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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5

    林父那句冰冷刺骨的話,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

    精準(zhǔn)地捅進了林倩倩的心臟。

    她臉上的悲憤和淚痕瞬間凝固,被難以置信的驚愕取代。

    她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是死死盯著父親那拒絕再給她一絲溫度的背影。

    爸…媽…

    她喉嚨里終于擠出破碎的聲音。

    帶著絕望的哭腔,試圖伸手去夠林母的衣角。

    你們…你們不要我了嗎我是你們的女兒��!唯一的女兒啊!

    林母早已淚流滿面,身體微微顫抖,被岳父緊緊攙扶著。

    她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捧在手心、如今卻面目全非的女兒。

    心像是被狠狠揪住又反復(fù)揉搓。

    但老人眼中那份痛心疾首,最終被一種混雜著失望和決絕的情緒覆蓋。

    她避開了林倩倩伸過來的手,別過臉去,聲音雖輕,卻字字如錘:

    倩倩…在你選擇拋下一切,為了那個小男人假死脫身,丟下陸濤,丟下我們兩個老骨頭的時候…

    你就已經(jīng)不是我們的女兒了。

    我們只當(dāng)…只當(dāng)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真的死在了那片海里。

    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是誰我們…不認(rèn)識。

    不認(rèn)識

    林倩倩像是被這三個字徹底點燃了引信,猛地從地上彈起來。

    妝容糊成一團,眼神癲狂地掃過陸濤、陳陽,最后釘在父母身上。

    好!好得很!你們認(rèn)賊作子!你們都被他騙了!

    他陸濤就是個處心積慮的偽君子!他早就覬覦我的公司我的財產(chǎn)了!

    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面!現(xiàn)在他得逞了!你們瞎了眼嗎!

    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陸濤的鼻尖,歇斯底里的尖叫在寂靜的樓道里回蕩。

    引得樓上樓下隱約傳來開門窺探的聲響。

    我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平靜地迎著她怨毒的目光,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

    仿佛在看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正在表演滑稽戲的陌生人。

    這種徹底的漠視,比任何激烈的反擊都更讓林倩倩抓狂。

    覬覦

    我終于開口,聲音平穩(wěn)得像在陳述一件公事。

    林倩倩,是你自己套現(xiàn)了股票,把公司甩給了職業(yè)經(jīng)理人。

    也是你…拿著那一個億,頭也不回地奔向你的‘新生活’。

    死亡證明是你那位忠心耿耿的小助理發(fā)回來的。

    銷戶是法律程序,財產(chǎn)過戶是依據(jù)死亡證明和遺囑繼承法。

    每一步,都是你自己走出來的路,或者,是你和你的小助理精心設(shè)計的劇本。

    我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至于偽君子總好過拋夫棄家、假死脫逃的真小人吧

    你!

    林倩倩被噎得臉色發(fā)紫,胸口劇烈起伏。

    她猛地轉(zhuǎn)向旁邊一直低著頭、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助理,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說!你告訴他!我們不是故意的!那是個意外!是不是意外!

    小助理被她扯得一個趔趄,臉色煞白,眼神躲閃,根本不敢看我。

    也不敢看林父林母銳利的目光。

    他囁嚅著,聲音細(xì)若蚊蠅:

    倩倩姐…我…我…

    廢物!

    林倩倩狠狠甩開他,助理狼狽地撞在墻上。

    她知道自己最后的倚仗也指望不上了,巨大的恐慌和失敗感徹底吞噬了她。

    她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目光再次兇狠地投向我,充滿了魚死網(wǎng)破的瘋狂:

    陸濤!你別得意!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公司是我的!房子是我的!爸媽也是我的!我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你算什么東西

    一個外人!一個趁虛而入的小偷!我要找律師!我要告你!

    我要把屬于我的一切都拿回來!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她嘶吼著,仿佛要用聲音撕裂這令人窒息的現(xiàn)實。

    她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翻找通訊錄,嘴里念念有詞:

    律師…對,找王律師!他一定能幫我!

    我靜靜地看著她手忙腳亂,看著她最后的掙扎。

    我輕輕拍了拍陳陽挽著我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才慢條斯理地,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

    王律師

    我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波瀾,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說的是林氏集團的前法律顧問王明遠(yuǎn)先生吧很不巧,他現(xiàn)在是我的私人法律顧問了。而且…

    我慢悠悠地從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文件,清晰地將標(biāo)題展示在林倩倩眼前。

    關(guān)于你‘死亡’期間以及‘復(fù)活’后可能產(chǎn)生的所有法律爭議。

    包括財產(chǎn)歸屬、身份認(rèn)定、婚姻關(guān)系解除等事項的處理方案。

    王律師早在半年前就已經(jīng)幫我擬定完備,并進行了法律公證。

    林倩倩翻找手機的動作猛地僵住,眼睛死死盯著那份文件,瞳孔驟然收縮。

    她臉上瘋狂的表情凝固了,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那份預(yù)案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瞬間澆滅了她所有的氣焰和僥幸。

