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悉心創(chuàng)作期間，外面的世界并沒有很消停。
杉杉的院子位于謝府一角，與街只有一墻之隔。
街上有些大的動靜，屋里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日一大早開始外面便開始吵吵鬧鬧哭天搶地，推敲創(chuàng)作到半夜的杉杉拿被子蒙住頭，仍是擋不住魔音貫耳。
起床氣爆發(fā):“流螢，這是怎么回事”信息來源中心、飄雨閣搜索引擎流螢上線，努努嘴說道:“是二爺去喝花酒，喝多了把人給打了。
”杉杉一聽，煩惱立時消減了幾分。
相較之下，謝譽清很算個人呢，自己真是，沒有嫁錯。
雖然也喝花酒，但好歹不撒酒瘋是不“把誰給打了是女子嗎嚴(yán)重嗎人家來討說法了老爺知道了嗎說怎么辦啊”若真是青樓女子被打，真是無妄之災(zāi)。
依照此社會地位，能夠得到公正的說法嗎“挨打的是二爺?shù)暮糜�，好像是段氏銀莊的二少爺。
說是為了一個女子爭風(fēng)吃醋，喝酒起哄，便打起來了。
聽說段二爺門牙被打掉了兩顆，還松了好幾顆。
他家可是不干了，竟鬧到大街上去了。
可咱二爺?shù)耐缺淮蛘哿搜剑垡矝]占便宜啊!”流螢憤憤不平，雖說這二爺平日里是混了些，可該護(hù)犢子還得護(hù)。
腿被打折了這可是傷得不輕呀!這和那段家的不是傷得半斤八兩旗鼓相當(dāng)嗎“這么說來他倆打的也差不多啊，段家這是鬧啥呢”“嗨，說什么段家二郎半月后要去相看高家小姐，如今破了相且不干呢!還說什么白瞎了娘胎里帶出來的好模樣，這副模樣肯定是相不中了，更無可能入仕了一類的，這不是訛人嗎他要把這輩子的不如意都賴在二爺身上呀!”蒲葦接過話茬:“啊!之前那段家二郎老來咱府里，那模樣，哎喲，矮矮矬矬滿臉橫肉，擱地上跟個大頭菜似的，還一口大齙牙，這還能有啥破相不破相的。
就是囫圇個去見了高小姐，人家也不可能看得上呀!而且字也不識兩個，還扯什么做官呢!這就是訛上咱家了。
”杉杉直為那高小姐慶幸，這正好躲過這場相看啊!要是真嫁真么個人間尤物，再生一堆矮娃娃，真是令人振奮，這輩子算是值了:“他家要啥說法夫人怎么說”“段家大郎在街上吵吵，說什么二爺仗著有個要做官的哥哥欺負(fù)他弟，要去報官伸張正義!被夫人和二夫人勸到正堂了，正在說呢!正好三爺也來府里送賬簿，他見多識廣的，肯定能有好法子勸勸。
”作為一個口腔醫(yī)生，杉杉明白失去牙齒還是很讓人揪心的，加上這個時代的醫(yī)療背景，這一失，應(yīng)該就是一輩子，對方要個說法也是情理之中。
但這傷是兩人醉酒互毆得來的，況且謝老二也斷了條腿，責(zé)任怎么著也得對半分，各回各家各自治療得了。
鬧事就太不禮貌了。
翻了個身重新鉆到被子里，杉杉準(zhǔn)備繼續(xù)夢會周公，可傳來的爭吵越來越大，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
算了算了，還是去看看罷，待在小院里本來就無聊，好不容易遇見個新八卦，還能錯過嗎利索地爬起，梳洗穿衣，便讓流螢引著去找夫人。
剛進(jìn)了正院，便看見圍了一大堆人，好些個生面孔，個個都是身材魁梧兇神惡煞。
只在其中發(fā)現(xiàn)少量的熟面孔，還都是很有禮貌的那種，想必是謝驤的手下了。
院中央躺著鼻青臉腫一臉困倦的段公子，一旁還有同樣尊容的謝智清。
