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楚驚秋指尖輕輕摸索著紙,紙上的內(nèi)容早已被水氳濕,黑色的墨水如同攀在原地蜷曲的蛇,氤氳開來,看不清內(nèi)容。
楚驚秋的指腹摸著最上面的字跡,他輕輕念出來:“q……計劃?”
“計劃失敗……”
“計劃重啟……”
“你確定要成為第一個嗎?”
“警告!警告!數(shù)值超標(biāo),
即將完成……”
所有嘈雜的聲音如同潮水般向著楚驚秋奔涌而來,他整個人沉溺在深不見底的海底,窒息感四面八方朝他席卷而來,
看不見了,聽不見了,
感知不到任何。
他仿佛身處一個虛空之中。
那一聲聲尖銳的聲音變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刀子,
深深的扎入楚驚秋的血肉之中,留下觸目驚心的刀口,留下殷紅的血液。
楚驚秋手緊緊抓著那疊厚厚的紙,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整潔的白襯衫瞬間沾染了灰塵。
四面八方的人,全部撕扯著楚驚秋的身體,似乎想要將他的身體硬生生的撕裂開來,受五馬分尸之刑。
“呃——”
“疼——”
冷汗止不住的從楚驚秋的額頭冒出,
順著肌膚往下,
打濕了衣物,汗水折射出窗外清冷皎潔的月光,
外頭已經(jīng)變得漆黑一片,
只有孤零零的月光穿透烏云,
照在這一方角落,
抵御黑暗的侵蝕。
“段……段衍。”楚驚秋疼的整個人打著滾,
大腦在尖銳的叫鳴著,耳畔嗡嗡作響,
他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手中的那份資料卻無端燃氣了漆紅色的火焰,
是這漆黑屋子里為數(shù)不多的光亮,
紙張瞬間燃了起來,很快化作一縷灰塵,
化在滿地的塵埃之中。
“小……小行。”
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很多的過往,他握著一個小孩的手,拉勾勾,小孩那清脆卻堅定的童音告訴他:“不論你在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的�!�
無數(shù)的畫面快速的閃過,他根本抓不住,最后定格在一個畫面上。
他穿著白色的衣物,站在滿是液體的玻璃罐前,在玻璃罐里面沉睡著一個怪物,他看不清那個怪物的模樣,但他的心中卻涌現(xiàn)出無盡的愛意。
他的手輕輕抵在玻璃前面,安靜的看著沉睡在溶液之中,浸泡的怪物。
而后畫面一轉(zhuǎn)。
他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東西,他的耳畔響徹怪物的鳴叫聲,那鳴叫聲如嬰兒的哭叫聲,刺得他耳膜生疼。
他的手腕腳腕全然被觸手纏上,眼睛被緊緊蒙住,整個人被怪物牢牢的抱在懷中。
怪物對他說:“不許拋開我。”
“不許放棄我�!�
“你要放棄我了嗎?”
“沒關(guān)系�!�
“很快,睜開眼,你將會全身屬于我了。”
“阻礙我們在一起的人,殺了。”
“世界上只會剩下你和我�!�
“我們才是同類�!�
……
“局長��!數(shù)值下來了!”女孩站在床前,床上被透明罩罩住的青年,渾身被管子插著,面色蒼白,手腕腳腕上鏈接著無數(shù)的機器,機器上跳動著數(shù)值,青年的呼吸很不規(guī)律,胸膛此刻在劇烈的起伏。
“溫度,溫度超標(biāo)!”
原本全身蒼白的青年,肌膚驟然變得通紅,周圍的溫度兀然上升,似乎要將一切焚燒殆盡。
“……數(shù)值如何?”另外一個人站在青年的床尾,他年紀(jì)看上去已經(jīng)五十多,眼窩凹陷,既便佝僂著背部,卻依舊給人以十足的威壓。
“尚在人類的范疇�!迸⒋蜷_終端,輸入了一些代碼,將上面的數(shù)據(jù)傳遞給站在床尾的人。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從qy1開始,一直降不下來的數(shù)值,今天下降下來,還是頭一回。”女孩緊張的看著青年上下波動的體溫,等體溫徹底達到了綠色的數(shù)值,女孩緊繃的身體才松弛了下來,長長了吐了一口氣,臉上帶上久違的微笑,“這是個好兆頭,局長。”
“好兆頭……”那人低頭摩挲著指腹,“核能勉強可以在支撐幾輪異種的入侵,告訴95局a組小隊,迎接下一波入侵。”
“是!局長!”
……
巷子最深處的屋子,沒有開燈,四周全然是無盡的黑暗。
段衍靜靜的依靠在沙發(fā)上,眼睛半闔著,睫毛輕顫,似一只偏飛的蝶,他的指尖有節(jié)律的敲打著,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在他的指尖落下的下一秒,他緩緩睜開了眼,眼中紅芒閃爍著,唇角慢慢的揚起一抹笑容,近乎問不可聲的嘆了口氣:“怎么就是學(xué)不乖呢�!�
他的身影逐漸隱沒在黑暗中,只是在他身影隱去后不久,整間房子的溫度驟然下降,冰霜以沙發(fā)為中央開始向外逐步的蔓延著,放置茶幾上,隨風(fēng)搖曳的百合,在這一刻戛然而止,粉嫩的百合上布滿了冰霜,只要輕輕一掰,整根百合都會掉落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這間房子被冰霜所覆蓋,在一片冰藍之中,唯獨床頭柜上,承載兩張笑顏的相片,靜靜矗立在床頭柜上,與黑暗逐漸融為一體。
……
楚驚秋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手指止不住的顫抖,想要去抓住落在地上的手機,那堆紙張化作塵埃,隨即閃過紫色的光芒沒入楚驚秋的額間,劇烈的疼痛讓楚驚秋捂著大腦,他的大腦要炸開了。
他嘴唇囁嚅著,想要喊出那刻在心底的名字,但全身的力氣已經(jīng)用盡了,只能對著口型。
好難受。
為什么這么難受。
腦海中這些記憶到底是誰的。
我真的是楚驚秋嗎?
