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凜冽的寒風(fēng)如同無形的刀子，刮過綿延起伏、枯黃蕭瑟的山嶺。林默背著蘇璃，每一步踏在覆蓋著薄霜的堅硬凍土上，都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身上的麻衣早已被荊棘和寒風(fēng)撕扯得更加襤褸，后背那道猙獰的疤痕在冰冷空氣中微微發(fā)紅，卻不再有鮮血滲出。突破煉氣一層后，身體的自愈能力遠超凡人。

    蘇璃伏在他背上，身體依舊冰冷僵硬，如同背負著一塊千年玄冰。但林默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體內(nèi)的氣息比之前平穩(wěn)了許多，那恐怖的九幽玄陰煞氣被強行壓制在深處，如同蟄伏的兇獸。她閉著眼，長長的睫毛上凝結(jié)著細小的霜花，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卻不再是死氣的青灰，呼吸微弱卻悠長，似乎在沉睡，又似乎在全力調(diào)息，恢復(fù)著近乎枯竭的靈力。

    元嬰真君降臨帶來的浩瀚威壓，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qū)趕著他們亡命奔逃。林默不敢有絲毫停歇，朝著蘇璃指引的東方，埋頭狂奔。煉氣一層的靈力在體內(nèi)奔騰流轉(zhuǎn)，雖然微弱，卻讓他的速度、耐力、五感都遠超從前。寒風(fēng)刮在臉上如刀割，肺部如同風(fēng)箱般拉扯，但他體內(nèi)那冰冷的靈力自行運轉(zhuǎn)，抵抗著嚴寒，滋養(yǎng)著疲憊的筋骨。

    翻過一座又一座荒涼的山頭，地勢逐漸變得平緩�？蔹S的草原取代了嶙峋的山石，視野開闊起來。空氣中彌漫的寒意似乎減弱了一分，風(fēng)中夾雜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水澤的濕潤氣息和…人煙的味道？

    “前方…應(yīng)該就是云夢大澤的邊緣了。”蘇璃虛弱的聲音在林默耳邊響起，帶著一絲如釋重負，“找一處散修聚集的坊市…我們需要…補給…和消息�！�

    林默精神一振，抬頭遠眺。果然，在枯黃草原的盡頭，一片浩渺無邊的水汽蒸騰而起，與灰蒙蒙的天空相接，望不到邊際。那便是云夢大澤！而在靠近他們這一側(cè)的草原邊緣，一片低矮雜亂、由粗糙原木和巨石搭建的簡陋建筑群，如同匍匐的巨獸，出現(xiàn)在視野中。喧囂的人聲、混雜著各種奇異氣味的空氣，即使隔著老遠，也能隱隱傳來。

    **黑水集。**

    一塊歪歪斜斜、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巨大木牌，插在坊市入口的泥地里，上面用粗糙的紅漆寫著三個張牙舞爪的大字。

    踏入坊市，一股混雜著汗臭、血腥、劣質(zhì)丹藥、腐爛獸皮、廉價靈草以及各種不明食物的怪味撲面而來，嗆得林默微微皺眉。街道狹窄而泥濘，兩旁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和簡陋的店鋪。穿著五花八門服飾的修士來來往往，大多氣息駁雜，修為不高，煉氣中期已算好手。有擺攤售賣不知名妖獸材料、礦石、低階符箓的散修，有吆喝著收購靈草獸丹的商人，有掛著“百草閣”、“神兵坊”之類粗陋招牌的小店，甚至還有幾處彌漫著廉價脂粉氣和酒氣的低矮木屋，門口倚著幾個濃妝艷抹、眼神麻木的女子。

    這里魚龍混雜，喧囂而混亂，充滿了底層修士掙扎求存的野性和粗糲感。林默背著蘇璃的出現(xiàn)，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一個氣息剛?cè)霟挌�、衣衫襤褸的少年，背著一個昏迷不醒、同樣狼狽的女子，在這混亂之地，實在太過尋常。

    林默的目光快速掃過，尋找著目標。他們需要食物、清水、干凈的衣物，或許還需要一些基礎(chǔ)的療傷丹藥。更重要的是，需要打探消息，確認煉獄門的追兵動向和那元嬰真君降臨的緣由。

