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中蠱
沈棠梨出宮建府前,住的宮殿叫蘭芷臺。
蘭芷臺和勤政殿一墻之隔,算不得后宮。
從前沈臨川貪玩,常常玩累了就伏在她膝上呼呼大睡,大臣們找不到他,就會心照不宣地轉(zhuǎn)來蘭芷臺。
最初只是一兩本奏折放在她案上,大臣在下面互相掐架,企圖鬧出動靜把流一臉口水的幼帝吵醒,每次抬頭卻只能看見正襟危坐的長公主。
堆積的政務(wù)一摞一摞呈上來,案后的少女一天一天變得堅毅,變得可以獨當一面,愛睡覺的幼帝長大了些許,變成了愛逗蛐蛐的少帝。
長公主已經(jīng)不只是長公主,她是磬國的心臟。
就算曾經(jīng)短暫失去了跳動,只要她坐在那高位之上,死氣沉沉的皇宮便要為之顫動!
最先聞風而來的,就是當下如日中天的后宮之主,太后。
“長公主回宮,哀家竟沒收到消息�!�
太后雍容華貴,沒了沈棠梨的壓制,她臉上皺紋都平了許多。
沈棠梨一手撐在案上,懶洋洋地斜坐著,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著空空如也的桌案,沉吟許久,才發(fā)現(xiàn)太后在這里似的。
“太后?你怎么來了?”
早就站在那許久的太后臉上閃過怨毒,很快又隱了下去,“長公主在江南遇刺,哀家寢食難安,聽說你突然回來了,就過來看看。”
“哦?太后如此關(guān)心本宮的安危,本宮真是感動呢。”
沈棠梨緩慢地直起身子,踱步到太后面前,一臉惋惜:“看來本宮不在的日子里,太后操勞過度,瞧瞧這眼角,皺紋都深了�!�
太后臉色一變。
以前為了伏低做小,她日日躲在佛堂,不施粉黛,吃粗茶淡飯,身體確實磋磨了許多,人已經(jīng)到了中年,即便后來多少山珍海味,涂抹多少別國貢來的胭脂水粉都補不回來了。
哪個女人不愛美?
好在從沒有人敢當面說什么,沒想到現(xiàn)在被沈棠梨直接戳破,一時氣急,怒目而視。
“你!”
“嗯,也變得容易動怒了,本宮孝順,怎么舍得太后操累,來人,傳本宮口諭,太后身體欠安,往后宮中事宜,就不要去請示太后了�!�
宮人領(lǐng)命而去,完全沒給太后反應(yīng)的機會。
“沈棠梨,你敢”
“太后還有什么指教?”
沈棠梨懶得跟她左右逢源,直接冷了臉,太后觸及她的目光,哆嗦了下,最終拂袖而去。
偏殿有了響動,烏日圖剛讓太醫(yī)換了藥,面色紅潤了許多。
他倚在門上,對沈棠梨搖了搖頭。
太后身上竟然沒有接觸過伴月香的痕跡。
“走吧,去看看你弟弟�!�
沈棠梨正大光明回來,身份的便利讓很多事都方便了起來,就比如現(xiàn)在,她要見沈臨川,沒有一個人敢置喙。
烏日圖沒有上手,他站在沈臨川床邊,看了很久。
久到沈棠梨腳都酸了。
“怎么樣?”
她覺得自己有點傻,干嘛要站著呢?
想通以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沈臨川的身體很暖,他的手放在被子外面,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健康的紅潤。
她握住他的手,心下沒來由的悲戚。
重生回來以后,她恨翟鶴鳴,恨宋桑寧,恨很多人和事,但是她沒有辦法恨沈臨川,打罵一頓氣也消了。
她真的不能想象失去他的場景。
“有點棘手�!�
烏日圖的眼睛轉(zhuǎn)到兩人交疊的手上,她的手背雪白,像一顆圓潤飽滿的湯圓,五指都縮在另一只大手中。
她的表情充滿了真心實意的擔憂,眼眶微紅,鼻尖輕顫,聽到他的回答,差點哭了出來。
“也不是很棘手�!�
他話鋒一轉(zhuǎn),“除了伴月香,他還中了蠱�!�
“蠱?”
“對,這種蠱分為母蠱和子蠱,你弟弟身體里的是子蠱,沒有母蠱我解不了�!�
“不會是在太后那里吧?”
沈棠梨想起上回入宮時太后那奇怪的話語,沈臨川沉睡不醒定然是她的手筆。
“那就不知道了�!�
烏日圖也重傷未愈,此刻眉心一皺,突然蹲了下去。
“烏日圖?”
沈棠梨抽出握著沈臨川的手,去扶烏日圖,“你怎么了?”
“有點累�!�
“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既然知道了原因,她也有方向去查了,一時半會真急不得。
沈棠梨費力把人拉起來,烏日圖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鼻尖都是淡淡的藥香,為了避開傷口穿脫方便,他身上只穿了一層薄薄的里衣。
沈棠梨的手都能輕而易舉地描繪出他腰腹的肌肉線條,不硬,鼓鼓的,有點滑。
頭頂突然傳來一聲粗喘。
她的手像被燙到了一樣,將作亂的五指縮回掌心里。
“這段時間你就住我這里�!�
沈棠梨把人扶到偏殿,雖然是偏殿,但是這里該有的一樣不少,床很大也很軟,她還安排了兩個宮女伺候。
烏日圖躺到床上,眼睛還看著她,不知道為什么,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
沈棠梨把手背到背后,無意識地搓著手指。
“你好好休息,我去跟太后聊聊�!�
烏日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最好是不要�!�
“為什么?”
“太后竟然能用蠱害人,自然也有別的毒蠱,以后你不要單獨見她,等我好了再說�!�
沈棠梨點點頭:“也好�!�
她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的寢殿,她深刻檢討了自己,唾棄了自己,回回經(jīng)不住男色考驗,既然因為烏日圖病弱的樣子起了賊心,真的毫無人性。
沈棠梨拍了拍自己的臉,朝勤政殿走去。
雖然朝政都被齊王攬去,面上奏折還是會送到沈臨川這里來,目的不是為了給沈臨川看,而是讓那些堅定的大臣們知道,他齊王還是有敬畏之心的。
他蟄伏太久,突然出現(xiàn)在人前,看起來風光霽月,實際上他寸步難行,他所處理的政務(wù),都是大臣們希望他處理的,他想要做的決策,都要大臣們同意才行。
這種舉步維艱的日子,沈棠梨以前可是深有體會的。
她坐在屬于沈臨川的位置上,隨意抽了一本奏折看了起來,周圍的宮人低著頭用眼神交流,沒一個人敢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