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商城震驚(一)
楊晉階真是個倒霉蛋,他家的民團(tuán)居然造反了,還居然成功了。
你說什么?我說你個老李呀,理個呆發(fā),怎么啥子都知道呢?
哎,老黃呀,世道要變了,李剃頭說,說什么你都不知道,和樂兩區(qū)都反了,這大事兒你也不操心,我記得你家三娃子小黃還在縣民團(tuán)吧,你也不關(guān)心?
反了,反了,誰反了?
誰反了,還能有誰,南邊的。
別瞎說好不,才多遠(yuǎn)點(diǎn),說反就反了?來理發(fā)的老黃,叫黃大國,開飯店,專門做商城水滑肉,祖祖輩輩都住在商城南街,說起來也算老字號,很出名。他的三娃子接不了他爹的班,又不愿出去混,咋辦,就托人,花了五十塊大洋,到了縣民團(tuán)大隊(duì),當(dāng)了一名團(tuán)丁。
是呀,你不知道,那邊,好多人都跑了,五零四散,到處跑反,有的跑到縣城躲起來了。
是嗎?老黃說,這世道,咋說變就變呢,改朝換代就像喝汽水放屁一樣那么容易,看來,不是個好兆頭呀。
看看,老思想老觀念,跟不上形勢,是不?李剃頭說,我這生意不像你那生意,祖?zhèn)鞯模f個老實(shí)話,要不是推翻大清,都留著長辮子,我這手藝,就不是一門手藝。要是理發(fā),鬼找你呀?從這點(diǎn)說,世道一變,有人就能吃上飯喲,是好事呀。
你這說的,我就不大同意了,哪個朝代更迭,不是老百姓遭殃,老黃說,就像下象棋,棋盤上卒子都還沒有攻過河呢,一個個都被吃掉了,可是,車馬炮都還在,只要堅(jiān)持到最后,都能贏,得利的是誰?還不是老將?如今,又搞這些,哎,還是咱老百姓受罪呀。
也不是的,李剃頭說,我咋聽說,這批人,都是不要命的,為了一個就是夜里做夢都不做的什么理想去奮斗,比趙括還趙括,他們自己說,是為了天下老百姓,你信不?
哎,反正是,我不相信,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們說是為百姓,不為他們自己,難道都是傻逼?老黃說,你理發(fā),人家不給你錢,你干嗎?
我不干,李剃頭的說,但是,跟你說的這個理兒好像不太一樣。
咋不一樣?
在農(nóng)村打土豪分田地,都給農(nóng)民,跟義和團(tuán)說的差不多,李剃頭說,說什么耕者有其田,我看呀,關(guān)鍵是堅(jiān)持,如果這樣想就這樣干,有希望。
你支持?
我是理發(fā)的,口頭上表示支持——我又不會打仗,家里也沒有錢財,要是找我拿些錢,或者讓我跟他們一起打仗,我不干,李剃頭的說,要是打進(jìn)城了,我給他們理發(fā),不要錢。
不要錢,你吃啥?
他們這么高尚,你不要錢,他們有紀(jì)律,會給你錢的。
哎呀,說半天都是個婊子,說得好聽而已。
也不是的,李剃頭說,這世間,為啥還有高尚這個詞呢?不是像賞花一樣,也是追求美嗎?不說別的,人們?yōu)楹卫戆l(fā),不也是追求美嗎?我雖是理發(fā)的,但是,我也高尚呀。從他們的角度,他們也追求高尚,到時候,硬要給我錢,我不要,不是不讓人家追求高尚嗎?
哈哈,你個老李,理個吊發(fā),也學(xué)得油腔滑調(diào)了,真刁滑,你這是既想當(dāng)婊子又想立牌坊,對不?
理了發(fā),老黃出門,去到南街的地攤點(diǎn),沒算到,也有人在議論。
哈哈哈,湯家匯劇團(tuán),你知道嗎?
你是說那個漂亮戲子張素華,她咋了?
還能咋了,跑到余子店,蹲不下去,又進(jìn)城了。
哦,那咋辦?
我們這兒是不是也要逃呀?
那倒不至于,聽說,是gcd在鬧事兒。
gcd,那不是窮人的隊(duì)伍嗎?我們這兒要是來幾個就好了。
幾個,算個球,前年,不是有幾個從固始來嗎?沒進(jìn)縣城就嘎嘣了,一個個都翹辮了。唉,你不知道,gcd這幫人呀,說起來很難理解,他們就像傻子,專門為別人打天下,還不怕死,還挺堅(jiān)強(qiáng),一個個都是硬頭釘,認(rèn)準(zhǔn)的事兒,十條老水牛都拉不過來。有人說他們像野草,你就是把根刨了,到來年,照樣發(fā)芽,胤得滿地都是。
這么嚇人?
我跟你說呀,不光東邊,西邊也有。汪橋老易家,叫什么?易仁幫,你知道嗎?不知道不打緊,你看看這名字起的,易仁幫,一人幫,孤家寡人一個呀,咋能搞成事兒。
你不知道,gcd呀,都是特殊人物,害怕給別人找麻煩,所以起名字都很獨(dú)到,聽起來也怪怪的。
聽說,他們專門為那些吃不上飯的人出頭,是嗎?
