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我始終不愿意回答陸懷安的問題。
被丟在熱帶雨林這個懲罰不就是陸懷安提出來的嗎現(xiàn)在又來假惺惺地問我干什么呢。
陸懷安氣的發(fā)抖,直接把我塞進車里,超速開往市里最好的眼科醫(yī)院。
我被放在潔白的醫(yī)院病床上,茫然地躺著,眼珠一動不動。
原本還在放假的王醫(yī)生直接被陸懷安強行叫過來,細致地為我查看眼睛的情況。
他看了看我的眼球,向陸懷安回話:陸總,林映秋小姐的眼角膜不是您叫我親手剝除的嗎她這個情況,只是有些發(fā)炎了。
陸懷安目光赤紅散亂,厲喝出聲:怎么可能!我什么時候叫你剝除過她的眼角膜!
他拽起王醫(yī)生的衣領(lǐng),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給我說!
就在這時,林染闖了進來,抓住陸懷安的袖子:懷安哥!姐姐可能就是不小心弄傷了自己,你別牽連王醫(yī)生。
陸懷安冷漠地瞥了林染,甩掉她的手:這沒你的事,回你的家里去。
然后繼續(xù)逼著王醫(yī)生開口:我不怪你,你給我說實話。
王醫(yī)生顫顫巍巍地看了林染一眼,到現(xiàn)在,他再遲鈍也發(fā)現(xiàn)了三年前那臺手術(shù)有些不同尋常。
您既然不怪我,那我就實話實說了。三年前,這位林染小姐來到我的辦公室,說是要做一臺手術(shù),讓我將她姐姐的眼角膜移植到她的眼睛里。我一開始是拒絕的,因為這種生剝眼角膜的手術(shù),對于另一方來說是非常危險的。她給我許了很多好處,但最終讓我同意做手術(shù),是因為您的一通電話。
林染小姐打了您的電話,然后讓我接聽了。您只說了一句,你想怎么樣隨你。
陸懷安不可置信地看著身邊的林染,那個向來乖巧跟在他身后的人,竟然有這么大的膽子。
林染立馬跪在地上,不斷祈求著陸懷安:我就是一時糊涂,我真的知道錯了。懷安哥,反正你也不喜歡林映秋了,你原諒我好嗎
陸懷安一腳踹上林染瘦弱的胸膛,剛要一巴掌扇上去,我弱弱地咳了兩聲。
胸口還在隱隱疼痛,喉間一癢,竟然一口咳出血來。
陸懷安立馬忘了林染,沖到我的病床前,焦急地詢問:映秋,你還好嗎,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
我聽見了當初拿鐵鏈禁錮我,強行剝離我眼角膜的聲音。從病床上掙扎著起身,牙冠打顫。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我聽話我聽話!能不能不要剝除我的眼角膜,我還要畫畫......還要畫畫......
陸懷安把我抱入懷中,輕拍我的后背:別怕別怕,我在這呢。
掙扎中襯衫的衣服扣子被崩開,露出我千瘡百孔的身體。
原本潔白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肉。被野獸撕咬的咬痕,被煙頭燙過的黑斑......還有被高領(lǐng)遮住的,布滿密密麻麻針縫的脖頸。
我拼命拉扯衣服,苦苦哀求:別看!我求求你,別看了!
陸懷安疼惜地抹掉我的淚珠,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碎掉了。
映秋乖阿,你已經(jīng)回來了,別怕。
林染還妄圖博同情,卻被陸懷安猛地踢開:等我回家再找你的麻煩。
可是曾經(jīng)渴望的溫暖懷抱現(xiàn)在只會讓我惡心。
我用力推開陸懷安跳下床,不停地哭訴:放過我!讓我走,讓我離開這里!
