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子時的月光被烏云啃噬得支離破碎。蕭云瀾數(shù)著玉墜上的音律符號前行，鐵劍不時挑開擋路的荊棘。第三十次劍尖觸地時，他聽到了微弱的銅鈴顫音——來自百步外那座檐角塌陷的荒廟。

    廟前石碑上"青峰山神"四字已被苔蘚覆蓋，唯有落款處的"天啟三年"還清晰可辨。蕭云瀾的指尖撫過碑文裂縫，突然縮回——裂縫里滲出黏膩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綠色。

    吱呀——

    推開廟門的聲響驚起了檐上夜梟。供桌前的蒲團上，素衣少女正在調試琴弦，蒙眼的白綾換成了繡著銀絲的紗帶。

    "蘇姑娘的聽力比預想的更好。"蕭云瀾將玉墜放在供桌上，"我還沒踏進山門..."

    "公子身上有血的味道。"蘇清羽的指尖懸在宮弦上方，"不是你的血。"琴弦突然無風自動，發(fā)出"錚"的警示音。

    蕭云瀾的鐵劍瞬間出鞘，斬落從梁上襲來的鏈鏢。鏈鏢墜地時濺起火星，照亮了角落里三個黑衣人的金屬面罩——西域魔教特有的"鬼面"。

    "玄音閣的小丫頭果然在這里。"為首者轉動著腕間鐵環(huán)，"把天機譜交出來，留你們全尸。"

    蘇清羽的琴音突然轉為《十面埋伏》，音波震得供桌上的燭臺嗡嗡作響。蕭云瀾趁勢踢翻香案，香灰彌漫中，他的劍尖精準刺入第一個鬼面人的咽喉。尸體倒下時撞開了地磚，露出條幽深暗道。

    "進去！"蕭云瀾拽起蘇清羽躍入暗道。身后傳來鬼面人憤怒的咆哮："啟動機關！活埋他們！"

    暗道在身后轟然閉合。蘇清羽點燃火折子，火光映出壁上密密麻麻的音律符號——與蕭云瀾劍柄上的如出一轍。

    "這是..."她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符號，"《天機譜》的序章？"

    蕭云瀾突然按住她肩膀。前方三丈處的石臺上，盤坐著具身披道袍的骷髏，膝上攤著半卷竹簡。骷髏指骨間夾著片白玉，刻著殘缺的皇宮布局圖。

    "廟祝大人？"蘇清羽輕聲道出石臺刻字，"青峰山守廟人，嘉靖四十年..."

    蕭云瀾的劍尖挑起竹簡。竹簡展開的剎那，骷髏空洞的眼窩里突然滾出兩行血淚。地面開始震顫，暗道兩側的壁畫逐一亮起——竟是連貫的劍譜與琴譜合擊之術。

    "快記！"蕭云瀾將竹簡塞給蘇清羽，"這是..."

    轟�。�

    頭頂傳來巨石挪動的聲響。鬼面人的狂笑從縫隙滲入："找到天機譜了？正好連人帶譜一起——"

    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利刃入肉的悶響。一道黑影從逐漸擴大的縫隙飄然而下，玄色大氅上金線繡著的飛魚紋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

    "冷大人？"蘇清羽下意識護住竹簡。

    黑衣人掀開面罩，露出冷無痕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他左手提著還在滴血的鬼面，右手拋來塊鎏金腰牌："錦衣衛(wèi)辦案，閑雜人等..."

    話音未落，蕭云瀾的鐵劍已抵住他咽喉："三年前黑風寨的俘虜，是你殺的。"

    冷無痕突然笑了。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陳舊劍傷："這一劍，是你十二歲時我教的。"手指輕彈劍鋒，竟發(fā)出與山神廟銅鈴相同的音調。

    石臺突然下沉，露出條通往地底的石階。冷無痕將火把扔進深淵："下面有你們想要的答案，但記住——"他的目光掃過蘇清羽琴匣夾層，"血書上的名字，未必是真兇。"

    蕭云瀾踏上石階時，聽見身后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仡^看見冷無痕胸口的羽箭，而放箭者站在暗道盡頭，赫然是白日里那個叫福伯的老仆。

    "小姐快走！"老仆的嗓音突然變得年輕，"他是假..."

    冷無痕的袖箭洞穿了老仆咽喉。垂死者掙扎著按動機關，石階開始急速下沉。最后一瞥中，蕭云瀾看見冷無痕從懷里取出半塊玉佩——與蕭天行當日袖中那塊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皇宮圖。

    地底水潭邊，蘇清羽展開浸濕的竹簡："這不是天機譜..."她指著末尾的落款，"這是先帝賜給我祖父的《禁中秘曲》..."

    蕭云瀾突然按住她手腕。水潭倒影里，有個戴青銅面具的人影正緩緩逼近。面具額心的鳳凰紋，與暴雨梨花針筒底的印記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