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綱吉泡在浴缸里,腦海中滿是在入浴之前交給她的候選名單,現(xiàn)在孩子正在自己洗頭,似乎察覺到她的苦惱,他沖干凈泡沫后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綱吉感覺自己從里面讀出了信息:不是你自己決定要這樣做的嗎?
話是這樣說……
女孩忍不住為自己毫無證據(jù)的腦補嘆了一口氣,把臉埋進水里。莫名其妙背鍋的泡到浴缸內(nèi),他不屑使用媽媽特地買給一平和藍波的小游泳圈,一直都是趴在浴缸邊上,但綱吉感覺到水的蕩漾后便抬起頭,把他抱到小游泳圈內(nèi),她知道不需要這個,可是她總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她想起自己曾經(jīng)和媽媽看過的一個電影,說的是吸血鬼的故事。里面有個小女孩被變成吸血鬼以后,叁十年過去也沒有長大,可是她的眼里逐漸沉淀歲月的痕跡,她終于開始疑惑、不滿自己的身體,埋怨成年吸血鬼總是把她裝扮成一個娃娃,埋怨他剝奪了她生老病死的權(quán)利,最后憤怒讓她殺死了當初把自己變成吸血鬼的“父親”。
&也是這樣的嗎?永遠無法長大?在綱吉的記憶里,不管是這個時代相遇的一年多還是舊十年,一直都是嬰兒的樣子,可是他的能力卻與日俱增,不,在相遇之初他就已經(jīng)不像個普通的嬰兒,里世界的人都說是詛咒,綱吉卻猜想著該不會真的是吸血鬼吧?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綱吉把手指伸進小嬰兒的嘴里,想要摸一摸是不是真的有長長尖尖的吸血獠牙,答案自然是否,孩子的嘴巴里和普通人一樣,普通地長著小小的牙齒。
覺得自己的做法好笑的同時,綱吉又忍不住想,哪怕真的是個吸血鬼,她也一定不會介意的,他對她是那么重要,說不定她還會拿自己的血液去喂養(yǎng)他呢。
世界第一殺手聞名全球,和里世界所有大家族大人物都有“業(yè)務聯(lián)系”,但是彭格列是他第一個隸屬的家族,他發(fā)揮了他強大的能力和人脈,為還稚嫩的十代家族鋪路斬荊。如果說守護者們像房子,讓她在難過的時候可以躲進去,那就是遮天蔽日的巨樹,抬頭看不見枝葉的盡頭,不知為他們擋下多少腥風血雨。
真是不可思議啊,那么小的身體居然能夠做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事也能夠做那么好,更了不起的是,一直面對自己無法長大的怪異身體,的接受度。
他也就是比較愛玩罷了,無傷大雅的興趣,這個興趣愛好甚至帶動舊十年的自己,后期裝扮越來越頻繁,那些衣飾都由彭格列十代首領(lǐng)親手縫制。
現(xiàn)在想想,那些在會議上看到她縫小背心卻又因為小背心是縫給而敢怒不敢言,一臉吃了蒼蠅表情的家伙們真是搞笑。
“干什么。”
&挑起眉頭,對綱吉的手指在他的牙齒上摸了一圈的行為不置可否。盡管對異性向來紳士又優(yōu)雅,但這不意味著他會喜歡對方把手指伸到他嘴巴里。他習慣做掌控一切的角色,開放自己的身體讓別人進入的感覺有些奇特,不過…他看了眼綱吉,心想著還不算太壞。
“沒什么�!�
綱吉不愿意說,也沒有追問。他是個控制狂沒錯,但他沒有喪心病狂到連女孩腦內(nèi)那點傻瓜幻想都要知道的程度,“阿綱沒有有在想一些有用的事情”,這種事只要看一眼就能了解。
吸血鬼的事情告一段落,女孩的思緒又被拉回那張候選人名單上,她回想著上面的名字,試圖和自己舊十年記憶中的人對上號,可惜的是她站在里世界金字塔頂端,向來都是別人認識她,她記住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時候是獄寺向她例行介紹對方,第二天再見面她還是得靠獄寺提醒,不過這個名單里面確實有一個她熟悉的人——斯貝爾比·斯夸羅,雨守候補。
他能入圍不奇怪,在實力方面他的劍術(shù)已經(jīng)登頂,本身又是彭格列的人雖然巴利安代表刺頭,在已經(jīng)成為她“手下敗將”的情況下,要他易主十分占理,畢竟里世界強者為尊,那么現(xiàn)在需要確認的就是,斯夸羅知不知道自己在這份名單上呢?
