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邂逅(奶龍嚎叫“吾…饑腸轆轆!”)
這頭巨龍名為西蒙·萊利。平日里,他當然會以類人形態(tài)在城鎮(zhèn)間行走,只是那身揮之不去的龍威與生人勿近的氣場,
總讓同行的冒險隊伍收獲無數緊閉的門窗。
回想起與他的初遇,芙羅拉覺得那簡直是一場充斥著荒誕與火藥味的命中注定。
在那些流傳甚廣的英雄傳奇里,諸如秘銀五俠的故事,巨龍總是盤踞在恢弘的遺跡深處、灼熱的溶洞之底或是裂谷斷崖的陰森巨穴——各種充滿傳說色彩的地方。
然而,芙羅拉遇到的這位,住處實在有些缺乏排面。
相遇只是一場純粹的偶然,當她作為一個冒險者盜賊的第一次闖蕩萊卡平原那會,
從一座廢棄寺院的地下坑洞不小心誤入矮地精巢穴,掉落的地方剛好就是地精首領的棲息處。
芙羅拉落地瞬間,一瓶羽落術藥水已灌下喉嚨,身影如貍貓般滑入陰影。
矮地精首領被灌入地穴的強風驚動,睡眼惺忪地從熊地精厚實的皮毛里抬起頭,渾濁的眼珠掃視一圈,沒發(fā)現異常,便又一頭扎回溫柔鄉(xiāng),鼾聲如雷。
對于這種難得的情況,她把它們從睡夢鄉(xiāng)送到了極樂鄉(xiāng)。
轉向首領寢室后的寶藏室時,一扇巨型尖拱石門攔住了去路。沒有鎖孔,兩側卻詭異地擺滿散發(fā)著甜膩香氣的羅絲蠟燭。
芙羅拉心頭一熱,忍痛撕開了珍藏的敲擊術卷軸。然而石門仍是巋然不動,她氣得差點笑出聲,這破門什么來頭?
強壓火氣,她開始了仔細勘察。洞穴土壁布滿蛛網般的裂痕,裸露的巖石表面有明顯的凍融剝蝕痕跡,整個空間彌漫著反常的低溫,寒意刺骨——
這鬼地方簡直像剛經歷了一場雪,可眼下分明就是夏時令。
不過這些線索給她提供了一個殲滅整個地精巢穴的新思路,她熟練地繞開巡邏的地精的視野,來到它們的倉庫。
此時正值深夜三更時分,只有一個昏昏欲睡的守衛(wèi),同樣熟練的打暈然后麻溜的滾著儲藏的火藥桶前往聚會大廳。
經過她一路的觀察,凍融程度最嚴重的是巢穴的中心大廳巖壁,由于此地的大火爐完全熄滅,所以沒有地精愿意在酷寒環(huán)境下呆著。
不知是不是地精活動頻繁的緣故,這個無比寬闊的低地巖面出現了部分陷落的情況。
一個核平解決的計劃悄然在腦海中成形。
她悄然摸到地精聚會的中心大廳——這里凍融痕跡最重,巖壁脆弱,上方似乎還壓著沉重的東西。
芙羅拉攀上巖壁,利用鉤索在關鍵裂隙處傾倒粘稠的油膩瓶,又將倉庫里‘借’來的油桶和煙粉桶精心布置成爆破點,最后在主要通道上慷慨地鋪滿了易燃油脂。
布置過程險象環(huán)生,一次移動鉤索時,油瓶脫手砸暈了一個守衛(wèi)。
不過路過的地精瞥了一眼,嘟囔著又喝高了,便搖晃著腳步離開。
而她貼在冰冷的巖壁上,好不容易才平復熾熱的心跳。
最后從洞穴中出來望向頭頂上浩茫無盡的星空時,對著鋪滿油的洞口拋出爐光火焰的那一刻,她悄悄地替矮地精們許了個愿望——
愿世界上所有煩人的挖墓進洞的流程都能核平解決。
巨大的火舌舔舐著洞穴的每一處時,地底溫度的驟變和幽暗地穴被火光照亮的一瞬間,
矮地精種群來不及哀嚎便在連環(huán)爆炸和巖石的巨大崩塌中死去,但更慘烈的是尼賽爾山也因此被動搖了根基。
當然,扔了爐光火焰那真是要跑多塊就有多快,此刻大地在呻吟,巖石在崩裂,沖天的煙塵混合著火光形成恐怖巨浪。
芙羅拉早已撕開飛行術卷軸沖天而起,但仍被狂暴的沖擊波和碎石煙塵狠狠掀飛,更讓她目瞪口呆的是,山巔那座盤踞的廢棄寺院,也在連鎖崩塌中轟然垮塌了大半!
體內魔力的急劇增長告訴她,這場‘意外’葬送的不僅是地精,恐怕連那個藏在寺院玄關、
剛教完她祝福術就催債的老滑頭骷髏也一并歸西了。
她在空中穩(wěn)住身形,感受著澎湃的力量,簡直是出乎意料:“沒想到那老不死的經驗這么多。”
正欣賞著自己制造的末日景象時,一聲撼動天地的恐怖咆哮剎那撕裂夜空,只見崩塌的山體中,
一個堪比小山的巨大身影狼狽地沖天而起,裹挾著煙塵碎石,直直朝她這邊飛來!