    他走到一個售賣粗糧面餅和獸肉干的小攤前。攤主是個滿臉橫肉、袒露著毛茸茸胸膛的壯漢，氣息在煉氣三層左右，正百無聊賴地用一根獸骨剔著牙。

    “面餅，肉干，水囊�！绷帜�言簡意賅，聲音沙啞。

    壯漢斜睨了林默和他背上的蘇璃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貪婪。他伸出粗壯的手指，敲了敲油膩的案板：“面餅，一塊下品靈石五個。風(fēng)干火犀肉，一兩一塊靈石。水囊灌滿清泉，一個靈石。”

    林默眉頭微皺。這價格，明顯是宰生客。他之前擊殺煉獄門那幾人，倒是摸到幾個零散的靈石和一些金銀，但數(shù)量有限。他翻手取出三塊大小不一、光澤黯淡的下品靈石和幾塊碎銀，放在案板上：“三個面餅，二兩肉干，一個水囊�！�

    壯漢掃了一眼那幾塊成色不佳的靈石和碎銀，撇了撇嘴，似乎嫌少，但還是慢吞吞地包好三個硬邦邦、散發(fā)著粗糲麥麩味的面餅，切了一小塊干硬的肉干，又拿起一個臟兮兮的皮囊，從旁邊一個大木桶里舀滿了渾濁的、帶著土腥味的“清泉”。

    “窮鬼�！眽褲h嘟囔一聲，將東西丟給林默。

    林默面無表情地接過，將食物塞進懷里，水囊掛在腰間。就在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時——

    “等等！”一個略帶輕佻的聲音響起。

    林默腳步一頓，循聲望去。只見旁邊一個售賣低劣符箓的攤位后，站著一個穿著相對整潔青色綢衫、手持一柄描金折扇的青年。這青年約莫二十出頭，面容還算俊朗，但眼神飄忽，帶著一絲浮夸和倨傲，氣息在煉氣三層頂峰。他身后還跟著兩個身材魁梧、氣息在煉氣二層左右的隨從，一臉兇相。

    青衫青年的目光，此刻正肆無忌憚地、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艷和貪婪，在林默背上的蘇璃臉上逡巡。盡管蘇璃臉色蒼白，發(fā)絲凌亂，衣襟染血，但那驚鴻一瞥的絕色容顏和昏迷中透出的脆弱美感，在這混亂粗鄙的黑水集里，如同淤泥中驟然綻放的雪蓮，瞬間吸引了青衫青年的全部注意。

    “嘖嘖，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能遇到如此絕色�！鼻嗌狼嗄険u著折扇，踱步上前，目光灼灼地盯著蘇璃，完全無視了林默的存在，“小兄弟，背上這位仙子…是你什么人��？傷得如此之重，在這黑水集可不好養(yǎng)啊�！�

    林默眼神一冷，身體微微側(cè)轉(zhuǎn)，將蘇璃擋在身后，隔絕了對方那令人作嘔的目光。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家姐。不勞費心�！�

    “家姐？”青衫青年嗤笑一聲，顯然不信，“如此天姿國色，豈會是你這窮酸小子的姐姐？小子，識相點，這位仙子傷得不輕，留在這里只會香消玉殞。本公子乃‘青木門’外門執(zhí)事之子趙青松，我青木門有上好的療傷丹藥和清凈洞府。不如將這仙子交予我，本公子定會請門中長老出手，悉心照料，保她無恙。至于你嘛…”他目光掃過林默襤褸的衣衫和腰間那簡陋的骨匕，臉上露出施舍般的笑容，“本公子可以賞你十塊下品靈石，足夠你在這黑水集逍遙快活一陣子了�！�

    話音落下，他身后的兩個魁梧隨從也上前一步，隱隱封住了林默的去路，臉上帶著獰笑和不屑。煉氣一層的小子，在他們看來，隨手就能捏死。

    周圍的攤販和行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投來目光。有的幸災(zāi)樂禍，有的搖頭嘆息，有的則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顯然，這趙青松仗著其父是青木門外門執(zhí)事，在這黑水集邊緣一帶，沒少干欺男霸女的勾當(dāng)。

