也顯得異常僵硬，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像一具被精心擺放的標本。濃重的黑眼圈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深邃，如同烙印。

    而懸浮在他上方的那只“機械眼”——Guardian-Sleep

    Pro，底部的傳感器正規(guī)律地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冷酷地掃描、分析著下方這具名為“陳默”的精密儀器的一切運行數(shù)據(jù)。

    卷軸角落，實時數(shù)據(jù)流無聲滾動：

    【心率：78bpm（偏高）】

    【呼吸頻率：22次分（淺快）】

    【體動：輕微持續(xù)（肌肉緊張度偏高）】

    【腦波：Beta波活躍（清醒緊張狀態(tài)）】

    【環(huán)境評估：低噪音低光照（適宜）】

    【綜合評分預(yù)估：＜75（嚴重不合格）】

    林小滿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進冰冷的深淵。失敗了……她中午那點微弱的神力，像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連個像樣的漣漪都沒能激起。陳默依舊被困在那張高科技刑具般的床上，在清醒與淺睡的邊界痛苦掙扎。72小時的倒計時，無情地走過了三分之一。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她該怎么辦？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任務(wù)失敗？然后呢？靈魂能量耗盡？被困在那個該死的晨島沙灘？或者更糟？

    不行！絕對不行！

    一股被逼到絕境的兇悍猛地從心底竄了上來，瞬間壓倒了恐懼和疲憊。林小滿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fā)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她死死盯著卷軸畫面里那個在昏暗中煎熬的身影，所有的猶豫、所有的顧慮、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都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

    “睡！”她在心底咆哮，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厲，“陳默！給我睡！睡死過去！睡到天昏地暗！睡到那個破監(jiān)控儀爆表！管他媽的什么社死！D級？S級老娘也認了！睡——！”

    這一次，意念的凝聚不再是祈禱，而是命令！是傾注了她所有不甘、憤怒和求生欲的、歇斯底里的精神沖擊！

    嗡！

    眉心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比中午那次強烈十倍、百倍！仿佛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從她靈魂深處撕裂、抽離！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大空虛感瞬間席卷全身，伴隨著強烈的眩暈和惡心。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zhuǎn)，老街的燈光、花壇、行人瞬間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和色塊。她身體一軟，直接從花壇邊沿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眼前陣陣發(fā)黑，耳朵里充斥著尖銳的嗡鳴，幾乎失去意識。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這股巨大的抽離感徹底吞噬時——

    卷軸畫面中，異變陡生！

    平躺在床上的陳默，身體猛地一僵！像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狠狠攥住！他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那雙鏡片后的瞳孔，在昏暗的夜燈下，竟失去了焦距，空洞得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一絲極其微弱、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七彩流光，如同最細小的電火花，在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緊接著，他緊繃的身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松弛下來。不是自然的放松，而是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下去。緊鎖的眉頭舒展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安詳?shù)摹⒖瞻椎钠届o。原本急促淺快的呼吸，在幾次深長的起伏后，變得悠長、平穩(wěn)而深沉。交疊在小腹上的雙手也自然地滑落到身體兩側(cè)。

    卷軸角落，那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間劇烈波動！

    【心率：↓

    62bpm（平穩(wěn)）】

    【呼吸頻率：↓

    14次分（深長）】

    【體動：↓

    無（肌肉張力極低）】

    【腦波：→

    Delta波主導(dǎo)（深度睡眠）】

    【綜合評分：↑↑

    95（優(yōu)秀�。���

    成了！

    林小滿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脫力，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校服，眼前依舊陣陣發(fā)黑。但看到那飆升到95分的睡眠評分，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虛脫感混雜著難以言喻的狂喜猛地沖上頭頂！成功了！她賭贏了！陳默……睡著了！真的睡著了！而且是深度睡眠！

    然而，狂喜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三秒。

    卷軸畫面下方，一行原本柔和的光字，如同被潑了滾燙的鮮血，瞬間變得猩紅刺目，瘋狂閃爍起來：

    【警告！警告！神力輸出嚴重過載！】

    【“鋼鐵母親意志”規(guī)則擾動檢測！】

    【D級社死風(fēng)險概率已突破臨界值！】

    【副作用形態(tài)鎖定！】

    【釋放倒計時：同步至目標對象下一次高強度公共活動節(jié)點！】

    猩紅的光芒倒映在林小滿驟然收縮的瞳孔里，像流淌的鮮血。冰冷刺骨的恐懼，比剛才神力抽離時的痛苦更甚百倍，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高強度公共活動節(jié)點？下一次？

    林小滿的腦海里，瞬間閃過明天上午……市一中每月一次的、全校師生必須參加的……月考總結(jié)表彰大會！

    陳默作為年級第一……必然要上臺領(lǐng)獎！

    那個全校矚目的……禮堂大講臺！

    “不——�。。　币宦暉o聲的、絕望的嘶吼在林小滿心底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