如果斯夸羅知道,那么綱吉大可以不必擔心忠誠的問題,那個男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從來不會勉強自己去做自己不樂意的事情,哪怕只是默認自己成為候補,他也已經(jīng)做好被選上的覺悟。
斯夸羅不失為一個好人選,想想巴利安那些不省心的家伙吧,舊十年她拿到的所有注意是所有巴利安的文件都是斯夸羅做的綱吉敢說自己一定認得出斯夸羅的字男人寫字還挺好看的,巴利安的高層都是一群性格奇怪的家伙,底下的人也大多不靠譜,尋遍暗殺部隊上上下下唯一能溝通并且落實事情的人也就他一個,在這種環(huán)境磨礪下來的斯貝爾比·斯夸羅……幾乎等于一個萬能人。
可是他真的可以取代山本嗎?
不可以。
這才是綱吉覺得最煩惱的地方,好的人選并不是沒有,哪怕是那些她不認識的人,能夠被登錄在這個名單上,他們也一定有自己優(yōu)秀的地方,她只是過不了自己那關(guān),尤其是今天被兩個人連著告白,還被山本抓著當眾親吻,她的心被攪得一團亂,原本強勢的想法就像氣球漏氣一樣癟得不能再癟,現(xiàn)在的她說不出“你們不再是守護者”這種話。
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糟糕了,因為從小只有媽媽,長大以后對來之不易的朋友珍惜得不得了,完全無法拒絕來自異性、朋友的好意,下意識就希望滿足對方的要求,她其實比任何人都害怕他們的離去,這是無法對任何人言說的恐懼,正迅猛地侵襲她。
她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是讓兩個少年留下來更可怕還是讓他們離開更可怕。
“,我應該要怎么辦才好……”
“……”
看著綱吉無助地縮起身體,除了摸一摸她濕漉漉的頭發(fā)以外,沒能說什么。他不是不能主導這件事的走向,他不這么做是因為他不想。不到他不承認,他確實是變得膽怯,他開始不確定自己的言行會對綱吉造成什么影響,那些對沢田綱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阻礙著他的判斷。
&為了將沢田綱吉訓練成為合格的彭格列第十代首領(lǐng)而來到她身邊,這無需質(zhì)疑,沢田綱吉身為黑手黨首領(lǐng)也確實做出許多令人贊嘆的事情,她打倒了所有人認為她不可能戰(zhàn)勝的敵人,繼承了彭格列,讓其壯大、昌盛,哪怕是最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她也讓彭格列存活那么長時間,甚至死后力挽狂瀾,拯救無數(shù)平行世界,作為一個黑手黨的首領(lǐng),她已經(jīng)做得太好,誰也不能說她不是一個成功的黑手黨首領(lǐng)。
但是舊十年的記憶讓意識到,那些他足以自豪的教育就是造成沢田綱吉衰弱甚至死去的原因。
他教導綱吉用里世界的規(guī)則來看待事物,女孩雖偶有異議,但大多數(shù)時候逆來順受,極少表露自己的想法。在未來面對戴蒙的試煉時說的那些話,是包括舊十年那么長時間她唯一一次如此大規(guī)模地爆發(fā)自己的不滿,在幻術(shù)外聽得一清二楚,那些話蜈蚣一樣鉆入他的耳朵,每個字句都仿佛在責怪他。