    林默站在原地，如同一塊冰冷的礁石。他低著頭，額前凌亂的黑發(fā)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握緊的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體內(nèi)的靈力，那冰冷的幽藍靈力，在憤怒的催動下，如同壓抑的火山巖漿，在經(jīng)脈中奔流咆哮！識海中，那枚幽暗的符文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微微震顫，散發(fā)出冰冷的吞噬意念。

    “趙公子是吧？”林默緩緩抬起頭，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十塊靈石？買我姐的命？”

    趙青松被林默那平靜到詭異的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悸，但隨即被更大的惱怒取代。一個煉氣一層的螻蟻，竟敢用這種眼神看他？他折扇一收，臉上虛偽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冷：“小子，別給臉不要臉！本公子是看得起你，才給你靈石！在這黑水集，我趙青松看上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本公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

    林默動了！

    沒有怒吼，沒有預(yù)兆！如同蟄伏的毒蛇，在獵物最松懈的剎那，驟然發(fā)動致命一擊！

    他腳下猛地一蹬，凍土炸開一個小坑！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帶著一股慘烈的、一往無前的兇悍氣勢，直撲趙青松！速度之快，遠超煉氣一層修士的極限！原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目標明確——擒賊先擒王！

    “找死！”趙青松身后的兩名魁梧隨從反應(yīng)不慢，怒吼一聲，一左一右同時撲上！一人砂鍋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直搗林默面門！另一人則五指成爪，帶著破空之聲，狠狠抓向林默的咽喉！配合默契，狠辣無比，顯然是想一擊斃命，在主子面前表現(xiàn)！

    面對左右夾擊，林默眼中沒有絲毫懼色，反而閃過一絲冰冷的瘋狂！他不閃不避，身體在高速前沖中猛地一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抓向咽喉的利爪！同時，左臂肌肉賁張，青筋暴起，如同精鐵鑄就，迎著那砸向面門的拳頭，悍然格擋！

    砰！

    一聲沉悶的肉體撞擊聲！

    林默身體劇震，左臂傳來一陣酸麻刺痛，但他腳下如同生根，硬生生扛住了這一拳！煉氣二層的力量，在《九劫噬靈訣》淬煉出的強橫體魄和冰冷靈力加持下，竟未能將他擊退！

    “什么？！”那出拳的隨從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他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砸在了一塊堅硬冰冷的玄鐵上！

    就在他舊力剛盡、新力未生的瞬間——

    林默的右拳，如同毒龍出洞，帶著凝聚到極點的冰冷靈力和《九劫噬靈訣》那掠奪一切的霸道真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轟擊在這隨從因驚愕而微微敞開的胸膛膻中穴！

    寸崩！爆發(fā)！

    噗！

    那隨從臉上的驚愕瞬間凝固，轉(zhuǎn)為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他感覺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巨力如同鋼錐般狠狠刺入胸腔，瞬間攪碎了脆弱的臟腑！護體的微弱靈力如同紙糊般被撕裂！他連慘叫都未能發(fā)出，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口中噴出混雜著內(nèi)臟碎塊的血沫，重重砸在數(shù)丈外的泥濘地面上，抽搐了兩下，沒了聲息！

    一拳！斃殺煉氣二層！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讓整個喧鬧的坊市入口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血腥兇悍的一幕驚呆了！一個煉氣一層的小子，竟然一個照面就悍然擊殺了一名煉氣二層的護衛(wèi)？！這怎么可能？！

    另一個抓空的隨從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動作瞬間僵硬！

    而趙青松臉上的倨傲和陰冷，也在這一刻徹底僵住，化作了極度的震驚和一絲…恐懼！他距離最近，看得最清楚！對方的速度、力量、以及那股冰冷兇戾的氣勢，絕非普通煉氣一層！

    就在這所有人都被震懾住的剎那！

    林默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擊殺一人后，他借著前沖的余勢，身體如同陀螺般猛地一旋！右腿如同鋼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掃向那已經(jīng)嚇呆了的另一名隨從的腰肋！

    “啊！”那隨從倉促間只來得及抬起手臂格擋！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隨從的手臂被硬生生踢斷！整個人如同被巨錘砸中，慘叫著橫飛出去，撞塌了旁邊一個售賣獸骨的攤位，被散落的鋒利獸骨刺穿身體，眼看也是不活了！

