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鮮面
落日熔巖,黃昏時的小漁村,宛如蒙上了一層金紅紗衣。
微風輕拂過的海面泛起層層漣漪,帶來海水的咸濕氣和淡淡的魚腥味。
歸來的漁船滿載收獲,魚簍里魚蝦跳躍,皮膚黝黑的漁夫們洋溢著笑容,拋錨靠岸,卸載貨物。
孩童們赤足奔跑在沙灘上,清脆悅耳的笑聲此起彼伏,他們提著竹簍,挑撿著貝殼。
海岸邊錯落有致的房屋,升起裊裊青煙,漁家女正在灶臺前忙碌著,準備吃食,等待歸家的男人。
夜幕悄然降臨,小漁村每家每戶漸漸亮起燈火,一家老小圍坐桌前享用晚膳,歡聲笑語連綿不斷。
云家小院中,雖不如別家熱鬧,卻也透著溫馨。
“阿姐,這是我今日出海的收獲。
”云楚河走進廚房,將背上的竹簍放到地上,云楚沅湊近一看,有三條不大不小的魚,雖不多,卻是孩子頭一回捕撈,理應給予鼓勵。
“楚河,辛苦了,去洗洗手,阿姐做了香噴噴的海鮮面。
”“阿姐,你瞧,我能自己縫補衣裳了。
”云楚清跑進來,舉起手中的舊衣,一臉驕傲地看向云楚沅。
“楚清也很厲害。
”補丁四周的針腳粗糙,但女孩的手指上布滿了小紅點,云楚沅又怎會潑她冷水呢。
端上桌的海鮮面香氣四溢,紅彤彤的鮮蝦緊實飽滿,裂開口的蛤蜊肉質(zhì)肥美,雪白誘人的魚片口感爽滑,吸飽湯汁的手搟面勁道彈牙,每一口都能品嘗到海鮮的鮮美。
三人大口大口地吃下一碗海鮮面,又動作一致地又盛了一碗,在這涼風陣陣的晚間,暖胃又舒心。
“阿姐,你做的面真好吃。
”云楚河舔了舔嘴角,意猶未盡地說道。
“嗯,太香了!”云楚清的小腦袋把頭埋在碗里,像是一只拱食的小豬,惹得云楚沅止不住地發(fā)笑。
云楚沅的廚藝高超,對怎樣處理海鮮也十分有經(jīng)驗,即便古代的調(diào)味料稀缺,憑借她的好手藝,也能驚艷沒吃過珍饈美饌的普通人。
“你們說我去縣城擺攤賣面怎么樣?”云楚河聽這話思索了一會,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我覺得行,憑阿姐你的手藝,絕對能賺錢。
”翌日破曉,天色尚未大亮。
云楚沅早早起床準備今日要用到的食材,楚河和楚清聽到院子里的聲響,揉著惺忪的睡眼,也跟著幫忙。
泡了一夜的蛤蜊已將沙子吐凈,活蝦去蝦頭去蝦線,開膛破肚的肥魚被片成薄如蟬翼的魚片。
熱油下蔥姜蒜爆香,加入蝦頭煸炒,最后倒入由蝦殼魚骨熬制而成的奶白清湯,用鹽調(diào)味后,海鮮澆頭就做好了。
和好的面團醒發(fā)過后,搟成面片折疊起來,再用刀切成細長的面條。
云楚沅從院子里的角落推出一輛破舊的小推車,將食材、鐵鍋、碳桶全部裝上去,海鮮面要現(xiàn)做才好吃。
三姐弟整裝待發(fā),趁著朦朧的天色上路了。
小漁村距離臨�?h不算太遠,他們到集市時,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經(jīng)傳來小販的吆喝聲。
這個時辰的早市賣菜的居多。
云楚沅帶領弟妹將小攤擺好,把鐵鍋架到碳桶上,煮了一鍋熱水,下入的面條在水中沸騰翻滾。
撈出面條,淋上一勺海鮮澆頭,撒一把蔥花,云楚沅將這碗色香味俱全的海鮮面擺放到兩個弟妹面前,示意他們快吃。
云楚河率先領悟她的意思,拿起筷子吃的津津有味,看得周圍的人不住咽口水。
有人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詢問道:“小娘子,你這面怎么賣?”“十二文一碗的海鮮面,保準您吃了還想吃。
”“給我來一碗。
”云楚沅手腳麻利地煮面條、淋澆頭,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吸引了不少客人。
待到晌午,云楚沅準備的食材已是所剩無幾,兩個孩子數(shù)著銅幣喜笑顏開。
在他們打算收攤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走了過來。
“云姑娘,面可還有賣?”云楚沅聞聲抬頭,竟是新任縣令大駕光臨。
“恩公,稍等,我這就為你做。
”溫潤如玉的男子和煦一笑:“云姑娘,在下姓裴,名昱臣,不必叫我恩公,除暴安良乃我這為官之人職責所在。
”云楚沅朝著這位文縐縐的小書生輕笑:“好的,裴縣令。
不過衙門不管飯嗎?怎要勞煩我們縣令大人親自出來買吃食?”裴昱臣沒好意思說自己挑食的毛病犯了,縣衙的伙夫做的海鮮腥味重,他吃不慣。
“路過此地,被香味吸引,遂過來瞧瞧。
”云楚沅將做好的海鮮面遞給他,“那裴大人有口福了,別人都對我的手藝贊不絕口。
”裴昱臣站在一旁細細品嘗,這人吃東西都這么賞心悅目,不愧是文雅之人。
“這海鮮面甚是美味,在下吃好了,多謝云姑娘。
”裴昱臣放下碗筷,拱手行了一禮,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云楚沅搖頭失笑,這人總是一本正經(jīng),時刻遵循繁文縟節(jié),年紀輕輕,卻端著一副小古板的模樣,甚是無趣。
賣了幾日海鮮面,云楚沅又推出了海鮮拌面,海鮮用豆醬翻炒,味道醇厚,別有一番滋味。
臨�?h出了位擅長做面食的小娘子一事,傳得沸沸揚揚,自然也瞞不過徐公子的耳朵。
他這幾日正在家中慪氣,上回在那名書生手上吃癟可叫他好一頓大發(fā)雷霆,沒曾想他告訴父親之后,父親竟然叫他忍一忍。