我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一切難道都是騙局嗎?
誰來告訴我。
誰來救救我。
突然,耳邊再次傳來那聲沉重的腳步聲,每走一步,地板都要抖幾下。
掛在墻上的鐘,原本時鐘還在走著,在這一刻,轉(zhuǎn)動的時針停了下來。
那腳步聲停在了門外,楚驚秋蜷縮依靠在沙發(fā)的墻角,背對著門,他的心漏跳了一拍,連帶著呼吸都在急促的喘息著。
不行,要逃。
楚驚秋的直覺告訴他,已經(jīng)疼到極致的大腦更是尖銳的發(fā)出警告聲,疼的楚驚秋眼前陣陣發(fā)黑。
月光照射外邊樹的影子,投射在昏暗的房間,將那影子拉的格外長,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般,沒有風(fēng)聲,沒有流水的聲音,有的只是墻上停滯的時針,這散落在不遠處的手機。
冷汗浸濕了楚驚秋的眼,但他不敢眨眼,任由汗水流進已經(jīng)發(fā)紅的眼睛,喉嚨干涸,他抿了抿已經(jīng)發(fā)干的唇瓣,屏住呼吸,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響來吸引外邊人的注意。
門虛掩開來,透過清冷的月光,只能看見那人被拉長的影子,蒼白的月光照射在地上,木板門‘吱呀’的打開。
搖搖晃晃,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這細微的聲響如同玉珠滾落在楚驚秋敏感的神經(jīng)上,驚悚的感覺隨著神經(jīng)末梢傳遞到四肢百骸,讓楚驚秋的四肢灌了鉛一般的沉重,動不了半分。
此刻,他只能慶幸沙發(fā)遮住了他的身形,門外的人在如此漆黑的環(huán)境下,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窗外的樹影和沙發(fā)投射下來的陰影混雜在一起,他的身后靠著的是黑霧的中心被掏出了一個大洞的地方。
楚驚秋沒注意到,身后猩紅色的畫開始逐漸發(fā)紅,發(fā)亮,甚至空氣中發(fā)著一股異樣的味道。
門外的人久久未動,楚驚秋也僵硬著身子不敢動。
手機安靜的躺在不遠處的角落,楚驚秋擰著眉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尖掐進手掌心的肉里,他都沒有察覺。
下意識的咬著嘴唇,放輕了呼吸,大腦似乎要被挖出來那般的疼痛,卻讓此刻的楚驚秋保持了絕對的清醒。
他開始思考前面打給他的那通電話,里面想要傳遞給他的信息。
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他所處的這個時空抑或是他的記憶出了差錯,或者是時間回溯,或是他一直處在某種循環(huán)之中。
從一開始,八月十七日的那晚,老頭警告他在八月十八日不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結(jié)合后續(xù)公霄告訴他,八月十八日這天,大量的異種到達了山州,但卻沒有絲毫的行動。
說明了什么。
說明了有更強大的異種降臨在這里,蟄伏在這里,壓制著低等級的異種,才維持了山州表面上的和平。
更強大的異種,是有了人類的智慧么?楚驚秋咬著下唇,發(fā)疼的大腦此刻卻在飛快的運轉(zhuǎn)著。
車禍發(fā)生在兩周前,八月二十八。
老頭是在八月二十八搬走的,而段衍又在八月二十八的時候去找了老頭,并且發(fā)生了車禍。
發(fā)生車禍的司機和小李全都死于非命,在辦公室的時候,監(jiān)控里的小李已經(jīng)不是活人,或者是,在醫(yī)院拿起剪子剪開自己嘴角的小李,已經(jīng)不是活人了。
更奇怪的是段衍,他為什么會發(fā)生車禍,而且為什么,看見小李的異樣,卻一點也不害怕,面色淡然,仿佛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千萬遍。
楚驚秋知道為什么這么違和了。
段衍的反應(yīng)太奇怪了,太平淡了,在發(fā)生車禍不久,還能淡定的抱著他撒嬌,抬起受傷的腳,睜著幽黑漂亮的眸子,告訴他,我疼。
那間房子就是楚澄的。
這絕對沒有錯。
楚驚秋驚覺,時間是被人改了,從七月開始,他就一直在循環(huán)這段時間所經(jīng)歷的事情,否則,八月十八日他和老頭的紫色閃電不會重合到八月二十七日,被路人看過。
這間房子久居無人,起碼有一年以上的時間了,而這間小木屋的時間流逝遠遠和外邊完全不一樣。
楚驚秋忽然想到了在工作閑暇之余,小李給他說這座城市的奇聞異錄,神秘兮兮的翻出了一年以前的新聞,告訴他,他居住的這條小巷子之前莫名其妙的發(fā)生了動物被奇怪咬死的事件,以及一個小木屋里面被雷劈,而且發(fā)現(xiàn)了一個老頭的尸體。
他重復(fù)的,是一年前的這個回溯點——?
這一切,似乎都在段衍來了之后,全都變了……
“哎呀——”
“被發(fā)現(xiàn)了呢�!�
門口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那人邁著腳步,朝著楚驚秋的方向慢慢走來。
慘白月光下映出那漂亮到窒息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