當(dāng)事人睡得很沉，只段大郎在那瘋狂輸出討要說法。
段家大郎一副慈兄心腸:“大夫都說無法了!你兄弟斷了的腿能接上，可我弟弟斷了的牙齒接不回去!這是斷了我弟弟的仕途之路啊!再說，謝老二是有了老婆，可我弟弟他還沒有娶妻呀!我可憐的弟弟，哥哥對不住你。
”陸夫人和朱明心意外地沉默，半天才辯解一兩句，只靠謝驤作為主力勸解對方不要激動。
什么不要傷了和氣，雙方都有掛彩，該有的賠償都會給的云云。
段大郎看著對方不積極解決問題，又想起是段二郎喝花酒喝來的，又火上心頭踹了弟弟一腳:“娘啊，大郎對不住你!讓人把弟弟欺負(fù)了啊!仗著家里有人做官欺負(fù)人啊!還有沒有天理啊!這馬上就要去相看，要毀我弟弟一輩子啊。
”謝智清的老婆朱明心在一旁聽著只覺得晦氣，感嘆自己怎么就不如那高小姐這么幸運，當(dāng)初就讓人模狗樣的謝智清騙了去，如今要處理這種狗屁事。
“您這是哪的話，您嚴(yán)重了。
”“您冷靜些”陸宜安也是一副平靜模樣，眉宇間不見一絲波瀾，只輕飄飄幾個字:“莫要生氣，有話好好說。
”沉靜似水的兩個女子和激動的段大郎形成鮮明對比。
段大郎，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腔怒火無處燃燒，兩位清醒的冰雪好似滅火器，把段大郎澆的騰騰冒煙:“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報官!我要報官!”謝驤在一旁默默站了很久，毫無波瀾地聽著段大郎申訴，聽到要報官的字眼，輕輕側(cè)頭看了兩位嫂嫂的表情。
兩位仍是頭不抬眼不睜，冰冷的面孔上看不到一絲波動。
猶豫再三，硬邦邦道:“還是不要報官了。
”終于可以打個來回答話對口了，段大郎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炯炯鎖定謝驤。
謝驤本想繼續(xù)沉默，可看著滿懷期待的黑眼珠，不得不繼續(xù)勸和:“早有聽聞段氏兄弟情深不同尋常，如今一見確是了。
”杉杉聽到這話眼睛都亮了，里面閃爍著精光:這是什么虎狼之辭難道還有其他劇情也沒人和我說呀!“段二哥面容受損，我見了也是惋惜不止。
若我是段兄，見胞弟如此想必也是心緒難平憤憤至此。
只是這傷處并非我二哥一人的錯處，他也在堂下躺著呢!你追究我謝家責(zé)任，我家也要追究你嗎還是各打五十大板，回家治傷去吧”“你家仗勢欺人斷腿和斷牙能一樣嗎這毀的可是我弟的門面啊!以后張嘴露窟窿，說話就漏風(fēng)，讓我弟怎么見人啊!”朱明心見這事件發(fā)展實在是進(jìn)行不下去，只得開口道:“二爺這腿是能接上，可大夫也說，接成什么樣，恢復(fù)成什么樣，這些都未可知!多少人斷腿后就變成了跛子，多少人走路lile歪斜，如何就是只你家吃虧!二爺自幼苦讀滿腹學(xué)問，全家都指望著他高中入仕。
若真因此事日后恢復(fù)不好誤了前途，合該是段二哥的罪過。
但我家大度，感念與段家數(shù)年情誼，只想輕輕揭過。
且此事是兩人酒醉后的無心之失，沒得只委屈我家的道理。
”段大郎聽了確實也是這個道理，雖然自己嘴上說腿斷了無事，心中還是知道厲害的。
