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群人浩浩蕩蕩穿過回廊,驚得夜棲的雀鳥撲棱棱飛散。
這次,白嬤嬤沒有阻攔,她不知何時已悄然立在我身后,手指攏在袖中,眼里閃著譏誚的光。
祖父一腳踹開祖母的房門,楠木門扇重重砸在墻上,發(fā)出「嘭」的一聲。
「沈茹荷,你給我出來!」
回應(yīng)他的,只有穿堂而過的夜風(fēng)。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得滿屋寂靜。
下人們手忙腳亂地點亮油燈,跳動的火光漸漸照亮內(nèi)室。
紫檀木的梳妝臺、青玉香爐、繡著歲寒三友的屏風(fēng)……
一切都如祖母在時別無二致。
就連妝奩上的那支鎏金鳳釵,都還靜靜躺著,仿佛主人只是暫時離開。
祖父拿起金釵看了又看,眼中漸漸染上了一抹慌亂。
這釵子是祖父特意請江南工匠打造的,祖母從不離身。
柳姨娘突然擠到最前面,捏著嗓子喊道:
「夫人,國公爺親自來看您了。」
她故意把「親自」二字咬得極重,「夫妻哪有隔夜仇啊,您就低個頭認個錯嘛!」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若是夫人實在容不下妾身……國公爺,您就讓妾身走吧!妾身這就收拾包袱,不會礙了夫人的眼!」
往日這套把戲?qū)以嚥凰?br />
只要她這般作態(tài),祖父必定勃然大怒,斥責(zé)祖母毫無容人之量。
可今夜,祖父卻像聾了似的,完全沒理會她的哭訴,魔怔般一遍遍喊著:
「沈茹荷,茹荷……」
柳姨娘臉色一僵,涂著丹蔻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
她不甘地退后兩步,撞上了我和白嬤嬤似笑非笑的目光,慌忙又擠出兩滴眼淚。
油燈「噼啪」爆了個燈花。
祖父突然像瘋了似的沖進內(nèi)室,掀開錦被、推開箱籠,連床底下都要親自查看。
伯父和父親見狀,也慌了神,開始四處呼喚:
「母親?」
「母親您在嗎?」
我冷眼看著他們像無頭蒼蠅般亂轉(zhuǎn),連佛龕后的暗格都翻了個底朝天。
最后,祖父喘著粗氣站在堂屋中央,鬢發(fā)散亂,衣袍上沾滿了灰塵,哪還有半點國公爺?shù)耐䞍x?
祖父終于想起了我,猛地轉(zhuǎn)頭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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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踉蹌蹌地沖向我,嗓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石磨過:
「她呢?你祖母呢?她人去哪了!」
我微笑著看向祖父,說出的話卻像刀子。
「祖母不是說了,只要您納妾,她就離開嗎?」
「她走了啊,回屬于她的世界去了�!�
祖父的身子搖晃了兩下,臉色慘白如紙。
「走了?怎么可能,她怎么會拋下我走了呢?」
他松開我的袖子,嘴唇抖得厲害。
「我們成婚四十載��!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他忽然抓住自己的胸口,衣袍上的鶴歸圖案被揪得皺成一團。
我?guī)缀跻Τ雎晛怼?br />
四十年的夫妻情分?
那當(dāng)初是誰當(dāng)著滿堂賓客,非要把柳姨娘抬進府里?
又是誰,將祖母禁足,卻縱容那女人在府中穿正紅色?
如今,反倒來質(zhì)問祖母,為何不顧情分!
果然如祖母所說,這世上的男人,最擅長的就是「雙標」。
祖母放在桌上的信滑落在地,上面的字跡力透紙背。
「此間再無牽掛,當(dāng)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