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三年前我從山上下來時,有個臧州來的老道想拿所有淡河人作祭,我殺了他,之后有人想攻打淡河城,我又殺了他。我從不后悔殺這些人,因為這些人不是出于走投無路,而是出于自己的欲望想要更多人做他們的犧牲。我殺死他們,救下不該死的人。如果剛剛我確實被你們殺了,那么這些人會成百上千地死。”
“這不是陰涼或肥沃土壤,我身上所承擔的是這些人的生命。即使這樣,你還覺得我應該死嗎”
周政安靜地思考了一會,點點頭:“你存在的話,以后會死更多人�!�
“我不存在的話,這些人連出生都不會出生�!�
嬴寒山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拎起他拖出門去,她現(xiàn)在已經非常清楚這人就是一邏輯環(huán)環(huán)相扣根本修正不了的程序,她也不打算在這里和他無意義地辯經。
……當然,她也不打算放了他。
涅葉烈三城已經被打下來,駐扎和辦公地點就選在了最中心的葉城,有關押價值的俘虜也關在葉城。嬴寒山保持著周政身上的以血化生,把他安置在了一個單獨的牢房。
她需要知道這群人殺她的真正理由,周政的邏輯是一條直線,他只能告訴她“因為她是魔修,所以她必須去死”,但嬴寒山不相信一整個修仙界都是這種機械式的思考模式,一群人做出的決策一定有更復雜更微妙的背后邏輯,她要找一個能稍微多說一點的人。
……而能不能找到這個人,就看修仙界這些人到底有沒有人有良心了。
當以血化生的等級提升到三時,血液就獲得了暫時不在人體仍能發(fā)揮作用的能力,她可以用自己的血液作為接觸器布置法陣,感應是否有人踏入陣中。直到這時候嬴寒山才意識到,一開始她從山上下來時系統(tǒng)告訴她的話不完全是對的。
血淵宗不是不會咒術、法陣或者治愈,只是不能通過外物來達成效果。所有血淵宗修士都像是一個巨大的媒介,通過殺戮,血液或者別的什么相近的東西將外物和自己聯(lián)系,從而施展能力。
她現(xiàn)在以血化生只有三,如果繼續(xù)下去,它應該還能做到更多。
嬴寒山在周政身邊布置了法陣如果畫個圓也算法陣的話,安排好守衛(wèi),又托付烏觀鷺每天三次去點卯詢問周政是否還在牢里。她是目前手頭事情最少的書官,這種瑣碎又沒太大意義的事情只能先交給她。
她沒對烏觀鷺說起牢里那個人并不是凡人,烏觀鷺也沒多問這人到底為什么關押方式這么奇怪,只是每天拖著醫(yī)官去牢里點卯三次,確定這人沒走,這人沒死,這人應該是沒生病。
……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不過隨她吧。
到周政被丟進牢里的第十日,嬴寒山感到一陣微妙的觸動。
有什么凡人之外的東西靠近了那個圈子,并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時間。雖然脫離身軀十日的血液已經不太靈光,嬴寒山還是能察覺到那個停留的人修為遠在她之上。
釣魚要是細線釣著大魚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斷線棄鉤。但那人只是在圈外徘徊了幾步,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怪事,這是哪路神仙
她叫人去確認周政是否還在,得到的答案是他還在屋里,還能應聲,不是個傀儡或者假人。嬴寒山點點頭,屏退了周邊的人,她大概有數(shù)這是怎么回事了。
而日光,就在她令所有人離開她視線的一瞬間開始昏暗。
好像有一朵極為大的云擋住了天空,外面?zhèn)鱽砑庸處づ耦A備暴雨的傳令聲,嬴寒山在輿圖前面坐定,面朝帳門,注視著正前方。
“哪位前輩與我一敘”
她問。
有細碎的當啷聲隨著她的話音響起來,最先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枚藍光閃爍的渾天儀,四壁被這光芒照成流動的銀色,一時間帳篷內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原本的形狀,這大概是開了一個隔音結界。
“實在冒昧�!眮砣苏f,“我本不應該再厚顏前來的�!�
“沒事,”嬴寒山笑了笑,“前輩上次撈徒弟是撈,這次撈那位劍修小哥也是撈�!�
從來人至陣法而不入,看到周政而不救開始,她就猜到這位來客大概是想和她見面,但她沒想到來的居然是個熟面孔。
玉成礫還是上次的法衣,只是外面又加了一層藍色的披帛,飄飄然如群星繞腕。
“前輩的修為在我之上很多,”嬴寒山看著她,“為什么不直接帶那位小哥走還是說,前輩也是來殺我的”
玉成礫搖搖頭,收起渾天儀在她對面落座:“二者皆非。”
“真言宗不常插手修仙界與凡間事務,和魔……外道散修之間也沒有多少齟齬,上次玉不琢來找道友的麻煩只是因為他腦袋不好欠抽。”
……啊
眼前這位真人微微一笑,手掐蓮花訣,好像剛剛完全沒有說出來什么不對勁的話。
“……那抽了嗎�!�
“抽了�!�
阿彌陀佛。
“我沒想到贏道友不殺他,”玉成礫向著一旁的帳壁望了一眼,“……十日前他的同門帶回消息,說這孩子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哦,確實,當時要是沒有王大錘突然出來那一下子,他和她應該都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沒有必要殺他�!毕肓税胩�,嬴寒山只是這么回,“但他的同門好像有點希望他死。”
“對。”玉成礫干脆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