一種天地為之撼動的巨嘯襲來,而這種心靈震懾通常讓弱小的生物反應遲緩,隨著它的逼近,才看清其真面目——這是條年輕的白銀龍,顯然就是沖她來的。
此刻它華麗的銀鱗沾滿污泥碎石而黯淡無光,顯得狼狽十足。
芙羅拉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龍!還是被她炸了老巢的龍!要是被它知道真相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龍息烤成焦炭的模樣。
然而,這頭顯然剛離巢不久的新生龍,腦子里似乎沒那么多彎彎繞繞。
它勉強穩(wěn)住身形,盡管灰頭土臉,仍竭力保持著白銀龍應有的優(yōu)雅(或者說它自以為的優(yōu)雅),
對著下方渺小的芙羅拉,用一種刻意拿捏的,帶著奇異腔調的通俗語屈尊發(fā)問:
“渺小的生物,汝乃此地方圓唯一存活之見證。告之于吾,吾之棲所尼賽爾山,因何遭此傾覆之劫?”
“啊,這個”她的腦子飛速轉動,裝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大、大概是地精的倉庫失火了吧?加上巖層被凍壞了,溫度一高就炸了?”
她一邊胡謅,一邊暗自心驚:這龍居然會說人話,還是大陸通俗語?
“原來如此�!�
新生龍似懂非懂地點點巨大的頭顱,失落地望向已成廢墟的家園,巨大的悲痛涌上心頭——不僅家沒了,囤積的整整三百五十六只儲備糧(地精)也灰飛煙滅了!接下來得去哪里掏吃的啦?
龍巨大的鼻孔忽然翕動,它從芙羅拉身上嗅到了一絲讓它著迷的氣息——那是剛施展過的高等祝福術殘留的味道,清新得如同雨后初生的嫩草!這味道奇異地安撫了它饑餓的躁動。
“汝竟與那群地精同穴而居?”
她只得故作驚訝,試圖轉移話題。但龍的注意力顯然被更迫切的需求拉回:
“吾之食糧三百五十六只,皆歿矣!”
它巨大的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嚕的饑餓轟鳴,那雙原本威嚴的猩紅豎瞳,此刻閃爍著純粹而駭人的、看待食物的綠光,死死鎖定了芙羅拉!
“吾饑腸轆轆!”
雖然她表面上強作鎮(zhèn)定,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我是卓爾精靈(dark
elf)。卓爾的血,對地表的地精來說可是劇毒,他們獵殺我們就是為了用毒血淬煉武器。
所以烤地精雖香,我卻無福消受呢�!�
還特意重重強調了‘劇毒’二字,看著它那齒縫中一閃一閃的光芒,此刻也終于明白了這條龍到底從哪來的以及那個無名寺廟的古怪之處。
這條龍是剛孵出來不久的白銀龍,而它這個龍蛋殼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就是寺廟隱藏玄關處的地下某處錨點。
而那個在寺廟底層的骷髏大師老是委托她幫忙尋找上古結界法陣的修復材料,這個材料不是現在的她有能力能找到的,
所以過了個困難的說服檢定要骷髏先拿報酬出來。
報酬就是,告訴她寶藏的位置,或許是時間流逝的太久,那具死靈骷髏都不知道外邊破敗成什么樣子了。
最后當她來到所謂的寶藏標記點時,卻好死不死掉進坑洞里,誤入矮地精巢穴。
聯(lián)想到那個寬敞的大廳上方的凍裂石層中顯露的大理石圓頂以及那個無鎖的尖拱石門,搞不好就是這條巨龍的投喂點呢。
“嗷嗚——疼!�。 �
巨龍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吼,龐大的身軀痛苦地扭動起來,一下子震飛她的所有思緒。
它巨大的頭顱猛地湊近,芙羅拉看得更清楚了——一根鑲嵌著璀璨寶石的法杖,死死卡在它后槽牙的縫隙里!
龍?zhí)鄣醚蹨I汪汪(如果龍有淚的話),充滿希冀(和饑餓)的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芙羅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法杖的光芒讓她盜賊的本能瞬間沸騰——金色傳說,還真是富貴險中求。
在巨龍忍耐到極限、即將把她當點心吞掉的千鈞一發(fā)之際,她以畢生最快的速度,像只靈巧的松鼠般攀上龍吻,冒險將手伸進那充滿腥氣的血盆大口,死死抓住法杖柄,用盡全力一拔!
“噗嗤——”一聲輕響,法杖帶著些許唾液和可能是牙結石的東西,被成功拔出!
她脫力般從龍吻滑落,眼看要摔個結實,卻被一只巨大的、覆蓋著溫暖鱗片的龍爪輕輕托住。
驚魂未定地抬頭時,只見巨龍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那種看食物的綠光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感動的、濕漉漉的、充滿感激的清澈的愚蠢。
“小可愛!太感謝你了!這東西折磨我好久了!真的!”
龍的聲音充滿了真誠的喜悅,甚至用鼻子親昵地(但力道沒控制好)拱了拱芙羅拉。
芙羅拉揉著被撞疼的肩膀,露出一個在龍看來無比可愛、實則暗藏算計的笑容:
“餓著肚子的龍可幫不了我什么忙。要不要來我家地盤吃頓飽的。”
新生龍歡呼雀躍地來回打轉。于是芙羅拉騎上寬闊的龍背,指引它飛向靜謐之森邊緣臭名昭著的失落沼澤。
盤踞此地的紅矮人和一個難纏的鬼婆,剛聽到龍嘯探出頭,就被饑腸轆轆的西蒙嗷嗚幾口吞了個干凈。芙羅拉坐在龍背上,看著下方瞬間清凈的沼澤茶室,
這還真是我無傷速通最快的一次呢,她喜滋滋的想著。
與龍的邂逅無論歷經多少時光的洗滌,在所有記憶中都揮之不去,畢竟所有人都會對自己第一次相當驚心動魄的冒險銘記終生。
她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看著眼前氣息危險的西蒙,心中暗嘆,那時的他多么好騙啊�,F在嘛征途和神職,早已磨去了那份年幼的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