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傳遞消息

    明昭彎著腰，捂著空虛隱隱作痛的胃部，一步一挪地朝家屬院外走去。確認周圍無人注意后，她躲進一排平房后狹窄的夾縫里，手指顫抖卻異常靈活地解開了藍布包裹。

    里面是一疊折疊整齊的、質地特殊的紙張。

    展開一看全是線條！精確而復雜的線條！右側是剖面圖！標注著密密麻麻的數據和符號！這就是圖紙��！

    雖然圖紙的精細度和材料在她看來極其原始落后，但那獨特的輪廓、那標注的“J-7改進型”、“進氣口優(yōu)化”、“渦扇參數”……即使在這個時代，應該也絕對是極其敏感的東西！

    看這內部結構圖應該是一架戰(zhàn)機設計圖！而且看標注，也許是現(xiàn)役主力型號的改進方案！

    真的是泄密�。�！

    這個所謂的“養(yǎng)母”，還有那個“養(yǎng)父”黃衛(wèi)國，竟然是……間諜？！

    原主明昭聽過外面的大喇叭廣播，知道間諜的危害，所以對這次送任務才這么抵觸。以至于被毆打之后又餓了兩三天，人直接沒了。

    明昭深呼吸讓自己冷靜清醒下來。

    憤怒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高速運轉的分析和決斷。

    第一：肯定是不能照做！做了就是助紂為虐，這違背她最根本的原則！

    第二：必須舉報！交給這個時代能處理此事的人！

    第三：保障自身安全！她現(xiàn)在極度虛弱，無法對抗兩個成年人，更不能暴露自己已經識破。

    那么，交給誰？原主已經做這種事很多次了，所以李紅梅兩人對她很放心，一個懦弱的，從不開口說話的啞巴，能干些什么事情呢？

    她小心翼翼地將圖紙重新折好放進里面的衣服貼身放好，留下最核心、最能說明問題的幾張小小的結構圖，緊緊攥在手心，藏進破舊外套的口袋深處。

    布包則被她胡亂塞了些路邊的碎石和枯葉，恢復原樣。

    她繼續(xù)向小清河方向走去，步伐依舊晃悠，眼神卻在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周圍。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不遠處樹蔭下的一個身影。

    一個男人。

    穿著顏色鮮明的草綠色軍裝，身姿挺拔如松，即使只是隨意地站在那里，也透著一股沉穩(wěn)如山岳的氣質。

    他大約二十六七歲左右，臉龐線條剛毅，下頜線繃得很緊，正微微蹙著眉，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家屬院入口處進進出出的人，像是在尋找什么，又像是在例行觀察。

    他的眼神落在明昭身上，皺起眉來……

    明昭的經驗告訴她，那是一種經歷過淬煉的、清正而專注的眼神，帶著軍人的警惕與思考，卻沒有陰鷙和邪氣。

    軍人！

    聯(lián)盟軍人曾是她最可靠的守護者。記憶碎片里，這個時代的軍人，似乎也是……值得信賴的象征？至少，比那兩個“養(yǎng)父母”可靠一萬倍！

    一個大膽的計劃瞬間在她腦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氣，將虛弱的表演發(fā)揮到極致。她抱著那個偽裝過的布包，朝著小清河的方向，也朝著那個軍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腳步虛浮，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越來越近……

    就在即將與那個軍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明昭腳下猛地一個“踉蹌”，“哎喲”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朝著那個挺拔的身影摔了過去！

    預想中撞到硬物的疼痛沒有傳來。一雙有力的大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的肩膀。那雙手干燥、溫暖，帶著薄繭，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同志？你沒事吧？”低沉而帶著一絲關切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明昭抬起頭，撞進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離得近了，更能看清他眉宇間的英氣和那份沉穩(wěn)。

    她臉色慘白，額角還有之前撞墻留下的青紫，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滿了驚惶和“虛弱”。

    明昭表現(xiàn)得氣若游絲，掙扎著想站穩(wěn)，卻在“慌亂”中又貼近軍人上半身。

    趁機將一直緊攥在手心、藏在口袋邊緣的那張折疊起來的圖紙，借著身體接觸的掩護，極其隱蔽又精準地塞進了對方軍裝上衣的口袋里！

    動作快得只在眨眼之間，配合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仿佛只是一個無意的剮蹭。

    然后她擺手搖頭，努力扮演著一個飽受虐待、驚嚇過度的可憐少女。

    霍華眉頭鎖得更緊。他這次受戰(zhàn)友明朗所托，來看看他那個據說境況不太好的表妹，明朗沒有表妹的照片，于是給了自己姑姑的照片。

    眼前這個瘦弱蒼白、傷痕累累的少女，一些特征似乎都和明朗姑姑有兩分相似。但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而且，她剛才那個動作……

    他不動聲色地扶穩(wěn)她，目光銳利地掃過她懷里那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舊布包，又在她驚恐躲閃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

    多年的作戰(zhàn)生涯，讓他對任何異常都保持著本能的警惕。她塞進他口袋的東西……觸感像是紙張？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霍華的聲音沉穩(wěn)，聽不出情緒。

    明昭搖搖頭，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掙脫他的攙扶。

    她抱著布包，低著頭，更加“慌亂”地朝著小清河的方向小跑而去，背影單薄又倉皇。

    霍華站在原地，看著她跌跌撞撞跑遠的背影，沒有立刻追上去。他伸出兩根手指，探進軍裝上衣口袋，夾出了那張被汗水微微浸濕的、折疊起來的紙。

    他展開。

    只一眼，霍華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那銳利的線條，那熟悉的標注……這絕不是普通的東西！這是……！

    他猛地抬頭，再看向少女消失的方向，眼神已變得無比凝重。

    他迅速將圖紙貼身藏好，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步伐迅捷而精準，再無之前的隨意。

    ---

    明昭跑到小清河，找到第三個石墩子，做賊似的左右張望一番，飛快地把那個塞滿了碎石枯葉的藍布包塞到了底下。又將其余的圖紙撕碎了分三堆埋在附近的土里。

    然后，她一秒都不敢多留，捂著依舊火燒火燎的胃，拖著疲憊疼痛的身體，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她低著頭，站在門口。

    李紅梅正坐在桌邊嗑瓜子，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指了指桌上：“送完了？算你識相。那點冷飯，賞你了�！�

    一碗冰冷的、凝結著油花的剩飯。

    已經知曉了這個世界這些食物應該不會有毒的明昭，此刻也顧不上許多，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冰冷的食物刺激著痙攣的胃，帶來一陣鈍痛，但也暫時壓下了那灼燒感。

    畢竟再不吃，她就真的又要餓死了。

    “滾回你屋里去！沒叫你出來不許瞎晃悠！”李紅梅不耐煩地揮揮手。

    那扇通往黑暗的小門，再次在明昭面前關上。光線被一點點吞噬，最后只剩下門縫底下透進來的一線微光。

    明昭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黑暗中，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寒夜里的星辰，再無半分之前的驚惶和虛弱。

    胃里依舊難受，身上依舊疼痛。

    但她的心，卻異常冷靜。

    魚餌已經撒下。

    現(xiàn)在，就等那個軍人……接下來的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