    兔起鶻落，不過呼吸之間！兩名煉氣二層的護衛(wèi)，斃命當(dāng)場！

    林默穩(wěn)穩(wěn)落地，微微喘息，冰冷的眼神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瞬間鎖定了臉色煞白、連連后退的趙青松！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黑水集入口，落針可聞。所有圍觀的散修，無論是攤販還是路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場中那個衣衫襤褸、卻如同殺神般屹立的少年，以及地上兩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

    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你…你…你竟敢殺我的人？！”趙青松指著林默，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色厲內(nèi)荏，“我爹是青木門外門執(zhí)事！你死定了！誰也救不了你！”

    回答他的，是林默冰冷的眼神和緩緩踏前的一步！

    這一步，如同踏在趙青松的心坎上！他嚇得怪叫一聲，手中描金折扇猛地打開，對著林默狠狠一扇！

    呼——！

    一股熾熱的、帶著硫磺氣息的赤紅火焰，從扇骨中噴涌而出，化作一條猙獰的火蛇，朝著林默噬咬而來！這竟是一件品階不低的火屬性法器！威力遠超煉氣三層修士本身的術(shù)法！

    熾熱的高溫撲面而來，火焰未至，林默的頭發(fā)和眉毛都傳來焦糊味！周圍的散修發(fā)出一陣驚呼，紛紛后退。

    面對這熾熱的火蛇，林默眼中卻閃過一絲更加冰冷的幽芒！他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再次加速前沖！體內(nèi)那冰冷的幽藍靈力瞬間沸騰，瘋狂涌向右拳！拳鋒之上，幽藍色的寒氣瘋狂壓縮凝聚，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水汽凝結(jié)成無數(shù)細小的冰晶！

    “破！”

    林默喉嚨里迸發(fā)出沙啞的嘶吼！包裹著幽藍冰晶的拳頭，毫無花哨地、帶著一股凍結(jié)萬物的意志，狠狠砸向那噬咬而來的赤紅火蛇！

    冰與火！至陰與至陽！最原始、最狂暴的碰撞！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如同燒紅烙鐵插入冰水的劇烈消融聲！

    赤紅的火蛇與幽藍的拳罡狠狠撞擊在一起！熾熱的火焰瘋狂灼燒著冰晶，發(fā)出滋滋的爆響，白霧蒸騰！而幽藍的寒氣則如同附骨之蛆，瘋狂地侵蝕、凍結(jié)著火焰！冰晶在火焰中不斷崩碎、消融，但更多的寒氣前仆后繼！

    僵持！僅僅一瞬！

    林默眼中兇光暴漲！識海中那枚幽暗符文瘋狂震顫！一股更加霸道的吞噬意念混合在冰冷的靈力中，悍然爆發(fā)！

    “給我…吞！”

    嗤啦！

    那看似兇猛的火蛇，竟被幽藍的拳罡硬生生從中撕裂！狂暴的火焰如同失去了支撐，瞬間潰散！而拳罡中蘊含的那股吞噬之力，更是如同饕餮巨口，將潰散的火系靈力強行撕扯、吞噬了一部分！

    噗！

    趙青松如遭重擊，臉色瞬間漲紅，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那描金折扇上的靈光驟然黯淡下去，扇面甚至出現(xiàn)了一絲焦黑的裂痕！他與法器心神相連，法器受創(chuàng)，自身也遭反噬！

    林默的拳罡雖然黯淡了許多，擊潰火蛇后也幾乎耗盡，但去勢不減，帶著冰冷的余威和凜冽的拳風(fēng)，狠狠轟在趙青松倉促架起的雙臂之上！

    砰！

    趙青松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雙臂傳來清晰的骨裂聲！他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倒飛出去，重重摔在泥濘的地面上，狼狽不堪，描金折扇脫手飛出，滾落在一旁。

    林默站在原地，劇烈喘息著。連續(xù)擊殺兩人，硬撼法器火蛇，對他這剛突破的境界也是巨大的負擔(dān)。他體內(nèi)靈力消耗大半，左臂和后背的傷口隱隱作痛。但他眼神依舊冰冷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刃，掃過地上哀嚎的趙青松和周圍噤若寒蟬的散修。

    他一步步走向癱軟在地、滿臉驚恐和痛苦的趙青松。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對方的心跳上。