    她終于意識到,我所謂的成全,根本不是懦弱的放手,而是一場精心策劃、步步為營的絕殺。

    從她點下那個假死點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踏入了我不動聲色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

    并且親手把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你…

    她嘴唇哆嗦著,指著陸濤,卻再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林父,用盡全身力氣,拄著拐杖重重地頓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看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歇斯底里的女人,眼神里最后一絲屬于父親的溫度也徹底熄滅。

    只剩下深沉的疲憊和冰冷的決斷。他對著陸濤和陳陽,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地說:

    小濤,陽陽,推我和你媽進去。外面風(fēng)大,臟東西也多,別污了眼睛和耳朵。

    6

    岳父那句外面風(fēng)大,臟東西也多像是一記無形的重錘。

    徹底砸碎了林倩倩最后一絲幻想,也精準(zhǔn)地戳破了她強撐的癲狂。

    我看到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身體晃了晃,全靠那個早已嚇傻了的小助理扶著才沒癱倒在地。

    那雙曾盛滿算計和自以為是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絕望。

    爸…媽…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帶著哭腔,卻再也喚不回那兩道決絕的背影。

    走吧,爸媽,我們進屋。

    我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清晰地穿透這死寂的空氣。

    我輕輕推動岳父的輪椅,陳陽默契地攙扶著仍在無聲流淚的岳母。

    我們轉(zhuǎn)身,不再看門外那兩個狼狽的身影。

    厚重的防盜門在我身后緩緩合攏,發(fā)出沉悶而清晰的咔噠聲。

    這聲音,像是一道閘門,徹底隔斷了林倩倩與這個家、與她過去擁有的一切的聯(lián)系。

    那聲音落在她耳朵里,無異于喪鐘。

    門徹底關(guān)上的瞬間,我仿佛還能感受到門外傳來的那股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怨毒和不甘。

    但那又如何從她點贊那條假死評論開始。

    從她興奮地告訴我出差開始。

    從她帶著小助理踏上異國土地、宣告新生活開始......

    我們之間,早就隔著一片她親手挖掘、深不見底的鴻溝了。

    混賬!陸濤!你給我開門!開門��!那是我的家!!

    林倩倩的尖叫聲和瘋狂的砸門聲驟然響起,沉悶而急促地撞擊著門板,伴隨著她語無倫次的咒罵。

    你們這群忘恩負(fù)義的東西!老不死的!認(rèn)賊作子!

    還有你,陸濤!你這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小偷!強盜!你們不得好死!開門!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那聲音歇斯底里,充滿了走投無路的瘋狂,穿透門板,在安靜的玄關(guān)里回蕩。

    岳母的身體又是一顫,淚水流得更兇了。

    岳父緊緊握著輪椅扶手,指節(jié)泛白,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在極力壓制著翻騰的怒火和更深的痛楚。

    爸,媽,別聽。

    陳陽立刻上前,溫聲安撫著兩位老人,把他們往溫暖的客廳里帶。

    我們進去坐,喝口熱茶,陽陽陪你們說說話。

    她看向我,眼神里帶著詢問和一絲擔(dān)憂。

    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先陪老人進去。

    然后,我靜靜地站在原地,背對著那扇被瘋狂拍打的門,像一尊沉默的礁石。

    門外的咒罵聲漸漸帶上了絕望的哭腔,拍門的力道也弱了下來,變成了無力的抓撓。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陸濤…你說話啊!

    你出來!我們談?wù)�!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試圖從瘋狂切換到哀求。

    知道錯了

    我嘴角扯出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太晚了。

    當(dāng)她在社交媒體上輕飄飄地回復(fù)他啊,死不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的時候。

    當(dāng)她拿著套現(xiàn)的一個億,牽著小助理的手,呼吸著香甜空氣宣告新生的時候。

    當(dāng)她假死成功,得意洋洋地分享夏威夷的夕陽時。

    她可曾有過半分錯的覺悟

    她的知道錯了,不過是走投無路時本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廉價得可笑。

    我轉(zhuǎn)過身,沒有開門,也沒有回應(yīng)。

    只是透過貓眼,冷冷地看著門外那個徹底崩潰的女人。

    精心打理的頭發(fā)散亂不堪。

    昂貴的衣服沾上了灰塵,妝容被淚水沖刷得如同鬼畫符。

    她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那個小助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眼神躲閃,臉上寫滿了惶恐和想要逃離的急切。

