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辦手續(xù)的過程很機(jī)械。

    居委會、派出所、銀行、社保局。

    我拿著宣告死亡判決書和岳母簽的聲明，一趟趟跑。

    窗口里的人接過材料，瞥一眼，敲鍵盤，蓋章。

    好了。

    白婉在法律上徹底消失了，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筆字。

    南山公墓，三排七號，石碑冰涼。

    刻著愛妻白婉之位，沒有照片。

    岳母身體越來越差，沈瑤幾乎住在了家里。

    做飯，熬藥，幫岳母按摩萎縮的腿。

    岳母看沈瑤的眼神，漸漸有了溫度。

    有天下午，陽光透過窗戶曬進(jìn)來，暖洋洋的。

    岳母拉著我和沈瑤的手，疊在一起。

    她手很涼，但力氣不小。

    你們在一起吧，好好過。

    她頓了頓，

    我那房子，過些天過戶給你們，我留著沒用。

    我和沈瑤都沒說話，沈瑤眼圈有點紅，房間里很安靜。

    日子像上了發(fā)條，一晃距離白婉失蹤過去了三年。

    那天晚上，岳母躺下休息了，沈瑤在廚房收拾。

    我靠在沙發(fā)上刷手機(jī)，一個本地同城群，平時很少看。

    有人轉(zhuǎn)了個視頻片段，標(biāo)題打著異國獵奇，我隨手點開。

    畫面晃動得很厲害，光線昏暗，音樂震耳欲聾。

    一看就是某個地下場所，拍攝者鏡頭掃過喧鬧的賭桌。

    突然，畫面停頓了一下，我的視線聚焦在一張發(fā)牌桌上。

    一個穿黑色緊身衣、戴著兔耳朵發(fā)箍的女人，面無表情地發(fā)著牌。

    她低著頭，濃妝也蓋不住眼角的疲憊和青紫色的傷痕。

    還有臉頰一道淺淺的劃痕。

    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那張臉，即使妝再濃，光線再暗，我也認(rèn)得出來。

    是白婉。

    她的手在牌上停頓了一瞬，飛快地抬眼瞥了下鏡頭方向，眼神空洞，帶著驚恐，像受驚的兔子。

    只一瞬，又迅速低下頭，機(jī)械地繼續(xù)發(fā)牌動作。

    視頻很短，幾秒后就切到了別的畫面。

    群里有幾個人在調(diào)侃：

    這妞正點！

    哪家場子的

    我皺起眉有些狐疑，白婉怎么會在那種地方還帶著傷顧明朗呢

    沈瑤擦著手從廚房出來：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她走過來，看到了我手機(jī)暫停的畫面。

    她也十分震驚。

    臥室門開了。

    岳母搖著輪椅出來，準(zhǔn)備去洗手間，她也是隨意地掃了一眼。

    目光正好落在我屏幕還亮著的手機(jī)上。

    她也愣住了，視線在那小小的屏幕上停留了大約三秒鐘，房間里靜得可怕。

    然后，她緩緩地移開了目光。

    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沒有一絲漣漪。

    她繼續(xù)搖動輪椅，轉(zhuǎn)向洗手間的方向，淡淡地說道：

    今晚是不是大結(jié)局咱們一家人一起看。

    我也點點頭，打開電視，我們都知道，手機(jī)里的女人是假的白婉。

    而墓碑上的名字，才是真的白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