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方棋沒有嗦粉的習慣，也不喜歡大口吹涼，他覺得那樣吃一碗東西他消耗的能量可能比他攝取的能量還多，所以干脆放著等它不燙了再吃。
方文瑞一直偷偷睨他，被發(fā)現(xiàn)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xù)吃，吃了一半，他才終于忍不住問：“你以前……那個，你……收養(yǎng)你的人，對你好嗎？”
一句話小心翼翼地分了幾段才說完。
剛知道自己有個親生哥哥的時候，他礙于方鐸，沒有去打聽過相關的事情，后來方鐸被送出國，他因為賭氣，更是排斥和方棋有關的任何消息。
現(xiàn)在想想，他好像都沒有關心過方棋在以前的家里過得好不好。
他以為方棋會懷念以前的生活，畢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卻見方棋一臉漠然，聽到“以前”的話，他一絲情緒變化都沒有，說：“不好�！�
方文瑞：“……”
他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
“那……家里有其他人嗎？”方文瑞又道：“弟弟妹妹什么的……”
方鐸從小對他很好，他小時候沒有玩伴，很愛粘著方鐸，他想同齡人應該都是這樣的，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感情總是要比外面的人深的。
他說到弟弟妹妹的時候，方棋微頓了一下，說：“有。”
方文瑞：“有什么？”
方棋：“弟弟妹妹都有�！�
“那還挺好的。”
“……”
方棋沒說話，似乎在想什么問題。
方文瑞又繼續(xù)吃了口米線，想跟他多聊一點，于是又問：“那你弟弟現(xiàn)在在哪兒？”
方棋：“林江，讀書。”
方文瑞：“哦，那妹妹呢？”
方棋：“死了�！�
“哦……�。俊�
方文瑞悚然一驚。
死……死了？！
是他聽錯了嗎？
他小心抬眼，看到方棋微微出神，不像悲傷也不像感懷的樣子，像是被什么問題困住，回答他都是出于本能。
方文瑞磕磕巴巴的：“那她……她是怎么……”
怎么死的？
是因為生病嗎？還是因為意外？
方棋思考的問題好像終于有了結(jié)果，他瞳孔重新聚焦，一邊拿起手機打開微信，一邊石破天驚地吐出兩個字：“自殺�！�
方文瑞：“……”
此刻他只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他怎么那么會問呢？
方棋卻不管他在想什么，他終于想起來寅遲發(fā)給他的住址，地名為什么會那么熟悉了。
豐山區(qū)唐嶺路……
“豐山區(qū)那邊是不是有一個大學城？”方棋突然問。
方文瑞還沉浸在自己戳人痛處的愧疚里，突然聽到他這么平靜的問自己，著實愣了一下，才點頭說：“是，是有一個大學城�！�
方棋：“……”
那就是了。
豐山區(qū)大學城，聚集了林江市很多有名的院校，其中有一所外國語學校，就是覃元彥現(xiàn)在就讀的大學。
覃元彥是他養(yǎng)母的兒子，也是把他抱回去借此生出來的兒子，以前叫方元彥。
讓他改姓的覃家據(jù)說也是林江市比較有名的豪門，但覃元彥卻不是從一出生就是覃家的少爺。
高中以前，他們還生活在林江市比較偏遠的郊區(qū)，兩個人不同的年紀上了同一所高中，方棋是自己考上的，而覃元彥是他親爹花錢塞進去的，因為這事被他媽說了幾句他沒用，覃元彥就把他記恨上了。
所以在覃元彥被認回覃家，上了林江市外國語學校之后，他專門跑到還在勤工儉學上師范的方棋面前炫耀過。
方棋記住這個地名倒也不是他對這事有多在意，只是豐山區(qū)的大學城，是曾經(jīng)的高中生都很向往的地方，高中填志愿的時候幾乎全班都在討論那個地方，聽得多了，他也就記住了。
巧的是，寅遲居然住在那邊？
他一直盯著手機不說話，方文瑞心里忐忑不安，又不好打擾他，自己一口一口吃著米線，吃完了才說：“你……還不吃嗎？米線把湯汁吸干了就不好吃了�！�
“……”
方棋低頭看了眼，果斷鎖屏放下了手機開始吃。
浪費糧食可恥。
方文瑞松了口氣。
之后他就一直沒敢再找方棋說話，怕自己突發(fā)奇想的問題會再把人戳出個窟窿來。
他不沒話找話，方棋也樂得清凈，兩個人在沙發(fā)兩頭一邊一個，玩的玩手機，看的看電視，氛圍也算不錯，直到醫(yī)院的電話打來。
電話是打給方文瑞的，他接完電話之后卻看向方棋，臉上一片呆滯，還帶著點兒不知所措的茫然。
方棋問：“怎么了？”
“爺爺死了�！狈轿娜鹫f了一句，喉嚨就跟黏住了似的，不知道怎么說下一句了。
方棋面色平靜，毫不意外。