陸懷安想要追我,被王醫(yī)生攔住了。
病人情緒不穩(wěn)定,我和您都不適合再去刺激她了。
6
我漫無目的地跑著,一不留神就跑到了我的畫廊。
三年過去了,這里還開著,可能因為這三年間我神秘失蹤,再沒有新的畫作。
我聞到了熟悉的顏料的味道,剛想要進去,就被保安攔住了。
站�。∵@里只有貴賓才能進入,你個破爛乞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保安推我一下,讓我差點滾落臺階。
幸好,身后一雙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我。
低沉深邃的聲音帶著疑惑:您好,我是這個畫廊的負者人沈慕塵,你也是林小姐的畫迷嗎
我真的想再進去一次,于是我點點頭,沙啞地開口:想看。
那個男人和保安說了什么,保安就畢恭畢敬地開了門。
他發(fā)現(xiàn)我的眼睛有問題,于是親手扶著我進去了。
穿過層層疊疊的走廊,我又一次回到了這里。
這里曾經(jīng)是我的夢想之地,無論是多么無知的人,來到我的畫廊都會發(fā)出一樣的贊嘆。
只是三年過去了,這里的人好像已經(jīng)變少了。
我跌跌撞撞跑到了畫廊最里面,那里掛著一幅畫,是我和陸懷安一起爬山的時候我為他畫的。
很多人都疑惑,為什么又其他更好的畫作,我卻執(zhí)意要把這幅畫放在最中心。
痛苦的記憶回籠,我不停地用頭撞著保護畫作的玻璃展示柜。
這幅畫放在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我和他已經(jīng)不可能有任何可能。
沈慕塵被我瘋狂的行為嚇了一跳,他想要拉住我,卻突然看清頭發(fā)掩蓋下的臉龐。
他驚呼一聲:您是!您是林映秋小姐!
我踉蹌地摔在地上,身體還在發(fā)抖。
別叫我這個名字......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
沈慕塵沒問我為什么,直接將我?guī)У剿能嚿稀?br />
我的情緒慢慢恢復(fù),只是嘴唇還是緊抿著。
他握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開口:林小姐,您方便告訴我這三年發(fā)生了什么嗎如果不愿意就當我沒問過。
我知道沈慕塵是誰,京圈沈家的大少爺�;蛟S只有他能和陸懷安抗衡了。
掙扎了許久,我還是把那三年的事情告訴了沈慕塵。
他聽我講話時一言不發(fā),只是眼眶微微紅了。
說完后,他抱住了我:沒事了,沒事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不會傷害你的。
感受到懷中的顫抖,沈慕塵再次開口:我們?nèi)ワj車好不好,我以前難受的時候去賽車場飆車心情就很好很多。
我默默點了頭。
只是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會在那里遇見陸懷安。
7
沈慕塵給我換了一件干凈的衣服就帶我去了賽車場。
我還記得他比賽的車皮是我用特質(zhì)顏料畫上的。
輕輕撫摸那冰冷的車身,我好像又回到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
沈慕塵見我喜歡,帶著炫耀地為我介紹:我這車全京城可就兩輛,加上你的畫,可就是全球唯一了。
突然間,我聽見了陸懷安和林染的聲音。
林染帶著明顯的哭腔:懷安哥你原諒我好嗎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陸懷安嘖了一聲,踢開了跪在腳邊的林染:你還敢來找我我沒殺了你就已經(jīng)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了,你要是還敢作妖......
不敢了,不敢了!
看來陸懷安只知道林染換了我的眼角膜,還不知道當初綁架的事情也是林染嫁禍我。
我輕笑一聲,陸懷安說什么愛我,卻連這些都不愿意去查。
沈慕塵不想讓我被發(fā)現(xiàn),卻還是晚了一步。
映秋!你怎么在這里!
陸懷安忽視了一邊的林染,沖了過來。
我很擔心你,你回來吧。
沈慕塵站在我和陸懷安之間,一把護住我。
陸總這是干什么
陸懷安惡狠狠瞪著沈慕塵,質(zhì)問我: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沈慕塵替我回答:林小姐是我的貴客,我們要賽車了,陸總還是請回吧。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是沈家他也得罪不起。
陸懷安不甘心得看著我,在見到我的躲避后,眼神黯淡下去。
最后緩緩開口:賽車總要賭些什么吧我和沈總打個賭可好
感受到牽著我的手有些遲疑,我淡淡點頭:我們答應(yīng)你。
陸懷安看著眼前兩人的甜蜜互動,一股后悔的情緒沒由來的占領(lǐng)了他的腦海。
他苦澀地開口:好,要是我贏了,你就把林映秋還給我。
沈慕塵也同樣開口:行,但是要是我贏了,就讓林染把眼角膜還給映秋。
林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懷安我真的錯了,別拿走我的眼角膜!