    哪里還有半分昔日林總意氣風(fēng)發(fā)、指點江山的影子

    不過是一個輸光了所有籌碼、連底褲都不剩的可憐賭徒。

    曾經(jīng)讓我痛徹心扉、輾轉(zhuǎn)難眠的五年感情,此刻在心中激不起半點漣漪。

    愛意早已在她一次次的背叛和算計中消磨殆盡。

    剩下的,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漠然。

    她親手導(dǎo)演了這場假死脫身的戲碼。

    如今戲落幕了,主角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被踢出了劇本,連謝幕的資格都沒有。

    門外的哭嚎和哀求還在持續(xù),像背景噪音一樣煩人卻無力。

    我最后看了一眼貓眼里那個狼狽的身影,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

    然后,我抬步,毫不猶豫地走向客廳,走向我的家人,走向我嶄新的、不再有她一絲陰影的生活。

    至于門外那個已死之人和她注定徒勞的掙扎呵,與我何干

    7

    陳陽已扶著岳母在沙發(fā)坐下,正輕聲細(xì)語地安慰著,遞過一杯溫?zé)岬膮⒉琛?br />
    岳父緊繃著臉,目光沉沉地盯著緊閉的大門方向。

    胸口起伏,握著輪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爸,媽,

    我走過去,聲音放得平緩。

    沒事了。

    岳父猛地轉(zhuǎn)回頭看我。

    那雙眼睛里翻涌著難以言喻的痛楚和被背叛的憤怒,最終化為一片沉重的疲憊。

    小濤,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決絕。

    從今往后,就當(dāng)…就當(dāng)沒生過這個女兒。這個家,只有你們。

    岳母的眼淚無聲地淌得更兇,緊緊抓著陳陽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林倩倩在門外鬧了多久,我不知道。

    咒罵、哭嚎、哀求、威脅......各種聲調(diào)輪番上演,最終只剩下絕望的嗚咽和徒勞的拍打。

    直到夜色深重,萬籟俱寂,門外才徹底沒了聲息。

    透過貓眼望去,樓道空蕩,只有慘白的感應(yīng)燈光映照著冰冷的地磚。

    她和那個小助理,像兩抹被世界抹去的幽魂,消失了。

    日子如同被抽離了所有雜質(zhì)的水流,重新變得清澈、平靜,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暖意。

    公司在我和陳陽手里穩(wěn)步前行,岳父岳母的身體在我們的照料下漸漸好轉(zhuǎn)。

    那份被親生女兒捅出的巨大創(chuàng)口,在時間與新生的溫情中緩慢愈合。

    家,終于恢復(fù)了它應(yīng)有的樣子。

    至于林倩倩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我們默契地不再提起這個名字,仿佛她真的早已葬身在那片異國的冰冷海水之中。

    直到三個月后的一天傍晚。

    我坐在書房處理文件,新聞的聲音從客廳電視里隱隱傳來。

    是陳陽陪著二老在看本地晚間新聞。

    突然,陳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穿透門縫:

    老公…你出來一下。

    心頭莫名一跳。

    我起身推開門,客廳的光線有些晃眼。

    岳父岳母坐在沙發(fā)上,身體微微前傾,臉色異常凝重。

    電視屏幕上,一個穿著防水服、表情嚴(yán)肅的記者正站在一片灰蒙蒙的海灘前。

    背景是嗚咽的海浪和閃爍的警燈。

    無名女尸驚現(xiàn)東港海灘,隨身遺物引舊案關(guān)聯(lián)。

    記者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字字清晰。

    鏡頭猛地推近,給了那條被裝在透明證物袋里的絲巾一個特寫。

    橙色的底,深藍(lán)的紋路,邊緣帶著被海水長久浸泡后的磨損痕跡。

    和我當(dāng)年在助理發(fā)來的所謂失蹤現(xiàn)場照片里看到的那條,一模一樣。

    時間仿佛凝固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岳父岳母。

    岳母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手背。

    岳父的背脊在剎那間佝僂了下去,像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條絲巾的特寫,嘴唇哆嗦著。

    最終只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破碎的的嘆息,沉重得能砸碎人的心臟。

    他極其緩慢地抬起一只手,顫抖著。

    最終重重地落在了旁邊岳母那同樣抖得不成樣子的肩膀上。

    陳陽早已站起身,臉色也有些發(fā)白,擔(dān)憂的目光在我們?nèi)酥g焦急地逡巡。

    新聞畫面切走了,開始播報下一條消息。

    客廳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岳母壓抑不住的嗚咽。

    我靜靜地站著,目光掠過電視屏幕上已經(jīng)變換的畫面,望向窗外。

    城市的燈火在深沉的夜色里次第亮起,璀璨而冰冷。

    那片遙遠(yuǎn)的海灘,那具被浪濤推回岸邊的無名軀體。

    那條纏繞著所有欺騙與背叛開端、如今又成為冰冷證物的絲巾。

    一切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帶著一種不真切的遙遠(yuǎn)感。

    心底深處,某個早已枯死、結(jié)痂的角落,似乎有什么東西輕輕碎裂了。

    不是疼痛,不是悲傷,更像是一聲塵埃落定后的余響。

    我收回目光,轉(zhuǎn)向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岳父岳母。

    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響起,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遲來的通知:

    這次,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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