是呀,唉,從古到今,哪有這樣的人?
都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見財忘義欺行霸市的多,就是沒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專門打抱不平,像走江湖的,但是,他們又有軍隊(duì),還有紀(jì)律,像太平軍,平天下,均富貴。
太平軍,算個球,你不知道gcd這號人,舍身為人,舍身為國。
我跟你說呀,可不能亂說,那個蔣該石,聽說是個長股臉,臉跟刀背樣,說話都是粗話,聽說,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娘希匹。我就是不知道,這句話咋就是粗話了,這不是好事嗎?
咋是好事了?有人問。
娘希匹,就是說,他娘長得漂亮,人世間很少有人匹敵,說話的這個人愁眉頭說,我就是想不通,在人世間很少有人匹敵,那么這個人,還是人嗎?
不是人,那就是神仙了?
也不一定,是個鬼,是個妖,是個畜生,也說不定。
你呀你,腦子里盡裝些啥?都是屁,是不?我還繼續(xù)說,都說這樣的人不好纏,果不其然。gcd,我們這兒不是沒有,有過。那時候,一中,有好幾個。其中一個叫什么來著?董翰儒,看,多有文化。
還懂漢語,認(rèn)識幾個字就能給人家打官司了?
說你土不是?那個字不讀“語”,讀“儒”,不過嘛,意思倒跟你說的差不多,挺有文化的。
唉,你叫個狗蛋呀,有道是,會聽聽音,不會聽聽聲,發(fā)音差不多,就得了。
哈哈哈,人家還懂漢語,聽說,在北京待過,見過慈禧老佛爺,要是周宰相活著,有一拼。那時候,經(jīng)常到縣長家,車接車送,好吃好喝,迓為上賓,就是這樣,好像金剛臺的天,說變就變,不僅人臉變狗臉,還狼心狗肺,把gcd對待他們的好處全忘了,露出獠牙,吃人。你說,人家與你g黨那是共過患難的,打南昌攻武漢,都是人家的孩子當(dāng)先鋒,一點(diǎn)也不怕,冒著生命往前沖,才把軍閥打垮�?赡隳�,得了天下就不認(rèn)了,這叫過河拆橋,沒良心。
不認(rèn)了還好說,還說人家是g匪,比土匪還土匪,還污蔑人家共產(chǎn)共妻,要趕盡殺絕。
真是太不像話了,老趙呀,你這說,我也知道,偷著跟你說,可別亂說呀,有道是,禍從口出,那個李鶴鳴,弄不少地痞流氓,在街上到處轉(zhuǎn)呢,還說什么共黨都死絕了,哪都找不到了,實(shí)際上,他們是在玩自欺欺人的把戲,哎,咋說呢,也太不高明了。
老趙呀,共黨也不是傻子,他們本著我干我的,還怕你搗鼓嗎?根本不買賬,還照樣革命。這一下不得了了。
咋不得了啦?
你不知道,他們雖說虧待共黨,屠殺共黨,把共黨攆得到處鉆,可是他們沒想到,狗急還跳墻呢,共黨也不是他們想象的傻種,也知道反抗,還都說,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這不,造反了。
那個姓胡的說,為何共黨造反,就有那么多人響應(yīng)?這就是蔣該石自己搞的,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共黨好欺負(fù),老百姓不好欺負(fù)呀。他們從共黨前仆后繼當(dāng)中看到,國字頭的,就不是好東西,這不,古代叫啥?叫一呼百應(yīng),叫揭竿而起。
呵呵,老胡呀,你家可也是大清朝秀才吧,看來,對國字頭推翻大清,是不滿呀,此時,借刀殺人,為你們自己報仇是不?
你個吊性樣子,三句話沒說,就往人性上說,一看你這人說話那樣子,不大是好人,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們老趙家江山丟了,那么你現(xiàn)在替國字頭說話,我也說你是為大宋報仇雪恨嗎?真是鬼扯,跟你聊天真累。要是這樣,還不如回去睡大覺呢。
老胡準(zhǔn)備起身走,老趙又呵呵笑著說,好好好,不說他們了,與我們都無關(guān),說這些干啥,不過,你不知道,還沿著你剛才說的說。那個介石,名字起得,啊呸,介石,界石,是什么石頭,那就是放在邊界上的一塊鵝卵石。要是搬到這邊,就是你的;要是搬到那邊,就是他的,這不是墻頭草嗎?哪像人家中山。中山,就是中國的山,像大別山,那都是處在中國中間的,叫脊梁,就是中間那根柱子。
哦,你這說的我懂了,怪不得那個易仁幫把他爹的田地都賣了,臨殺頭,還說,這樣的不孝子,要他何用?可是易仁幫的爹大聲吆喝:你們不能這樣說俺兒,俺知道,他是個孝子。
這就是舍小家為大家,仗義呀。
街頭巷道,小商小販,嘰嘰喳喳,作為縣長的李鶴鳴,咋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