我以為陸懷安不會同意,無奈轉(zhuǎn)身,卻聽見陸懷安毫不猶豫地說了一句好。
比賽五分鐘后正式開始了,我坐在賽車的副駕駛。
感受到我的緊張,沈慕塵想要安慰我:你別怕,我的賽車技術(shù)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我嗯了一聲,然后不說話了。
雖然失去了光明,可吹面而來的風(fēng)和沈慕塵粗重的喘氣聲,依舊讓我明白,這場比賽并不容易。
最后一個彎道,沈慕塵不要命的將油門踩到底,猛打方向盤。
那怕我看不見,也能猜想到這場比賽的嚴峻。
我聽見了碰撞聲和歡呼聲,沈慕塵激動地抱住我:映秋我們贏了!
陸懷安氣急敗壞地走了,但還是命令下屬將林染綁了過去。
8
我在沈家的私立醫(yī)院接受治療,等待手術(shù)。
在這段時間里,我只感覺度日如年。
好在手術(shù)很成功,我再次重見光明。
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一直守在我身邊的沈慕塵。
見我醒來,他激動地撲過來。
映秋你終于醒了!
時隔三年,我再次看見了世界的顏色。我從來沒想過,窗外嫩綠的樹芽和明媚的春光,也能讓我激動地哭出來。
沈慕塵也被我的情緒感染,一起哭了。
我看著自己身上的千瘡百孔,只留下深深地嘆息:幸好,我還是回來了。
沈慕塵握著我那雙手,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你回來了,享譽全球的大畫家終于又能拿起畫筆了。
可那些刺痛過我的回憶,那些家人,那些我以為的摯愛,都成了我不可磨滅的噩夢。
我?guī)е砬螅何覀兡茈x開這里嗎,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沈慕塵答應(yīng)了我,但他說還有一些事情沒有結(jié)束。
他留我在病房養(yǎng)傷,自己去了其他地方搜集線索。
我聽見他在病床前打了很多電話,無不例外都和林染有關(guān)。
功夫不負有心人,沈慕塵找到了知情人,是林染的老相好。
原來三年前林染不是失蹤了,只是去了美國度假。她為了得到我的眼角膜,設(shè)計了這出好戲。
她請求老相好為她處理痕跡,為此出賣了自己的身體。
但其實痕跡處理的并不是那么完美,連沈慕塵都查到了,可見當初陸懷安并沒有認真查。
沈慕塵把證據(jù)都發(fā)給了陸懷安,聽說當時陸懷安還在開會,收到消息的時候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被牽連,于是只能看著老板離去的背影。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了,因為我要離開了。
有了沈慕塵的關(guān)系,我很順利地拿到了前往意大利的機票。
這個文藝復(fù)興的古都,一直是許多藝術(shù)家心里的最高殿堂。
當波音777號平穩(wěn)地飛向云層時,我將手機關(guān)機,不再理會陸懷安發(fā)來的求和短信。
沈慕塵將毛毯放在我的腿上,避免我受涼。
他輕聲問我:你還想回來嗎
我閉上眼,搖了搖頭。
9
沈慕塵陪著我去了很多地方,從米蘭到威尼斯再到佛羅倫薩。
我們玩了三個月,最后到了羅馬。
沈慕塵帶著我感受羅馬的文藝氣息,讓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藝術(shù)靈感。
圣天使堡,斗獸場,許愿池......
最后我們到了萬神殿。
看著穹頂恢宏的油畫,沈慕塵不禁有些感慨。
你畫的明明不必他們差,只是那些......
