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刻板手藝
“我們買,準備考試的日子,誰不是天天沉浸于至暗時刻里?”一學子激動不已。
“給我也來一本!”“還有我。
”“娘子,算我一本!”看來但凡涉及考試,就沒有多少人心態(tài)是平穩(wěn)的,畢竟,科舉考試就是一場不見天日的摸黑博弈。
沒有人知道最終結(jié)局如何,亦沒有人能拍著xiong脯,百分百確定自己一定能中榜。
十年寒窗苦讀,這當中斷然少不了煩悶時刻,學子們本想看看掌柜娘子是何方神圣,順便抒發(fā)一下自己的才情,顯擺顯擺自己的學識與風度。
沒曾想來這兒一趟,還聽了一個女子破繭而出的故事,想想自己當下的處境,不就是那裹著厚厚蠶絲的小可憐么?經(jīng)沈書韞這一番煽情言論,幾乎所有的學子人手入了一冊《暗戰(zhàn)取經(jīng)》。
她還趁機預售了一波七月《科考心經(jīng)》相關的書籍,當場就有不少學子付了錢。
人群聲漸漸稀薄,這波沈書韞賺麻了!原來臨京學子們的錢這么好掙啊,早知道我就繼續(xù)重操舊業(yè),看來我的輔學冊又該復活了!不過,輔導心經(jīng)一類的更容易賺錢!如今雖然沒有阿爹一旁勘誤修正,但是我可以找別人同我一起來做呀,正所謂合作才能共贏嘛!阿香還是小姑娘的年紀,貪睡,從隔壁踏來鋪子,人群已漸漸疏散。
來時只見沈書韞大把大把地數(shù)著銀錢,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看向她,簡直不可置信。
“娘子,這恐怕比我們在書集上賺得還多!”“那是自然,書集應書行要求,還得降價售賣,可送到嘴邊的肉,我不可能忍口!”沈書韞兩條眉毛躍了兩下,極為俏皮。
阿香對沈書韞的崇拜,幾乎添至滿分了!“阿香,一會兒你看著鋪子,我去集市一趟。
”沈書韞一邊收拾書案,一邊同阿香交代事情。
這是書集園游會最后一日了。
梁知遠從臨京趕來了明府行宮,徑直到陛下跟前請安,此時,與他一道的還有十幾位,有皇子和重臣,梁知遠嵌在中間。
清晨的霧氣尚為化開,雀鳥在天際盤桓,尋找自己愿意停下的枝椏。
內(nèi)殿一排人,有人肅然起敬、井然有序,有人卻躲著,悄悄拖出長長的哈欠,有人輕輕晃動著腰身兒,還有人砸吧著嘴,個個都沒睡醒的死出樣。
俄而,司禮監(jiān)掌印笑吟吟地從寢帳中走出,手肘處搭著一尾佛塵,嗓音尖細。
“陛下醒來,正與幾位閣老議事,宣都察院梁知遠大人覲見,其余人都散了吧。
”眾人投來艷羨的目光,頻頻掠過梁知遠,而后三三兩兩結(jié)伴離開了。
梁知遠跟在司禮監(jiān)掌印公公身后,進了內(nèi)殿,皇帝身著明黃色的莽龍綢袍,正雙手背后,看著墻上掛著的一副南朝地脈圖。
內(nèi)閣首輔喻道成與刑部尚書羅義分列左右,陳王、兗王與八王爺亦在一側(cè)。
兗王和陳王著絳色王服,一派肅然,只有一旁的八王爺悠悠閑閑地隨意罩了一身靛青袍子,瞧見梁知遠來了,笑著朝他擠了兩下眉。
梁知遠進殿先朝皇帝作揖行禮,而后便來到八王爺身側(cè)立定,喚了一聲,“王爺。
”“聽說你南下被人,傷著了么?”八王爺隨口問了句。
梁知遠低聲應道,“皮外的,無礙,倒是王爺?shù)亩厩甯蓛袅藛�?”八王爺瞬間收起方才閑散樣,扶著腰,表情即刻頹喪。
“毒浸五臟六腑、通身上下,一年半載恐怕都難說,我現(xiàn)在腰子這里都還隱隱作痛。
”梁知遠面色冷淡,“涉腰,是該好好看看!”“書,猶藥也,你多給我推薦一些好看的話本,姑且能好得快一點,我改日得去尋尋,看看現(xiàn)在又出了些什么好玩兒的書。
”八王爺雙眼充滿了神往,這會兒又站得直直的,好像腰子亦不疼了。
“我倒有一個書鋪可以推薦給你”梁知遠話音未落,被皇帝打斷,皇帝轉(zhuǎn)身看了眾人一眼,問喻道成。
“肅北的使臣據(jù)說已到了,你們內(nèi)閣定了誰去接應?”喻道成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鴻臚寺卿與禮部周海源周郎中前去接應,可對方還來了一位王爺,咱們這邊”喻道成看了看周遭,“恐怕我們亦得遣一位王爺和大臣出迎。
”八王爺旋即接話,“讓梁知遠去么,他十二歲便上陣,對肅北了解著呢,況且先前還去邊城通縣任過職。
”右都督項施瑯立即接過話,“陛下,聽聞對方來了阿木爾汗的親兄弟,怎么也得派個皇子去,才不失禮數(shù)。
