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覃瑤的物質(zhì)生活改變之后,也給方棋送過不少的東西,雖然他沒有接受,但在覃瑤的眼里,這也是她對他的“好”。
自以為是地付出之后,再自以為是地索取回報。
方棋知道這世上沒那么多無私奉獻的人,但再多的回報也是有限度的,他不認(rèn)為他替覃瑤收拾了那么多爛攤子同時給自己招惹了一堆麻煩之后,他還欠了覃瑤什么。
可她的額頭上還有一條因果線。
因為覃瑤堅定地認(rèn)為,是他拋棄了她。
靠解釋應(yīng)該是說不通了,她身處鬼域,靈魂被怨念侵蝕,只會沉浸在在她所認(rèn)定的事實里,堅定地認(rèn)為自己才是受害者。
方棋沉默了一會兒,突發(fā)奇想:“給她超度吧�!�
寅遲:“?”
方棋:“怎么?”
寅遲說:“你確定要讓我給他超度?”
在劉福的地下室,他們超度那些尸鬼,靠的是地下室里被逆轉(zhuǎn)的符文,和方文瑞的血。
現(xiàn)在超度一只鬼雖然沒那么麻煩,但要是讓寅遲動手,以他體內(nèi)的陰煞之氣,怕不是更要讓覃瑤的怨煞之力暴漲。
那時候不知道這人的體質(zhì),方棋也好奇過他為什么不自己畫陣,現(xiàn)在知道了原因,自然不能讓他畫陣。
他只好轉(zhuǎn)移目標(biāo),看向程錦他們。
他們四人早已被濃黑的陰氣吞沒,金色的光亮在黑霧里忽明忽滅,時而還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臓幊陈暋?br />
“孫又青!你敢打姑奶奶的臉!”
“你的臉?那是你的臉嗎?你的腦袋只剩半邊了還能動嗎?”
“那也不許打臉!”
“媽的,交換,你自己來打!”
“……”
于是程錦對上了她被揍得只剩了半個腦袋的身體,已經(jīng)變成了殘次品的“自己”在她眼里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直接一個飛踢,把“自己”變成了無頭尸體。
孫又青:“……”
是個狠人。
鏡子里的映照物并不難打,麻煩的是它們打不死,就算被肢解了也還能自己拼湊起來,沒完沒了。
要是他們也能放火就好了。
楊學(xué)成倒是帶了明火符,但明火范圍是不受控制的,要想燒了這些玩意兒,八成會連整個會所三樓都給燒了。
賠不起。
幾人同步在腦子里想:還是鬼差的技能好用。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眼前幽綠色的火光一閃,然后連陰氣帶陰物,一瞬間全被焚燒殆盡,陰暗血腥的過道里,又恢復(fù)了之前寂靜的模樣。
這邊的四人和那邊的兩人隔著十幾個女鬼對望,眼中是藏不住的愕然。
鬼差的一把火完美地避開了所有女鬼,連纏住她們的傀儡絲都沒燒毀一根。
這得是什么級別的控火能力?
再一看,那位不講道理的“妹妹”也已經(jīng)被兩根鐵鎖釘在了墻上。
方棋就站在他妹妹旁邊,鐵鎖的另一端被他握在手里,望著他們的方向說:“過來超度�!�
“……”
超度誰?
女鬼還是他們自己?
實力上的碾壓讓幾個小輩對這個看起來比他們還小的鬼差肅然起敬。
看起來小怎么了?說不定人家都死了好多年了呢?
孫又青從一堆女鬼和傀儡絲中間繞過來,脫口喊道:“來了,前輩。”
方棋:“……”
也沒計較他的稱呼,方棋指了指墻上的覃瑤,直接道:“開始吧�!�
孫又青下意識看了眼寅遲,心里疑惑超度怎么不讓更厲害的人來,又一想可能是他操控著傀儡娃娃不能一心二用,于是咬咬牙上了。
他剛在手里結(jié)了超度的法陣,被鎖鏈鎖住的覃瑤就動了。
她臉上露出了慌亂:“你要干什么?我不要被超度!別靠近我!你找死嗎!”