徐公子派人打探一番此人來歷,才得知他是新上任的臨�?h縣令。
他們徐家能在臨�?h立足,少不了每年往上孝敬,歷來的縣令沒少收他們徐家的好處。
倒是這新來的裴縣令油鹽不進,不買他們徐家的賬,徐家老爺已經(jīng)私下聯(lián)絡了臨�?h的各位豪紳,準備給姓裴的使使絆子。
鮮有人知,他們徐家和城外臭名昭著的黑水寨有姻親關系,他爹曾把一個庶女送給黑水寨大當家做夫人。
臨海縣附近的官道經(jīng)常有土匪搶劫,也是這個小地方發(fā)展不起來的原因之一。
裴昱臣新官上任三把火,盯準了黑水寨打算一舉鏟除,他們徐家可不會坐以待斃。
徐少爺心里認定,裴昱臣和云家小娘子有一腿,那日才會為她出頭。
既然他暫時動不了裴昱臣,那先拿云家丫頭開刀,也不無不可。
這頭的云楚沅還不知自己被人記恨上了,她這幾日心情尚佳,攢下的銀兩足夠她把她爹留下的破船修好。
她帶著云楚河出海了一趟,撒下鋪天蓋地的漁網(wǎng)后,靜靜等待,拉緊繩索收網(wǎng)時非常吃力。
果然,她的特殊體質(zhì)發(fā)揮了大作用,密密麻麻的銀魚在網(wǎng)中跳動,還有數(shù)不清的鯧魚、鯽魚和鱸魚夾雜其中。
一旁的云楚河看的目瞪口呆,就算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手來,都不一定有如此收獲,他不禁向阿姐投去敬佩的目光。
云楚沅對此習以為常,招呼著云楚河搭把手,她盤算著這次捕撈的魚能賣多少錢,夠不夠她在縣里盤下一間鋪子。
沒錯,云楚沅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將小攤子升級成食肆,這樣才能將她的好廚藝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可還沒等云楚沅攢夠租賃鋪子的銀錢,她就在進城的路上遭遇了意外。
這日天朗氣清,云楚河和云楚清留在小漁村,她獨自一人出來采買糧食。
云楚沅走在小漁村通往臨�?h的小路上,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和叫嚷聲,她心頭一緊,連忙躲在一棵大樹后面,悄悄探頭望去。
只見一群兇神惡煞的土匪騎馬飛奔而來,他們身形魁梧,臉帶刀疤,眼神兇狠,手里提著的長刀在日光下閃著寒光。
云楚沅縮著身體,握緊手心,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大氣也不敢出。
土匪們行至附近,停了下來,為首那位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勒住韁繩高聲喝道:“弟兄們,咱們可好些日子沒遇上肥羊了,今日一定要干票大的!”眾人紛紛附和,四散著藏匿起來,準備埋伏在此地打劫過路之人。
就在這時,一個眼尖的土匪好像察覺到了什么,他指向云楚沅的藏身之處喊道:“大哥,那兒好像有人!”話音剛落,眾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云楚沅瞬間感覺如芒在背,冷汗順著額角流淌下來。
彪形大漢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樹旁,一把將人揪了出來,周圍的土匪迅速圍靠過來,刀劍出鞘,寒光逼人。
“喲,哪來的這么標致的小娘子?”云楚沅強裝鎮(zhèn)定,顫聲道:“各位好漢,我身上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還望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土匪頭子聽聞,發(fā)出一陣嗤笑:“哈哈,沒有銀錢,但你有姿色啊。
來人,把她綁起來,帶回我們黑水寨!”云楚沅的心里“咯噔”一聲,沒想到這群土匪不劫財而是劫色,也不知這次她還能有好運脫離虎口嗎。
她哪里清楚這群土匪受了徐家公子的指示,就是沖她來的。
云楚沅被關進了黑水寨的柴房,角落里縮著一位身著粉衣的女子。
她嘆了口氣,對這名女子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姑娘,你是怎么被抓進來的?”粉衣女子抬起頭來,云楚沅看清她的真容,傻眼了,這姑娘怎么和裴昱臣長得那么像?“裴……裴大人?”云楚沅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畫著淡妝、面容精致的女子矜持地點了點頭,“云姑娘,好巧。
”云楚沅嘴角一抽,看不出來,這小縣令還有這等癖好。
裴昱臣看到云楚沅一言難盡的樣子,就知道她誤會了。
“在下不過是為除流寇,以身犯險。
”云楚沅恍然大悟,原來裴大人是為公務獻身,也許她的好運來了,她可以跟著裴昱臣離開黑水寨。
“裴大人,您有什么計劃?小女子定會竭盡全力助您一臂之力!”裴昱臣看著眼前女子笑容滿面的樣子,朝她勾了勾手指,“附過身來,我說與你聽。
”云楚沅趕忙湊過去側(cè)耳傾聽,雙眼亮晶晶的,時不時點頭應和。
不愧是讀書人,計劃就是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