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愿為父皇分憂

    皇帝最后這句話，甚至可以說是在哀求，讓一旁站著的趙延洵都目瞪口呆。

    端妃眼淚再度流了下來，連忙起身跪到皇帝面前，抹著淚道：“陛下，是臣妾讓陛下難做了，臣妾有罪！”

    “那太子位，臣妾本是不想爭的，偏偏被那些朝臣拿來大做文章！”

    這話同樣讓趙延洵瞠目結(jié)舌，端妃說自己不想爭太子位，這話說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然而此時，端妃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她接著道：“陛下……臣妾所作所為，只求不與洵兒骨肉分離罷了！”

    “庭兒聰慧，卻不明不白的死了，難道陛下還要讓他們把臣妾最后一個兒子也奪走嗎？”

    此言一出，皇帝趙永鋮的臉色微變，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趙延洵心中卻是精彩無比，暗道端妃手段果然高明。

    這番以退為進手段，以死去的四皇子趙延庭為引子，非但襯托出了自己的孤苦無依，更點出了外臣和后宮里某些人的囂張跋扈。

    甚至于還能讓皇帝聯(lián)想，趙延洵這次突如其來的重病，會不會也是某些人做的手腳呢？

    端妃分寸把握得極好，沒有指名道姓說任何一人，把想象空間留給了皇帝本人。

    不得不說，趙永鋮此刻又被端妃說動的意味，因為他也想到了自己憋屈的大半輩子。

    從少年登基被權(quán)臣掣肘，趙永鋮欲行的廢立之事，另一層面來說也是對官僚集團的反抗。

    可惜斗了這么多年，他的意志還是被朝臣們束縛，坐在太子位上的還是那個讓他厭惡的皇長子。

    然而，端妃卻算錯了一件事，此時的趙延洵已非彼時的他。

    只見一直站著的趙延洵撩起袍子下拜，畢恭畢敬跪在了皇帝面前，這一動作引來了端妃與皇帝的注目。

    “兒臣……愿為父皇分憂！”

    趙永鋮訝然，而同樣跪在地上的端妃，卻是狠狠瞪了趙延洵幾眼。

    可趙延洵不為所動，而是叩頭于地道：“父皇身承江山，肩挑祖宗社稷，兒臣不愿父皇犯難，愿依朝臣所奏……出京就藩為王！”

    聽到這番話，不單是端妃震驚，皇帝趙永鋮心頭則是感動不已。

    為了給自己分憂，老九愿意主動放棄太子位，真是自己的好兒子�。�

    要說趙延洵對太子位沒什么想法，那絕對是違心之言，位列至尊的感覺誰不想嘗一下呢！

    可他經(jīng)過今天來的仔細評估，還是覺得自己上位的可能性太低，還不如主動退一步海闊天高。

    如此一來，既符合他外出躲避末世的想法，也能借此機會向皇帝老爹多要些好處。

    只見趙永鋮先是將端妃扶起，然后才上前一步，將趙延洵從地上攙扶起來。

    “洵兒，父皇對不住你！”

    實打?qū)嵉恼f，趙永鋮能跟趙延洵說出這句話，足可見他對趙延洵這個兒子的看重的，父子之情絕不是一般的濃厚。

    這不由讓趙延洵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二老供他上了大學，一輩子含辛茹苦還沒來得及享福，就出車禍雙雙去世了。

    “兒臣不忍父皇犯難，做不孝之子，還請父皇成全！”

    趙延洵再度補刀，讓端妃的心更涼了，以至于此刻她一句話都沒說。

    當丈夫和兒子心思一致，她一個婦道人家說什么都無用，反而會破壞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最大的問題被“解決”，但除了趙延洵外，皇帝和端妃都高興不起來。

    以至于這兩位恩愛多年，頭一次話都沒說一句就分別了。

    跟在端妃身后，趙延洵也不知該說什么，此刻他甚至感到有些心虛。

    母子二人一路無話，端妃乘著輦轎返回咸福宮，趙延洵則徒步一路跟著。

    到達咸福宮后，端妃踏入宮門沒等趙延洵跟上，就直接命人封閉了宮門。

    而趙延洵也沒直接離開，前身畢竟是端妃的兒子，他得把這爛攤子收拾好。

    于是趙延洵干脆跪在了宮門外，從下午太陽西斜，一直跪到了日落西山。

    咸福宮內(nèi)，宮女們已經(jīng)在擺晚膳，端妃則獨自坐在臥房內(nèi)，看著地上怔怔出神。

    宮女宦官們都不敢多事，唯有靈素走到近前，徐徐稟告道：“娘娘，殿下一直跪在外面，都已經(jīng)一個多時辰了！”

    端妃沒有說話，她對這個幼子是又愛又恨，此刻全然不想搭理。

    靈素畢竟是端妃心腹，隨即又說道：“娘娘，殿下大病初愈，身子骨可受不住這樣長跪，夜風將起……若是再著了涼，那可就麻煩了！”

    之前的一場風寒，就差點兒要了趙延洵的小命，想到此處端妃臉上的寒霜消減了不少。

    趙延洵是她唯一的兒子，雖然這次忤逆了她，但母子血肉之情是實打?qū)嵉摹?br />
    沒一會兒，咸福宮宮門徐徐打開，靈素從宮門內(nèi)走了出來。

    “殿下，快起身吧，娘娘請您進去！”

    在地上跪了兩個多小時，趙延洵此刻腿腳有些發(fā)麻，一時間竟沒能站起來。

    好在一旁林全霍安上前，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護著他一路進了咸福宮。

    今日這一跪，對趙延洵來說是沒辦法的辦法，他總不能一走了之。

    來到正殿門外，趙延洵揮退了林全二人，獨自邁步走進了宮殿內(nèi)。

    此刻端妃正在偏廳內(nèi)，面前已經(jīng)擺好了晚膳，但她的目光全落在趙延洵身上，眼神中既有母親的慈愛，也有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你們都出去！”

    在端妃的吩咐下，殿內(nèi)侍奉的宮女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趙延洵母子二人。

    見兒子站在原地不動，還是端妃先開口道：“過來坐吧！”

    聽到這話，趙延洵才邁步前行，來到端妃身側(cè)坐下。

    審視兒子良久，端妃之前想好的許多訓斥的話，此刻全都沒了再說的心思。

    “用膳吧！”

    趙延洵一時愕然，最終還是開口道：“母妃……兒子今日所言，讓您失望了！”

    端妃難得露出一絲笑容，拍了拍兒子肩膀：“不妨事……這都是命！”

    此刻端妃確實看清了，即便方才讓皇帝再生起與朝臣硬懟的心思，最終還是同樣的結(jié)果。

    既然結(jié)果是注定，那么努力注定是徒勞，退一步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她還在后宮，只要她還能抓住皇帝的心，那么往后未必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你已經(jīng)長大了，學會自己拿主意也是好事！”端妃臉上笑容更甚。

    “藩地不比京城，有什么需要的東西，你就和母妃說……絕不能苦了自己！”

    聽到這話，趙延洵心里樂開了花，這正是他想要的。

    想要防備末世到來，他需要的東西太多了，而且許多還是管制物品，借助這個機會正好得到。

    但這事兒需要徐徐圖之，此刻趙延洵并不著急，安撫好眼前這位母親無疑是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