我知道沈慕塵想要為我不平:我已經(jīng)放下了。
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開始找補:現(xiàn)在也很好,你可以在意大利繼續(xù)你的創(chuàng)作。
后來我在意大利定居了,這里不會讓我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我的藝術(shù)天賦沒有因為那三年而磨滅,反而我的繪畫技巧更加精進,可能是因為我經(jīng)歷了痛苦。
沈慕塵在這邊開了一家畫廊,繼續(xù)收錄我的畫作。
慢慢的我也在意大利聲名鵲起,少女天才的名聲再次回到我的身邊。
我像往常一樣來到畫廊掛我的新作,卻突然看見一對父子站在我的畫前。
聽見腳步聲,男人猛地轉(zhuǎn)身。
我從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再次遇見陸懷安。
一時愣神,手上的畫作掉在地上,那個小孩因為巨響看了過來。
他看見我的一瞬間就跑了過來,緊急抓住我的褲腳。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媽媽你不要離開我!我想你了!
我僵在原地,陸懷安也馬上走過來。
懊悔和愧疚交織在心頭,陸懷安睫毛微顫,斟酌著開口:映秋,你回來好嗎生生想你了。
爸媽也都很想你,他們年紀大了,就想兒女在身邊。
見我還是不開口,陸懷安只能繼續(xù)說道:我已經(jīng)知道當年的真相了,你原諒我好嗎她已經(jīng)失明了,我派人折磨她到半死不活之后,也把她丟進熱帶雨林了。還有那幾個不忠心的保鏢,都被我殺了。
我后悔了,我不能沒有你。
周生生眼里也冒出來豆大的淚珠:媽媽你回來陪生生玩好不好生生再也不犯錯了。
我甩開他們的手,冷冽地看著他們:抱歉陸總,你我之間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那個地方,我永遠不會回去。
陸懷安還想再說些什么,看見了門口要進來的沈慕塵,再次閉了嘴,只能訕訕地說了一聲:再見。
周生生還不想離開,他已經(jīng)三年沒見到那個疼愛自己的母親了。
他死死抱著我的大腿,使出吃奶的勁:我不走!媽媽我不走!
但一個六歲小孩能有什么力氣呢我將他的手指一個個掰下來,斷了他最后的念想。
再也不見。
10
沈慕塵邀請我去了一個拍賣會,說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去了。
沈慕塵領(lǐng)我入座,我們在二樓一個雙人包間里。
拍賣會上有很多稀世珍寶,但我并不感興趣,所以更加好奇沈慕塵會給我一個什么樣的驚喜。
正打算詢問沈慕塵時,會場開始一陣騷亂,歡呼聲響徹。
我馬上站到木欄桿前,看向會場中心。
沈慕塵站到我身后,拍賣師開始用意大利語介紹拍賣會壓軸出場的珍品。
現(xiàn)場的女士們先生們好,現(xiàn)在這塊幕布下面是本次拍賣會的最為寶貴的商品。
與此同時,這件商品也將帶著我們見證一場浩大的求婚盛宴。
全場呼吸一滯,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那塊黑色的幕布。
幕布下,是一個熠熠生輝的紅寶石戒指。
莫名的,我的心臟撲通地跳著,轉(zhuǎn)眼撞進沈慕塵充滿期盼的眼神中。
緊接著,燈光落到了我和沈慕塵的身上。
你愿意讓我給你一個家嗎,林大畫家。
我嘴角牽出一抹笑容:我當然愿意。
在全場驚訝的目光下,沈慕塵買下了這枚戒指。
聽著拍賣錘敲下的聲音,沈慕塵的手機收到了一條新聞推送。
我側(cè)頭一瞥,發(fā)現(xiàn)是陸氏破產(chǎn)清算的新聞。
我沒有悲傷的感情,只是有點唏噓。
哪怕來到意大利,我也陸陸續(xù)續(xù)有收到一些關(guān)于陸懷安的消息。
陸懷安在我離開后,頹廢不堪。
整天花天酒地,日夜顛倒。
身邊人都勸他振作,但他還是沉迷于酒吧,每天都在尋找我的蹤跡。
沈慕塵漫不經(jīng)心地劃掉了這條新聞。
我也裝作沒看見,聽著沈慕塵輕輕地詢問:你喜歡嗎,我們的婚戒
我靜靜地看著沈慕塵的眼睛,鄭重地說: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