方振天早就活不成了，靠著方云松的那點兒生氣多續(xù)了幾天命，現(xiàn)在生氣耗盡，肯定死路一條。
他見方文瑞發(fā)呆，問：“難過？”
方文瑞卻搖了搖頭說：“還好，就是覺得有點……”
他也說不出什么感覺。
他從小跟爺爺就不親，爺爺也沒多疼他，但到底是直系血緣的親人，突然就這么沒了，總讓人覺得唏噓。
方棋不理解他的唏噓，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見方文瑞也沒動，側(cè)頭問：“你不去醫(yī)院？”
方文瑞：“去啊�！�
“那你等什么？”
“等你啊。”
方棋一臉莫名：“等我干什么？”
方文瑞驚：“你不去嗎？”
方棋：“我去干嘛？”
方文瑞：“？？？”
爺爺去世了��！
當孫子的不應該去嗎？
等等……為什么這畫面似曾相識。
他沒敢再繼續(xù)問，他怕方棋再自然而然地回他兩個字：是嗎。
方文瑞想了想，精神微振：“媽說爺爺?shù)难劬喜簧�，那個……想讓你一起過去看看�！�
方棋：“……”
死不瞑目？容易成煞啊。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眼窗外已經(jīng)高高懸起的月亮。
最近好像總是白天睡覺，晚上辦差……可以，符合他鬼差的作息規(guī)律。
從別墅再回到醫(yī)院，方振天的尸體還沒有運到太平間里，聽說是方云柏在搶救室里發(fā)了渾，不讓他們動方振天的尸體。
醫(yī)院自己家的，也沒那么多講究，方云柏要鬧騰，方云松干脆清空了場子讓他鬧。
方棋他們上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方云柏撲在方振天搶救的床前，臉上帶著不可置信，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的樣子。
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他還什么都沒有拿到，幫他的人怎么就死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和方云松還在病房里吵得不可開交，方云松要他離開林江市回老家，他雖然心虛，但他其實并沒有多害怕，因為他爸還活著，他爸一定會站在他這邊的。
但是沒一會兒，就有醫(yī)生沖進病房，通知他們病人方振天斷氣了。
方云柏第一時間感到的就是恐慌，比他被一群惡鬼包圍時還要恐慌，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搶救室，看到的已經(jīng)是一具搶救失敗的尸體。
方云松此時的心情也很復雜。
他一開始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場噩夢，但是清醒過來之后，聽林淑云說了方云柏做過的事，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事，雖然有另外的陰差陽錯，但是方云柏的動機已經(jīng)不值得原諒。
他安排了人去接手方云柏的公司，方云柏現(xiàn)在的一切可以說都是他給的，他能給，自然也能收回來。
他知道他爸一定不會同意他的決定，所以知道人醒了也沒讓他知道。
但他也沒想到，人突然就斷氣了。
所以就演變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
方云柏下意識想找楊威再給方振天續(xù)命，但楊威還被困在方云松的病房里。
方云柏眼眶發(fā)紅，盯著方云松道：“楊威呢？把他找來，爸還能活過來，還能活過來……”
他喃喃著就要往外走。
方云松一把拉住他，低聲吼道：“你鬧夠了嗎？爸兩天前就死了！你干的好事！”
醫(yī)生判斷死亡時間的時候，方云松嚇了一跳。
他完全沒法兒想象有人已經(jīng)死了，身體還能繼續(xù)存活這種玄幻的事情，這種事居然還發(fā)生在他身邊！
方云柏卻是因為他的阻止，像是被刺激到了什么開關，突然笑了一下，道：“你是在指責我嗎？你憑什么來指責我？你現(xiàn)在知道我用你的命讓爸多活了兩天了？所以你看著爸死你可以心安理得了？方云松你自己想想，你從小到大是誰培養(yǎng)的你？你出來創(chuàng)業(yè)是誰給你的底氣？是，你現(xiàn)在發(fā)達了，你給了爸好的物質(zhì)生活了，你讓他頤養(yǎng)天年了！但你捫心自問，你盡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