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他垂下眼,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低頭吃飯,眼睫卻不自然地多顫了一下。
沒一會兒,餐廳門口有了別的聲音,大概是到了真正的飯點,這家剛來時還有點冷清的餐廳很快就變得熱鬧起來。
他們沒進包廂,就在大堂里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幾乎每個新來的食客,都會從他們身邊路過。
而不管什么樣的客人,從他們旁邊路過時都會側(cè)頭多看兩眼。
畢竟那兩張臉實在惹眼。
“那兩個人好帥��!”
“我能上去要個微信嗎?”
“別鬧!那兩個一看就是一對兒,你要誰的都不會給的!”
這樣的對話清晰地進了兩個人的耳朵里。
方棋不為所動……起碼臉上的表情沒動。
而說著要來試菜的人,桌上的菜沒動幾口,聽人說話更加津津有味,最后還發(fā)出了一聲笑。
方棋沒忍住問:“笑什么?”
“沒什么。”寅遲說:“你覺不覺得我們現(xiàn)在,很像是在約會�!�
起碼周圍的人是這么認為的。
方棋:“……”
……
白影
現(xiàn)代社會飛速發(fā)展,
人的思想也隨之進步,兩個男人走在一起已經(jīng)不是什么容易被人詬病的事,甚至嗑cp成了一種盛行。
在學校的時候不管是論壇上還是平時去食堂或教室的路上,
就總有人用直白的文字或戲謔的目光曲解他和寅遲的關(guān)系。
別人的曲解沒必要解釋,因為你不知道你的解釋最后又會演變成什么扭曲的樣子。
所以方棋從來不在意別人怎么看他倆。
只要當事人自己清楚就行了。
他一直以為寅遲是很清楚的。
但最近這段時間他又不太確定了。
寅遲的一些舉動讓他覺得,
他之前在鬼屋鏡像里胡謅的那些話,
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盡管臉還能看,
但方棋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不討喜,除了一些膚淺地看臉的人,
他從來不會真的招人喜歡。
寅遲這種萬眾矚目性格樣貌家庭樣樣都好的人,喜歡誰都不應該喜歡他。
他和自己走得近,只是因為身體原因不方便和正常人接觸而已。
至于他看自己的眼神,
用粉絲吹捧藝人演技的話來說,
就是他看一條狗都深情。
可如果只是身體原因,寅遲處處幫他干什么?為他動怒干什么?身體還沒恢復又跟著他往危險的地方湊什么?
他在會所里莫名其妙咬自己一口干什么?
“你……”
方棋欲言又止地開了口。
寅遲:“嗯?”
“……”
他總是這樣句句有回應,自己說什么都會認真聆聽的樣子。
方棋莫名被他帶著笑意的眼睛看得心頭一跳,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又被他及時按回去了。
他知道寅遲一定會回答是。
但他突然不敢問了。
總感覺問了之后,
有什么東西就回不去了。
而他還沒想好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他沒忘了他是為了什么留在學校,
留在寅遲身邊的。
他滯了片刻,干巴巴地說:“你吃好了嗎?”
寅遲:“……”
他臉上笑意不減,
黑沉的眼眸淺淺地瞇了一下,
又無聲地嘆了一下,移開眼道:“好了,
走吧�!�
他移開視線的一瞬,
方棋微微繃緊的身體放松下來,心里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淺淺地刺了一下,
不疼,但也沒辦法忽視。
離開餐廳的時候,他走在前面,沿著進來時的木板走出去,走得太靠邊,連褲腿被水池里濺出的水浸濕了不知道,但也不要緊,外面溫度很高,水分很快就會被蒸干。
他置若罔聞地繼續(xù)往前走,眼睛依舊沒有焦距,完全憑著本能走向寅遲之前停車的位置——和餐廳隔了一條馬路的對面。
但本能可以帶著他往前走,卻沒辦法幫他避開他沒發(fā)現(xiàn)的危險。
走到馬路中間時,一輛車忽然從路邊沖出來,等他發(fā)現(xiàn)時,車已經(jīng)離他近在咫尺,他幾乎可以看到車里的司機驚慌失措到扭曲的一張臉。
電光火石間,有什么畫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手臂被人猛拽了一把,隨即腰間一緊,他被人用力按進了懷里,車頭的后視鏡堪堪從他后背擦過,他感覺到了推力,但沒覺得疼。
車從他身邊擦過之后,司機回頭看了一眼,然后一刻不停地開車走了。
方棋站的地方和車轉(zhuǎn)過來的路口隔了一塊廣告牌,那輛車出現(xiàn)時,司機看到他除了驚嚇和恐懼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應該不是故意,逃走也只能說是沒有道德責任感,方棋也懶得追究。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剛剛站過的地面,晃如看到一具新鮮的尸體,倒在血泊里,然后眨眼的瞬間,又恢復了一片水泥空地,這時太陽從云層中鉆出來,照在那片空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想什么?路都不看了?”