鎖鏈與大理石碰撞出劇烈的響動,孫又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超度厲鬼最怕的便是厲鬼的臨“死”反撲,稍不注意就會把自己搭進去。
方棋淡聲道:“
她掙脫不了,動手�!�
“……”
法陣將覃瑤覆蓋,孫又青開始念動咒語,金色的光芒浮現(xiàn)而起,開始侵入覃瑤的身體。
“哥哥,你不能這么對我!啊——”
靈力與怨力在她的靈魂里交鋒,覃瑤發(fā)出一聲慘叫。
起初她還在哭求,試圖讓方棋心軟放過她,隨著靈魂被靈力侵入,她好不容易積攢的力量被化解逸散,可憐的哭求變成了詛咒謾罵。
她可愛的面容變得猙獰又扭曲,不停地痛苦嘶吼。
孫又青受她的情緒影響,撐著法陣的手肘顫動了一瞬。
而方棋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不為所動。
隨著怨氣逸散越來越快,覃瑤臉上的猙獰逐漸消失,她脖頸上的傷口也逐漸愈合,她神色漸漸平靜下來,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又很快變得清明。
金色光點裹挾著最后一絲怨力從她體內(nèi)溢出,覃瑤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癱軟下來。
方棋沒有上前,等著她重新抬起頭。
覃瑤抬眼,她看到了方棋,意識清醒下的重逢,兩個人相顧無言。
死前深刻的執(zhí)念隨著怨氣被凈化而消散,她一時不敢直視方棋的眼睛。
好半晌后,方棋問:“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沉默良久,覃瑤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知道我那天會死的話,你會去找我嗎?”
方棋漠然道:“不會。”
“……”
覃瑤便又垂下了眼,然后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她不再執(zhí)著于原因,也沒有祈求原諒。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好像心里有說不完的話,又完全無從說起。
方棋也在看著她,看她額頭上的那根線。
隨著覃瑤恢復(fù)了清醒的意識,她額上那根金線越來越淡,已經(jīng)快要消失不見。
寅遲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同樣朝覃瑤的額頭看過去,卻什么都沒看見。
他輕聲問:“在看什么?”
方棋道:“因果線�!�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不覺微微一怔。
寅遲卻好似察覺到了什么,問:“因果線?”
……
方鐸
方棋只怔了一瞬,
又恢復(fù)了正常。
因果線這種東西,不僅普通人看不見,天生靈眼的玄門中人和鬼怪也都看不見,
只有生前因果太多不能投胎的鬼,進了投胎辦之后才會有這樣一項技能。
因果線說起來玄妙,
但只要知道這東西,
從它的名字就已經(jīng)能知道它全部的含義。
不說是因為沒必要,
但說了,也沒什么大不了。
方棋本想解釋一句,
轉(zhuǎn)頭時卻又頓住了。
寅遲不像是在疑惑因果線這個東西,他的表情像是在確認(rèn),又帶著一點恍然。
方棋看不懂他的情緒,
沉吟道::“你知道這東西?”
寅遲搖頭:“不知道,
它有什么用?”
“沒什么用�!狈狡逭f:“只是牽扯的因果太多,死后不能去投胎,因果線的存在可以給想投胎的鬼作一個指引�!�
但是作用也不大。
不知道是什么因果,就算有因果線做指引,
也不過是水中看月霧里看花,
完全摸不著頭緒。
這個他已經(jīng)深有體會了。
而讓他體會的人就在他旁邊。
方棋又看了他一眼,
見他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沒管他,
拿出了一個玻璃罐,
打算把覃瑤的靈魂裝進去。
趁著他移開了視線,覃瑤正偷偷地在看著他。
覃瑤對他還是有依賴的,
畢竟他們從未真正撕破臉,
但再多復(fù)雜的感情,一場生死過后,
都成了心里再也不能出口的話。
超度之前,覃瑤受鬼域影響,沉浸在怨恨里,聽不進任何人的話,清醒過后,恢復(fù)了正常的意識,寅遲之前的那些話,成了割向她的利刃。
她怨方棋不去找她,但她在生死關(guān)頭,同樣選擇了舍棄哥哥來保全自己。
她怪方棋對她不聞不問,可事實上是她為了舍不下的名利,一步一步疏遠了真正關(guān)心她的人。
恐懼是人的天性,沒有人有資格指責(zé)一個人在生死面前做出的選擇,但既然做出了選擇,就更沒資格去責(zé)怪做出同樣選擇的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