那個被他壓在心底的疑問又重新浮上來:沢田綱吉對他是怎么想的呢?他把一切帶到她的身邊,也從她身邊奪走許多,對這樣的始作俑者,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如果沒有他,這個女孩哪怕被封印死氣之炎,什么都做不好,在沢田家光的庇佑下也絕不會度過悲慘的一生。她會在適當?shù)哪昙o遇到一個適當?shù)娜耍Y(jié)婚生子,在稀疏平常的日子里慢慢老去,最后迎來生命的終結(jié)——而不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寢,在極度痛苦的折磨之中“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短暫的一生。
這是所不能接受的,他不能像那時候?qū)Υ肚械乃酪粯�,心想著“這是她的選擇”,簡簡單單地揭過去,他無法接受沢田綱吉的死。
這不是愛,這是更加深沉,更加復雜的不知名情感,在舊十年記憶的加持下,這個情感強烈到影響了他的行動,早在綱吉提出要更換守護者的時候,就知道這根本不可行,可是拒絕意味著打擊、憋悶、苦痛…得知加大綱吉的心理壓力也許會導致她的死亡后,變得瞻前顧后。
他盯著女孩稚嫩的臉,試圖撥開心里一團亂的感情分辨她真實的想法,到底是希望更換守護者,還是希望留下現(xiàn)有的人馬,而不是按照“最優(yōu)方案”來提建議。
事情脫離他的掌控,他卻極有耐心地探尋答案。
“還記得我那時候在訓練室和你說過的話嗎?”終于在水溫低得超過允許綱吉繼續(xù)浸泡的溫度后,他開口:“‘大家對你有多重要,你對大家就有多重要’,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害怕分開,他們也是。你希望他們回到表世界好好生活,他們也會希望在里世界好好保護你。他們擁有那些記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別小瞧男人�!�
&看到綱吉扯開嘴角笑了笑,但他知道那并不表示她接受了他的說法,這個話題最后終結(jié)在綱吉的無言之中。當天晚上面對綱吉一如既柔軟無害地往朝他露出的懷抱,他突然覺得那都不重要了,管他們那群小毛頭是能待在綱吉身邊還是不能,他永遠都可以安睡在這個懷抱之中。
也許是在溫度不高的水里泡太久,綱吉第二天竟然有些頭痛,雖然她努力用纖細的脖子撐起沉重的腦袋,不讓它趴到桌子上,卻收效甚微,那困頓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引得獄寺頻頻回頭,綱吉不想因為這個去醫(yī)務室,便朝擔憂的少年搖搖頭,但是她忘了身邊還有個家伙并不怎么聽話。
“老師,沢田要去醫(yī)務室,嗯,我也要陪著去!”
山本大喇喇地舉起手告假,還以為可以發(fā)展成醫(yī)務室的二人世界,只可惜綱吉接受告假,卻把他按回座位,她沒有用什么力氣,山本還是乖乖坐下,他感受綱吉的手指拂過他后腦勺帶著的涼意,陶醉地瞇起眼舒了一口氣。
算了,反正下課再去找她也一樣的,距離午休只剩十分鐘,到時候他們可以一起在醫(yī)務室吃午飯=w=。然而他算漏了,校內(nèi)還有個大魔王,隨時可以伸手從他們口中奪食。
就像這樣。
本來想著去醫(yī)務室瞇一會兒卻在半路被云雀劫走的綱吉一頭霧水,尤其他們現(xiàn)在的狀況非常奇怪,到達接待室又不坐下又不說話,只是這樣把她堵在門板上盯著看到底是有什么樂趣?
他們的呼吸纏在一起,少年純凈漆黑的瞳孔倒映著她的樣子,經(jīng)過昨天,綱吉對這樣的親密接觸非常警惕,她渾身僵硬地靠著門板搜尋脫逃的路線,但云雀并不給任何機會,他看起來對這樣的親密接觸很是好奇,他像只動物一樣觀察完她的樣子后就用額頭去觸碰她的,然后側(cè)頭埋到她的頸側(cè)。
耳后被輕舔的濕潤激起綱吉一身的雞皮疙瘩。
“唔!”
