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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了,夫人,輪到我了吧。
”他說。
姜鴉冷眼瞥了一眼,“是,是輪到你。
”巫修月總感覺看自己的這一眼不太美妙,可他依舊是喜滋滋的,因?yàn)樗啦粫x開他了。
是輪到要收拾你了。
她也應(yīng)該收拾收拾自己的心理,她的心徹底被擾亂了。
姜鴉眼神復(fù)雜的看著他,這一切不知道從何說起一切的淵源是什么,她也沒有弄得清楚,他們是突然被合在一起的,他怎么會喜歡上自己不明白,她怎么喜歡上他更不明白。
她對他現(xiàn)在可以用“愛恨交織”來形容,又愛又恨,又忍不下心來殺他,又迫于壓力,必須要?dú)⑺�,有著三年前的懵懂初見,一見鐘情,也有著三年后的隱瞞怒恨,恩怨是非,又何談得明白。
有些想起來了,那些美好的記憶在大腦里回閃。
墻頭的明月,無數(shù)封不知悔改的書信,見不到真面目的面具,那是過去,她本以為過了這么久,一切都不會再想起來,她曾還向他說,她喜歡三年前的他……姜鴉想回到過去抽死自己。
她之前究竟是怎么喜歡他的,一個(gè)連臉都沒有見過的人,甚至只是通了幾封書信,見了一面。
現(xiàn)在呢?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替嫁第一夜的落水,那是他們緣分重啟的開始,難忘的洞房花燭夜,花中幽會,殿上瘋戲,一諾千金買美人笑,夏夜的螢火蟲,天貺節(jié)的牛馬儺面,許下心愿的河中花燈,一切的一切,她全都記在了心中……這讓她如何釋懷?那些藏匿在悲傷的表面下那淡淡的甜,像是將她的心臟一片一片的剝開,是帶著痛楚的糖。
明明只過了幾天,但像是過了幾年似的。
也許真的像他說的,他們的緣分就是從上輩子,上上輩子,一直糾纏在一起,永遠(yuǎn)都不會將這個(gè)雜亂的紅線扯掉。
誰又能理得清這一團(tuán)亂麻,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像上次一樣逃避。
就當(dāng)這件事情沒發(fā)生吧,就這樣逃避過去吧,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的,她只是世間的一個(gè)小角色,決定不了更多的事情。
她總是對自己這樣說,可說著說著又說服不了自己。
那他呢?他是從何時(shí)喜歡上自己的?她從來沒有了解過他的心,他給自己的感覺就是愛他,但不知道從何愛起,姜鴉看上了那雙可憐巴巴望向她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卻是藏匿著愛意與執(zhí)著,她不是一個(gè)傻子,能夠感受到這么炙熱的愛。
那他又是怎樣的想法?總不能讓她一個(gè)人糾結(jié)吧。
“這筆爛賬,我應(yīng)該怎么算?你又是怎么想的,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她的笑未達(dá)眼底,是未被融化的冰。
“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巫修月眼巴巴地湊上來,他不在乎自己會有什么局面,只想要自己的夫人留在他身邊。
“我想怎么算,我想怎么樣,難道你不明白嗎?”姜鴉凝視著他吞咽的喉結(jié),一步步的緊逼。
巫修月無所謂地迎上來,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放到了自己的心口,還把那把劍交給了自己。
“想殺我么,我的這條命不就是你的嗎?可夫人,你真的下得了手嗎?為夫心痛……”姜鴉心頭一怔:“你在逼我!”手里的劍卻緊緊地握著,沒有松開。
師傅臨死讓我殺他,師弟讓我砍下他的頭顱!連師妹也希望我早早回來,所見過的那些百姓,無辜人……她在這一瞬間腦海里閃過了無數(shù)人的身影,可唯獨(dú)沒有他。
姜鴉緊了緊拳頭,橫在他倆中間的還有一根巨大的刺。
那根刺扎得她心口血肉糜爛,她無法忽略他做過的錯事造下的殺孽,這些難道可以一筆帶過嗎。
裝作一葉障目,那違背了她的本性。
他們的立場終歸有所不同,她明白,她知道,這根刺一天不拔,她就不可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嗎,你活該不能活在這世上——”姜鴉甩開了他的手,垂下的眼眸不敢與他對視。
“可你,為了我留下來,難道不是心軟了嗎,那為什么不愿意試試……”巫修月一把跪在地上,毫不猶豫扒著她的衣擺,苦苦哀求道。
姜鴉無言以對。
也忍不下心來把他推開。
她想說是來找他算賬的,可又忽覺得不對,又將這話咽了回去。
應(yīng)該埋伏在他身邊,殺了他才對呀,怎么想到的只是這么輕易的事,她在心中唾罵自己的偽善。
“少主,要不你們回自家地盤清算吧,五長老拖不了那些蠢貨很久的……”一道細(xì)弱的聲音,幽幽地在他們身邊冒出來。
他倆沉默,吵得激烈,吵得忘乎所以,忘了身邊還不止一個(gè)人。