    “不…不要過來！靈石！法器！丹藥！我都給你！放過我！”趙青松看著林默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徹底崩潰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的倨傲。

    林默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條死狗。他彎腰，撿起地上那把靈光黯淡的描金折扇，又毫不客氣地從趙青松腰間扯下一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

    “滾�！绷帜�的聲音冰冷刺��，只有一個字。

    趙青松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甚至顧不上斷臂的劇痛，手腳并用地朝著坊市深處狼狽逃竄，連掉在地上的折扇都顧不上了，只留下一條長長的、混雜著血水和泥濘的痕跡。

    林默看都沒看逃跑的趙青松，他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驚懼、敬畏、復(fù)雜的視線，最終落在依舊伏在他背上、似乎對剛才的殺戮毫無所覺的蘇璃身上。

    就在這時——

    “咳咳…”一聲輕微的咳嗽從林默背后響起。

    蘇璃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帶著一絲剛剛蘇醒的迷茫，隨即迅速恢復(fù)了清冷。她看著地上兩具尸體和一片狼藉的現(xiàn)場，又看了看林默手中那鼓囊的儲物袋和描金折扇，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是淡淡的贊許。

    “做的不錯。”她的聲音依舊虛弱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干凈利落。在這地方，示弱…只會招來更多的鬣狗�！�

    她微微動了動，似乎想下來。林默會意，小心地將她放下，讓她靠在一處相對干凈的石墻邊。

    蘇璃站穩(wěn)身形，雖然依舊虛弱，但氣息比之前穩(wěn)固了許多。她目光掃過周圍噤若寒蟬、紛紛避開她視線的散修，最后落在林默臉上，唇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走吧�！彼�輕聲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找個地方落腳。這地方…待久了，臟。”

    林默點點頭，收起儲物袋和折扇，重新走到蘇璃身邊。蘇璃卻沒有再讓他背，而是伸出一只依舊冰冷卻穩(wěn)定的手，輕輕搭在了林默的臂彎，示意他攙扶即可。

    兩人不再理會周圍的死寂和無數(shù)道復(fù)雜的目光，林默攙扶著蘇璃，如同攙扶著一株清冷孤高的雪蓮，在眾人敬畏的注視下，緩緩走向黑水集深處那更加混亂卻也更加隱蔽的區(qū)域。

    所過之處，人群如同潮水般無聲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簡陋房舍的拐角，死寂的坊市入口才轟然炸開！

    “我的天！那小子…什么來頭？！”

    “煉氣一層…一拳一個煉氣二層？硬撼法器火蛇？！”

    “狠人！絕對的狠人！那眼神…跟妖獸似的！”

    “青木門趙青松這次踢到鐵板了！看他那狼狽樣…”

    “那女子…雖然虛弱，但氣度不凡…這兩人，怕是不簡單！”

    “散了散了！別惹禍上身！”

    喧囂的議論聲如同煮沸的開水。林默那冰冷、兇悍、以弱勝強的形象，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所有目睹者的心中。黑水集邊緣，一個名叫林默的狠人，和他那神秘重傷的同伴，以一種極其血腥霸道的方式，宣告了他們的到來。

    而在坊市深處，一座掛著“客似云來”破舊招牌、由原木搭建的三層客棧二樓窗邊，一個穿著灰色麻布長袍、面容普通、氣息內(nèi)斂如同凡人的中年男子，緩緩收回了投向坊市入口的目光。他端起桌上粗糙的陶碗，抿了一口渾濁的劣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芒。

    “煉氣一層…體魄強橫…靈力屬性至陰…功法霸道詭異…有趣�！彼�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青木門…這次怕是要熱鬧了�；蛟S…是個不錯的苗子？”

    他放下酒碗，目光投向客棧樓下那面簡陋的布告欄。布告欄上，一張嶄新的、用朱砂寫著大字的告示尤為醒目：

    “青嵐宗十年一度開山門，廣納良才！凡骨齡三十以下，修為煉氣三層以上者，皆可于下月初三，至‘落霞峰’參與入門考核！機緣難得，切莫錯過！”

    灰袍男子的目光在“青嵐宗”三個字上停留了片刻，又若有所思地看向林默和蘇璃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