綱吉猛地縮起肩膀,原本放在身子兩側(cè)的手也抬起來去推拒面前的少年,但是她的反抗被云雀輕易鎮(zhèn)壓,他的手攀上她的腰間,把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懷里,這樣一來他呼吸時氣息就全部噴到了綱吉的脖子和耳朵上,少年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干的壞事,他的臉還在她的頸側(cè)埋著,嘴唇貼著綱吉羊脂玉一樣的肌膚磨蹭,這些舉動都讓綱吉難以忍受,她開始顫抖,苦悶地皺起臉:
“別……”
她不禁思考這難道是什么懲罰嗎,她的耳朵周圍一塊都很敏感,平常除了清洗,她自己都不經(jīng)常觸碰,更別說讓別人又親又舔,她奮力抵抗著身體里竄起來的奇怪感覺,思考要怎么樣才能擺脫這個困境。
恭彌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對她呀,�。‰y道是因為守護者的事情嗎?
“恭,恭彌,快停下,你不在更換的人選里面的…唔…~”
提起這個話題確實有用,云雀的動作一頓,從她的頸側(cè)拔出自己的臉,又開始注視她,不過他的神情里夾著淡淡的疑惑,似乎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提起這個事,綱吉不得不提醒他:
“你不在更換人選里面,可以,可以不用做這種事……”
“觸碰是因為喜歡,和守護者沒有關(guān)系�!�
現(xiàn)在云雀知道綱吉在說什么了,她以為他是為了留下來才把她抓到接待室又親又舔又抱的,就像山本武和笹川了平一樣。太小看他了,不管從戰(zhàn)力還是財力還是對彭格列的貢獻力出發(fā),他都不可能淪落到“感情捆綁”的地步。
他注定能夠留在沢田綱吉身邊。
云雀現(xiàn)在做的這些事只是因為他想這么做罷了,就算云雀性格奇怪,可是想要觸碰喜歡的人這一點上他和所有男人一樣,他不喜歡群聚,所以拖到現(xiàn)在才有所行動,雖然不爽山本武先一步下手,不過這種事本來就沒有先來后到,云雀并不認為自己會因為落后輸?shù)艟V吉。
但是他沒想到會弄哭她:“為什么要哭?為什么山本武可以,獄寺隼人可以,笹川了平可以,我卻不行?”
問題不應該出在他身上,憑什么因為人數(shù)過多就把他排除在外,非要刪減人數(shù)的話,就應該把其他的家伙咬殺才對。
“……這樣的,這樣的關(guān)系太奇怪了…”
“奇怪,那又如何?”
“這是不對的…”
“你希望成為我一人的嗎?那我就去讓其他人放手,不管用什么手段。”
“你會因此哭得更加傷心吧。”
“我不會放手的,無論如何——都不會。”
綱吉哭得悲傷極了,情感和理智在強烈地撕扯著她的心,可是即使她那么難過,云雀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妥協(xié)的樣子,他只是把她抱在懷里,然后羞恥地托著她的屁股,小孩子似的抱起她,綱吉一下錯過反抗的時機,只能順勢趴在他的懷里,眼淚滴滴答答沾濕少年的肩膀。
又這樣……
綱吉抽抽噎噎地不想妥協(xié),她知道云雀為什么要這樣抱她,男人寬厚的懷里讓綱吉覺得安全又溫暖,所以特別容易被安慰,舊十年他們常常這樣抱著她,有用是有用,但是總讓人覺得難為情,而且現(xiàn)在,唔,恭彌的肩膀好瘦好咯人啊。
云雀也發(fā)覺自己和舊十年完全不同的尷尬的身高體型差,他默默移動到沙發(fā)上坐下,不過在沙發(fā)上他也沒有把人放開,哭一哭出一身汗,正好就這樣哄她睡覺。
感受云雀在自己背上一下兩下地拍,綱吉非常惱已經(jīng)開始犯困的自己,可是她枕著少年尚且單薄的肩膀,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意識便不可控地漸漸模糊,在進入夢鄉(xiāng)之前,她似乎聽見誰開門進來的聲音,綱吉想要睜開眼去看,然而她還是沒能抵擋住睡意的侵襲,沉沉地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