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1

    是的，我后悔了。

    在無數(shù)個漫漫黑夜里，我都會想起那個冰冷的手術(shù)室。

    「腿張開。

    「嗯，好，就是這樣�！�

    我清楚地感知到有什么東西自我身體里剝離。

    一寸又一寸，直到那句：「好了�！�

    初秋明明還沒降溫，我卻覺得好冷。

    這種冷一直延續(xù)了好多年。

    冷到我夜不能寐。

    冷到我抽完了一支又一支煙，還是沒想明白，他怎么也不來夢里找找我。

    便是嚇嚇我，罵罵我也好。

    可惜，我連和他說抱歉的機會都沒有。

    只有一遍一遍地謄寫往生經(jīng)，希望他早日往生。

    再也，再也不要再遇見我這樣的壞媽媽。

    12

    宋景余扯開袋子后明顯一愣，他摩挲著衣物和往生經(jīng)時，涼薄的唇發(fā)出嗬嗬的笑聲。

    他扯過我的照片，像是經(jīng)年的怒火不能再忍般：「去

    t

    的蘇婉，孩子是你打掉的，你現(xiàn)在裝什么好心�！�

    他掉頭就走，防盜門被他甩得發(fā)出轟鳴的響聲。

    像是在發(fā)泄著不滿。

    黑色的越野車在夜幕下像是迅捷的野豹，囂張而又跋扈地越過一輛又一輛車。

    車后的鳴笛與叫罵聲響成一片。

    宋景余毫不在意地左手夾著煙，就著呼嘯的風一口一口地吸著。

    像是這樣就能吞噬掉所有過往。

    車載藍牙響起

    onica

    張揚的聲音:「宋大少，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這個時候你不該是溫香軟玉在懷嗎？」

    宋景余蹙眉:「蘇婉在搞什么鬼，她以為她寫兩篇往生經(jīng)就能贖罪了嗎？」

    onica

    嬉笑道:「看來最重要的你還沒看見�！�

    有悠揚的曲調(diào)傳來:「看看吧，蘇婉寫給宋淮景小朋友的信，會有驚喜�！�

    沒等宋景余問，onica

    就掐斷了通話。

    干脆利落地讓宋景余猛拍了一下方向盤發(fā)泄著情緒。

    車鳴震天，只在黑夜里留下一尾殘影。

    而世界的另一端，onica

    穿著羊絨束腰紅裙，手提著香檳與我的照片碰杯。

    「蘇婉，好戲要開場了呢。」

    13

    宋景余的車再次出現(xiàn)在江海時，車前蓋有明顯的撞擊痕跡。

    他的眼微微垂著，再也瞧不見之前的慍怒，又變回了那個清冷矜貴的宋小少爺。

    這一刻，二十七歲的宋景余與十七歲宋景余的臉交相重疊。

    仿佛歲月無痕，他只是在赴我的約。

    靜夜無聲，那卷被散落在地的信紙被一只手拾起。

    那些被我埋藏在心底的悔恨、怨懟、愧疚、甜蜜、煎熬、折磨，宣泄在慘白的月光下。

    信紙涂改嚴重，有多行字的字跡斑駁，拼拼湊湊如下。

    【21

    年

    10

    月

    21

    日，天大晴。

    嘿，親愛的宋淮景小朋友，你好。

    我是蘇婉。

    我是……】

    紙箋上有深深的劃痕，似是持筆人因某種原因無法再寫下去。

    揭過一張。

    【21

    年

    10

    月

    29

    日，陰。

    宋淮景小朋友，你好。

    我是蘇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