明顯沉下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方棋從一片恍惚中回神。
他又看了眼地面,然后擰起眉說:“沒什么�!�
于是他耳邊的聲音變了,像是被氣笑了,“那是我請你吃個飯吃得你魂不守舍了?”
“……”
一陣一陣的氣音噴在臉上,方棋才驚覺兩個人現(xiàn)在的距離有多近,他轉(zhuǎn)頭一抬眼,差點直接撞在那人臉上,頓時呼吸一滯,他下意識反手去扒那只按在他后背上的手,卻碰到了點點濕意。
他手被燙到似的一縮,再抬手,看到了指尖沾上的一抹血色。
方棋:“……”
他躲得不算及時,確實被車剮蹭到了,只是有人替他擋了。
寅遲松開他后,方棋第一時間抓起了他的手,看到了他手背上翻起了皮肉的血色。
他抬頭看著寅遲的臉,幾次想開口,最后連唇都沒能動一下。
還是寅遲自己開口,“幫幫忙?”
“……”
陰氣入體,那點兒剮蹭的皮外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寅遲便不以為意地甩了甩手,攬住了方棋的肩膀,“行了,走吧�!�
上車之后方棋依舊一直沒有說話。
他想起來了一件事……也不能說想起來,他從來沒忘過,只是沒有去在意。
剛剛的事故,讓他想起了他曾經(jīng)的初中班主任,在學校門口出了車禍,被車碾破了頭,血和腦漿混在一起,淌了一地的血泊。
這個消息他也是聽說的,車禍的畫面他后來在新聞上看過,是模糊不清的。
但是剛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面,異常的清晰。
又是脫離他的記憶但又和他息息相關(guān)的畫面。
前兩次是在夢里,現(xiàn)在卻映在他眼前。
做夢還能說是自己腦補,補全了他想象過的畫面,但剛剛的一幕呢?
方棋又皺起了眉。
忽然駕駛座上的人一聲輕嘆,“受驚嚇的是我,你又生什么氣?”
說著伸手從他面前橫過,握住了他身后的安全帶,方棋這個時候抬眼,看著那張幾乎貼在他面前的側(cè)臉,呼吸微微一窒。
這個過程沒有持續(xù)多久,寅遲只是為了給他系安全帶,扣上之后,他又靠回了駕駛座。
也不開車,微微側(cè)頭看著他,問:“剛剛怎么了?”
方棋不覺抿起了唇。
一看他這樣,寅遲就知道他不會開口了,于是發(fā)動引擎:“不想說就……”
“沒生氣�!�
“……”
寅遲又有點意外的看向他。
然后方棋又說:“想起了一點小時候的事。”
其實初中也不算小了,他本來也沒多大。
他開了這么個頭,又沒了下文,寅遲也沒問,安靜地等著。
等到了方棋從不正常的情緒里抽離出來,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件事,轉(zhuǎn)頭問他:“你不是暈你自己的血?”
寅遲一怔,并沒有謊言被戳破的尷尬,一笑道:“怎么還成了你質(zhì)問我了?”
方棋:“……”
這算是質(zhì)問嗎?
“這不是不敢暈嗎?”寅遲說:“這會兒暈了,你把我丟這兒了可怎么辦?”
方棋:“……”
是他干得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