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再低頭一看門牙漏風(fēng)開唇露不著齒的豬頭弟弟，心疼的情緒又沖昏大腦:“你個無知婦人!你看看我二弟都成什么樣子了!這頭都腫成豬頭了!報官!報官!讓青天大老爺明斷!要把他抓起來，抓起來!哎喲我可憐的弟弟哦!”杉杉在一旁聽得有些焦燥，這段大郎車轱轆話來回說，要賠償就提要求，要報官就趕緊去，拖著個傷員在這里大吵大鬧，白白浪費了治療時間，真是拎不清。
要知道，牙齒再植的黃金時間是半小時以內(nèi)，再這么耗下去過了時間等牙周膜細(xì)胞死一死，那才是真的是丑就是一輩子。
出于一位口腔醫(yī)生的天然使命，絕沒有見死牙不救的道理!雖身為妾室不能隨意見外男，但緊急情況也顧不了這么多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牙齒報廢掙扎再三，還是讓流螢偷偷通報了一下。
段大郎依然被憤怒沖昏著，看到這大腹便便的女子，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叫個身懷六甲的婦人上來作甚!你們家還有沒有些規(guī)矩!”杉杉小大夫上線，并未理會段大郎的責(zé)罵:“這牙是何時掉的可還能找到”“掉了快半個時辰了!”在一旁等待多時的段管家雙手高舉起兩顆牙，把這兩顆罪證高高舉起，似乎要把謝智清釘在罪犯的枷鎖上，“已經(jīng)快要半個時辰了!你們還在這里扯皮!推卸責(zé)任!我們公子娶親容易嗎!你們!你們!”牙齒脫位超過半個小時了，再植的成活概率已經(jīng)不那么高了，杉杉嘆氣，但是好歹把眼前的事對付過去呀，以后成活不成活再說，只能先試試了。
杉杉踮腳從管家手中接過牙齒，兩只纖細(xì)的手指捏住牙冠，一點不沾染到根部。
大家一時都有些疑惑，竟不知這是要做什么。
杉杉360度旋轉(zhuǎn)觀察，這兩顆牙已經(jīng)風(fēng)中干燥了半個小時，牙根表面有些拔干。
冠根表面都粘上了些塵土和細(xì)碎的砂石，肯定是不能直接按到窩洞里的。
杉杉把目光移向地上不甚清醒的段公子，心道若是讓他自己清潔這個牙怕不是要吞下去，到時候牙齒沒安上還多了個觀察大便的任務(wù)。
讓誰來幫下忙呢肥水不流外人田，段家大哥如此愛弟心切，想必愿意做這件事。
看一眼唾沫橫飛的段大郎，化身噴壺180度噴射怒號，杉杉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目光一轉(zhuǎn)又看向忠心耿耿的段管家，面貌端方說話斯文，想必他是愿意的。
于是溫柔地對著段管家笑道:“您張嘴，把這兩顆牙漱一下，把上面的泥清理一下。
”“啊”段管家一時暈了頭腦，啊什么漱牙要漱嗎我為什么要聽她的呢這么臟的還是別人的牙，我為什么要漱!為什么是我怎么覺得我會漱呢眾人的目光皆鎖定在段管家的臉上，尤其是段大郎，目光灼灼，仿佛這就是要見證忠誠的時刻。
在杉杉殷切的目光下，在這份工作的長期穩(wěn)定的壓力下，段管家橫下心眼睛一閉把兩顆牙齒放到嘴里漱著，左顛右倒，用口水清潔掉牙齒的每一個部位。
根據(jù)杉杉的指引，眾目睽睽下吐出兩顆牙，還拉出了晶瑩的長絲。
眾人紛紛移開視線，努力忘卻這不忍直視的畫面，干嘔之聲此起彼伏。
唯謝驤保持住一貫的穩(wěn)妥持重，笑著盯著眼露精光的杉杉。
杉杉從樹下?lián)炝藘善瑯淙~，隔著葉片捏住兩顆牙齒的牙冠，又囑咐段管家掰開段二郎的嘴，杉杉分辨了一下左右，硬生生把兩顆牙生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