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這個被傳言得了天花,面容不美而病病歪歪的孩子其實很有第五家的美貌,也很健康。
第五煜像極了他的父親。特別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里的神情。
襄溪王第五浱在混亂的奪儲中靠深沉的心思保全自身,而這個叫第五煜的孩子簡直與父親一模一樣。
王上拍著暨麒英的肩膀,把他拉過去,拉到自己的長子面前。
“這是我的兒子第五煜,不論發(fā)生什么,不論我的孩子們做了或者沒做什么�!�
“以后的王,都只會是他,你要替我照看好他�!�
王上,我會替您照看好殿下。
暨麒英無視了侯定的質(zhì)問,后者無能狂怒得更厲害,但也只能無能狂怒。
夜風吹開了門,又把它合上,一個年輕人坐在門前,手里抓著一把面豆咯吱咯吱地吃,身后爭吵叫罵的聲音隱隱約約能被聽見,又隱隱約約聽不到了。
他吃完手里最后一點面豆,拍拍手站起身,走向船舷邊。
那里有逃回來的兩個士兵,渾身濕透,驚魂未定。他們抬起頭來,看到田恬將軍就站在他們面前。
燈照在他白皙的臉上,像是照亮了一塊玉,田恬蹲下來,用柔和的聲音問他們。
“不要怕,”他說,“你們剛剛回來,勻一口氣慢慢說吧,你們遇到了什么事”
縮在一起的士兵抽著鼻子,感激涕零地點頭,他們也曾在背后笑過這將軍有個女人的名字,也長了張好似女人一樣的臉,可現(xiàn)如今只有他愿意和顏悅色地與他們說話。
“那,那群人駕了小舟來,不知道用什么東西就爬上了船,殺了人就走。我們被誘過去,兩岸喊聲大作,點起火來,不知道有幾千幾萬兵,火箭全向著船射,走脫不及的就死……”
田恬輕輕點點頭,抬起頭望向寂靜的河面:“那些駕小舟而來的人,仔細想想,他們是什么樣的”
一個士兵支吾一會,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他們用勾爪!而且,而且說話時叫人聽不懂……水性也很好,跳進河里一陣就游遠了�!�
哦,是白門人。田恬輕聲說,他安撫地拍了拍兩個正在發(fā)抖的士兵的肩膀。
這態(tài)度給了他們兩人希望。
“田將軍,”其中一人說,“我們也是聽令行事,這擅自出擊罪責不在我們……您能不能,能不能幫忙說項,免了我們的……”
啊。田恬輕柔地應(yīng)了一聲。
“不能啊�!�
話很輕,很快,刀比話更快。
田恬抽出刀捅進其中一人腹部,另一人還未叫出聲就被他掩口割斷喉嚨。
“敗軍就該死在戰(zhàn)場上,更何況是看也不看是不是餌就去咬的蠢貨。”他擦擦飛濺在臉上的血,血像是胭脂一樣被涂開了。
他站起身,回過頭瞥向一直跟著自己,欲言又止的親衛(wèi),臉上再次綻開一個和煦的微笑。
田恬用滴血的刀鋒指著地上的兩人:“淡河不可能有太多兵馬。他們放這群人回來,就是要散播流言,亂我軍心�!�
“來,找?guī)讉人,把他們綁了石頭,沉到河心去�!�
蒿城這邊的水軍心情不好,淡河上下心情就超好。
寒山先生又帶他們打了一個勝仗,一百人沒一個人傷亡,只有幾個砍人的時候下刀慢了被還手達成了輕傷,就這么點代價換來了三艘船!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有點不一樣,嬴寒山覺得這目光像是蒸蒸騰騰的熱氣,把她搞得有點飄。
她現(xiàn)在還不能飄,事情還沒解決。
裴紀堂從船艙里走到甲板上,這艘剛剛繳獲的戰(zhàn)船已經(jīng)修繕完畢。
船本來就沒有大傷,也沒有觸礁,所以收拾收拾就直接投入使用了。
嬴寒山站在那里,仰頭望著天空,就這么一瞬間裴紀堂有種錯覺,他覺得眼前這個人會突然生出一對翅膀,頭也不回地飛到九霄之上。
而當嬴寒山回過頭來時,這種錯覺消失了。
她的眼神有點累,臉上不太有之前散漫輕佻的神色。
裴紀堂記得自己最初遇到她時,她就那么懶洋洋地倚著自己書房的屏風,很沒正行地叫他“老板”。
“老板”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
現(xiàn)在嬴寒山不那么輕飄飄的了,雖然她還是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和所有人都若離若即,但好像有什么東西纏住了她,稍微把她往地面拉了幾寸。
“呦,老板�!辟胶芸斓睾退蛄藗招呼,然后扭過頭去看水面。
“首戰(zhàn)告捷,但這樣不成啊。”她說�!拔覄倓偪戳艘幌螺泩D,從蒿城往第五爭那邊走,路不止一條�!�
“咱們在狗牙窟設(shè)伏嚇了他們一跳,他們忌憚著我們有伏兵,大概率不會走這附近的水道了,但從這里轉(zhuǎn)彎往東北走,有一條更寬的水道,在那里不好伏擊,也方便他們的船隊成規(guī)模,雖說繞路要繞個兩天多吧,但他們到了那里咱們就不好處理了�!�
嬴寒山抓了一把頭發(fā):“第五爭讓咱們拖幾天”
“十天�!迸峒o堂說,“如果放任他們過去,他們最多三天可以抵達戰(zhàn)場�!�
“誰家好人拿四十個人拖八千人拖十天……”她嘟囔著,“老板,你是淡河人你比我熟,你講一下這條水道的風浪怎么樣”
裴紀堂順著她的手看過去,仔細回憶了一陣:“這個季節(jié)水流平緩,東南風,無浪,艦隊過去不會受太大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