”陳王在一旁不緊不慢地抬著袖子辯駁,“皇子身份尊貴,何必如此抬舉他們!我看就派梁知遠去吧。
”皇帝同喻道成兩兩對視,心知肚明,迎接使臣的人選,一要氣宇軒昂、氣勢磅礴,二要能言善辯、能文能武。
眼下沒有更合適的大臣人選,除了梁知遠。
只是,這里只有兗王和陳王,皇帝不好分說,將視線轉(zhuǎn)向兗王,
“你看呢?”兗王自認為在皇子中,不算最能干的,也尚不如梁知遠,眼下太子并未在明府,自己理應收斂,不去爭搶。
雖說常年跟著太子,可心思還是個活泛的。
而皇帝開口詢問他,他清楚陛下不過是稍微給了他面子,實則是希望他主動把機會讓給陳王。
畢竟,陳王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兗王雖然很想替太子爭取,可眼下不是最好的時機。
為保住面子,兗王立即回應,“身為父皇的兒臣,理應替父皇分憂擔責,無奈前兩日偶感風寒,陣陣發(fā)熱,恐怕此事還得五皇子陳王更為合適。
"陳王聽罷,一臉悻悻然,心想這個兗王還不算呆板。
陛下見自己的兒子識趣得緊,很是欣慰,抬手往左邊的一方案幾指了指,“可行,那就你來代朕擬圣旨。
”這下,陛下一碗水端平了!一個時辰后,明府正殿便人滿為患,皇帝手中拿著肅北與南朝談判的文書,神色幽幽地看向底下的人,幾位伴駕的閣老重臣均坐在一側(cè)。
梁知遠迎接完使臣后,回到明府正殿,雙方一番交談在和氣的氛圍中結(jié)束,梁知遠完成任務后,借故出去透風。
他很快避了人,躲去暗處招來暗衛(wèi),面色冷然,“書行簡祿存現(xiàn)在如何?”暗衛(wèi)答道,“戶部大人怕他出事,連夜將他送回了臨京城的家中靜養(yǎng)。
”“你派人給我盯緊了。
”梁知遠吩咐完,大踏步回走,往招待使臣所在的凝云宮去,這一夜的明府行宮格外熱鬧,好久沒有這般有人氣了!朝臣與時節(jié)觥籌交錯,推杯問盞,姑娘少爺在行宮的亭子里投壺喝彩,喧囂聲在五彩斑斕的煙火中綻開。
這是書集園游會最后一個夜晚,如果沒有簡祿存的驅(qū)趕,沈書韞或許還在明府行宮周邊欣賞著煙花,感受著喧鬧的夜色,只可惜。
夜風穿過窗紗吹了進來,將油燈吹得忽明忽暗,在這片朦朧的黑暗中,沈書韞撥弄著一方硯,不知梁大人今夜在哪里?明府,還是臨京?而后,又后知后覺驚訝于自己怎么無端想起這么個人,可不知為何這個人,他就平白無故從腦子里鉆了出來。
或許,是那一夜梁知遠摟過她的腰,救過她的命,時間一長,腦子里便將這些點點滴滴都串成了線,匯成了一條綿延不絕、或明或暗的河流。
明府凝云宮內(nèi),肅北的使臣,此時正向南朝皇帝描述來此的見聞。
蟠龍座上明黃袍披身的皇帝,端坐著,沒了以往慵懶側(cè)躺,而是正襟危坐,聽底下一位豐神俊朗的男子陳述。
“南朝真是才輩出,前兩日的園游會上,我見識了一流的刻板技藝,想來可以代表南朝最高的刻板技藝了”恍惚間大家不知這位年輕的使臣,到底說的是國子監(jiān)手藝好的刻工,還是他口中所說的民間女子,據(jù)年輕男子的描述,梁知遠一耳朵聽來便知是沈書韞。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梁知遠太明白了,沈書韞身可能還背負著不為人知的事。
而她的刻板手藝如今不能馬上暴露于朝廷上下,否則,會招人眼紅,甚至招來殺身之禍。
一個書行副行首就差點要了她的命,梁知遠很難想象,如果一時之間,沈書韞刻板手藝名震臨京,那她該如何求生?為了盡量掩護沈書韞,梁知遠躬身越出,語氣平靜。
“鄉(xiāng)間狹隘女子,怎么生出手藝如此精妙之人,恐怕您是弄錯了,南朝手藝最好的刻工,皆是陛下統(tǒng)領的國子監(jiān),沒有別處。
”“我南朝刻工都在國子監(jiān),毫無疑問的。
”八王爺見梁知遠出來為此說話,想來是因為點什么,往日交情不淺,亦就順嘴替他多說了一句。
此時,底下的朝臣,紛紛交頭接耳,又頻頻搖頭,一副不相信還會有人手藝高于國子監(jiān)刻工的。
當即,皇帝一臉正色,看向八王爺,再看看梁知遠和使臣,緩聲道。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手藝的確是有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