“回明月拍賣行。
”巫修月默默地又站起來。
“不回天機(jī)閣吵嗎?”鄒福下意識說,她還以為夫妻倆要回家解決呢。
“你很想看我們吵?”巫修月冷眼刮了她一眼。
“沒,沒有沒有,你們沒有在吵,我眼瞎了。
”鄒福嚇得松開了虞挽的手,她把嘴里塞著的布條吐了出來。
“她是在跟你吵。
”她難道還不了解她的恩人嗎?這眼神看起來就是要?dú)⒘怂粯印?br />
姜鴉不分?jǐn)澄业胤藗(gè)白眼:“她難道說的不是對的嗎?我這是在跟你吵,你當(dāng)我跟你調(diào)情呢——”巫修月笑了笑,“是是是,那我們換個(gè)地方繼續(xù)。
”他瞧了一眼鄒福。
“少主,我們的船就在那邊走一段時(shí)間就到了。
”鄒福心領(lǐng)神會,拍著馬屁說道。
“我們邊走邊說好嗎?”巫修月臉色平和,語氣溫和地說著話。
他不像剛剛那么瘋了,姜鴉也能好好跟他講話,她點(diǎn)點(diǎn)頭,先一步的邁開了腿,虞挽趕緊跟了上去,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恩人,等等我呀。
”姜鴉為了她把腳步放慢,側(cè)過臉來笑著說:“我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你以后直接喚我名字吧。
”“好的,姜鴉姐姐。
”虞挽甜甜一笑。
巫修月看著這一幕很是刺眼,面色不愉,對著鄒福說:“下次不必把她帶上。
”“?”不是您叫我把人帶過來威脅的嗎?鄒�?鄲赖�?fù)蠐项^,少主越來越不好理解了。
六月的蓮香,朵朵疊疊,飄著飄著就落入了她的鼻息。
姜鴉和他們登了船,站在船頭看著江邊浩蕩的景色,虞挽殷勤地為她打傘,又或是獻(xiàn)上茶水和點(diǎn)心,各種花樣輪了一圈,鄒福都有些佩服她的狗腿行為了,比她對少主還好。
“姜鴉姐姐,你真不需要我給你遮遮陽……”她一嘟嘴,眼睛一紅,姜鴉就不忍心說她了。
姜鴉無從適應(yīng)這份熱情。
“需要,需要。
”姜鴉擦了擦額頭的汗,難道是天太熱了嗎?虞挽看到她的動作,趕緊從懷里拿出了帕子,湊上去踮起腳,細(xì)心的給她擦拭著,“你看呀,姜鴉姐姐,我都說了,這湖中心很熱的,讓我來為你擦擦汗吧。
”姜鴉一臉尷尬,背部僵直一動也不敢動,眼神不自覺地溜向了巫修月。
巫修月抱著臂站在一旁,靜靜地凝視著,他臉上不說有什么表情,但嘴角一直是下?lián)P的。
因?yàn)閯倓偰且怀觯幌肷锨�,看起來�?dú)自在生悶氣。
鄒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半蹲在旁邊,被他身上的冷風(fēng)涼氣吹到抖擻。
虞挽插在他們之間,兩人都一時(shí)沒說上話。
姜鴉移開了視線,眨眨眼。
這樣也好,姜鴉原本想跟他好好談?wù)�,但談著談著就變成吵架�?br />
還是單方面的吵架,對方可能以為這只是在調(diào)情罷了。
巫修月看著虞挽的眼神越來越黑,額頭直跳。
心里想著,鄒福吃白飯的嗎?不把她拉走留他和姜鴉獨(dú)處。
他再也忍不住了,腳下帶風(fēng)地邁過去,搶過了她手中的帕子,“她是我夫人,這種小事應(yīng)該我來做,還輪不到你。
”他挑唇一笑,帶著滿滿的嘲諷。
“哦,姜鴉姐姐可不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妻子好像是姬云衫,名義上應(yīng)該是這樣的,可姐姐救了我是實(shí)打?qū)嵉�,我為她服侍,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嗎。
”虞挽語氣欠欠地說道。
姜鴉頭一次意識到自己身邊的人,戰(zhàn)斗力都很強(qiáng)。
如果寺無柳在這,聽到這話直接會炸了。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巫修月臉色一變。
這話扎了他的心,如果不是他裝瘋賣傻又裝病,她真的可能會離自己而去。
連名分也沒能給一個(gè)。
“總之,我們之間的羈絆,不是你能比的。
”巫修月嘴硬地回了一句。
姜鴉額頭冒汗,“你們倆這是做什么?”姜鴉夾在兩人中間,一人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虞挽還好,只是輕輕地握著,她有分寸。
而巫修月不同,死死地咬著牙,要把自己唇上的一塊肉咬下來。
他用的力,要把她的手腕折斷,姜鴉表情扭曲,忍不住shenyin了一下,虞挽擔(dān)心她松開手,“姐姐,對不起,我把你抓疼了吧。
”姜鴉搖了搖頭,看向還抓著自己的巫修月,眼神示意他緊繃的手:“她都放開了,你還不放開我嗎?”“寺無柳,你松手!你捏著姐姐手痛了!粗暴的野蠻人!”巫修月緩緩神,嘴上說著會放開,“小月牙,我自然會放開你。
”姜鴉挑眉。
但他們的手還連在一起。
“你倒是松開呀!”虞挽說道。
“你走我就松。
”他說。
走了一個(gè)寺無柳,又來了一個(gè)虞挽。
怎么誰都想跟他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