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她好像從沒見過寅遲動用他的靈力。

    而且方棋的反應(yīng)也很反常。

    他情緒內(nèi)斂，如果不是程錦天賦異稟，甚至都察覺不到他的情緒變化，但她的直覺無數(shù)次在危險來臨時救了她的命，方棋當(dāng)時沒有對她動手，但她敢肯定，當(dāng)時方棋對她很警覺。

    護犢子嗎？

    程錦頓時撇了撇嘴。

    事實證明，遇到兩個人冷戰(zhàn)一定不能瞎瘠薄摻和，把兩個人摻和和好了，自己就成了被針對的冤種！

    嘖。

    程錦中途下車后，另外兩人也很快抵達(dá)了公寓。

    一路無話，乘電梯上樓之后，方棋拿鑰匙開門，鎖芯轉(zhuǎn)動的時候，房間里就傳出了淅淅索索的腳步聲，很輕，門才剛拉開了一條縫，純白的傀儡娃娃就沖了出來，整個兒撲在了他的腳腕上，埋頭在他的褲腿上猛蹭。

    方棋從不帶它出門，幾乎每次回來都有這么一出，他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低身把娃娃撿起來，往它的眉心里渡了幾縷陰氣，拿著它走進了門里。

    寅遲走在后面關(guān)上了門。

    門重新鎖上的輕響讓方棋腳步微頓，轉(zhuǎn)頭看過去。

    到了燈光底下，寅遲身上浮動的陰氣更加明顯，當(dāng)時

    坦白

    方棋態(tài)度上的變化其實早就有跡可循，

    在知道他身體上的異常之后。

    會因為他冒險接了玄門的委托而生氣。

    會因為玄門幾家前輩的試探而擔(dān)心。

    還會因為他被人察覺到了端倪而警惕。

    縱容他言語上的冒犯，容忍他的靠近和一些刻意親昵的動作。

    愿意陪他去游樂場，玩他自己看不上也根本不想玩的娛樂項目。

    無緣無故被咬疼了也不生氣。

    寅遲原本覺得那是因為同情，

    就算是同情，那也是別人比之不及的待遇了。

    他比誰都清楚在方棋這里能有點特殊的待遇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他也知道了這份特殊從何而來——是因為方棋當(dāng)時在覃瑤身上看到的東西。

    因果線。

    如果他和覃瑤之間都有這東西，

    那他們之間的因果只會更多，

    這就是方棋在他身上想完成的“任務(wù)”。

    所以方棋會主動聯(lián)系他，

    會愿意和他一起行動，是為了任務(wù)，

    而無關(guān)其他。

    他像個絕路逃生遇到分岔口時搖擺不定的旅人，在自作多情和兩情相悅之間反復(fù)橫跳，克制著不讓自己劃破那層窗戶紙。

    可方棋在車上的幾句話，

    讓這層窗戶紙搖搖欲墜。

    學(xué)校里有關(guān)他倆的曖昧揣測他可以眼不見為凈，

    狀似玩笑實則吐真言的表白他也可以不聽，但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是方棋自己認(rèn)下的。

    搪塞程錦的借口有很多，往人體內(nèi)渡陰氣的辦法不是只有身體接觸這一種，可他就那么輕而易舉，

    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下了。

    “我提醒你了，

    你不拒絕我，

    我會得寸進尺的�！�

    說著他真的又近了一尺，方棋下意識后退，

    后腦抵在了墻面上，

    微涼的溫度讓他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點。

    他忍不住翻了下眼睛，前一刻提醒他要設(shè)防的人，

    后一刻就在鬧市里耍無賴，

    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寅遲也不否認(rèn)，甚至理直氣壯道：“我這樣做是因為喜歡你，

    你是因為什么？”

    方棋：“……”

    過于直白的語言攻擊，他無言以對。

    他從來沒覺得寅遲有像現(xiàn)在一樣咄咄逼人過。

    近距離的居高臨下，讓方棋不得不微仰著頭才能和寅遲對視，此時那雙淡雅如霧的眼睛里噙著幾許光華，低頭審視著他，平時揣測他的心思游刃有余的人，這會兒卻像是蹣跚學(xué)步的幼兒，為了探尋未知，行動力滿分，卻走得小心翼翼。

    方棋心底微漾，垂在身側(cè)的雙手不由自主地蜷縮捏緊。

    窗外夜色沉釅，月亮在云層中隱了蹤跡，大學(xué)城里的喧鬧也到了尾聲，汽車從樓下駛過的聲音蓋過了稀落的人聲，車燈的光亮從窗戶上一閃而過，照亮了兩個人因為離得太近而陷進暗影里的半張側(cè)臉，兩人的影子有一瞬間映在墻上重疊，像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時間已經(jīng)到了凌晨，他們下車時空氣已經(jīng)退熱，大概是出門時忘了開窗通風(fēng)，此時的公寓里依舊悶熱難忍，暑熱蒸得人頭腦發(fā)暈。

    方棋順著寅遲提出的問題想了想——他是為了什么？

    為了掩人耳目，為了混淆視聽。

    可當(dāng)時在車上，就算沒有他的“解釋”，程錦也未必能聯(lián)想到寅遲其實是個“死人”上，是他多此一舉，欲蓋彌彰。

    說起來，程錦那句話出口的時候，寅遲依舊沉穩(wěn)地開著車，并沒有什么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