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汗水,混雜著塵土,從他的額角,滑落到臉頰,留下一道道狼狽的淚痕。
他的眼睛,依舊空洞地,望著地面。
仿佛他的靈魂,還被困在剛才那個,無間地獄般的場景里沒有抽離出來。
片場,陷入了一種,比剛才還要更加詭異的,極致的安靜。
沒有歡呼。
沒有掌聲。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攝影師依舊將鏡頭,死死地對準(zhǔn)著趴在地上的杜玉。
那些扮演警察的群演,一個個,都還保持著沖進(jìn)來的姿態(tài),臉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呆滯和震撼。
他們看著那個,趴在地上的男人。
剛才那一瞬間,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抓捕的,是一個,窮兇極惡,卻又在最后關(guān)頭,為了保護(hù)同伴,而選擇自我毀滅的,真正的走私犯。
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絕望和悲壯,根本不像是演的!
那是一種,能讓所有旁觀者,都感同身受的,強(qiáng)大的,令人心悸的真實感!
監(jiān)視器后面。
文牧早已淚流滿面,他甚至忘了去擦,任由那滾燙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襟。
他的劇本里,只寫了“程勇被捕,心如死灰”。
可杜玉剛才,用自己的表演,為這八個字,注入了足以撕裂人心的,磅礴的生命力!
他演出了,一個被逼上梁山的小人物,在末路窮途時,那所有復(fù)雜的,矛盾的情感。
有對律法的恐懼,有對未來的絕望,有對自己無能的憤怒,更有那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為了保護(hù)同伴而產(chǎn)生的,悲壯的自我犧牲。
那是人性深處,最黑暗,也最光輝的一抹弧光。
寧皓站著。
他的身體,在微微地發(fā)著抖。
不是因為激動,而是一種,看到了曠世奇珍的,極致的戰(zhàn)栗。
他死死地盯著監(jiān)視器里,那個依舊沉浸在角色里無法自拔的男人。
他的喉結(jié)在瘋狂地滾動。
他想嘶吼,想咆哮,想用最激烈的方式,去宣泄自己此刻,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創(chuàng)作的狂喜!
但他最終什么也沒做。
他只是用那雙,因為激動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烙印下此刻的畫面。
他知道。
自己正在見證一個,足以載入華語影史的,偉大的表演的誕生!
“艸......”
李乃紋,那個扮演張長林的老戲骨,第一個從那種被集體催眠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
他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去擦,自己鼻子上那逼真的道具血漿。
他看著不遠(yuǎn)處,那個還趴在地上的杜玉,嘴里下意識地,爆了一句粗口。
他的眼神里,沒有了屬于張長林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偽善的傲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驚駭、佩服,和一絲......后怕的,復(fù)雜情緒。
剛才,在跟杜玉扭打在一起的時候。
他清晰地感覺到,杜玉身上爆發(fā)出的,那種,不要命的,玉石俱焚的瘋狂。
那一刻,他真的以為,杜玉要殺了他。
那種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在臨死前,發(fā)出的最凄厲的反撲。
太真實了。
真實到讓他這個,演了半輩子戲的老油條,都感到了一絲,發(fā)自靈魂的恐懼。
這個年輕人,不是在演戲。
他是在努力活成那個角色!
“太狠了......”
李乃紋低聲地,喃喃自語。
但他的眼神里,卻燃燒起了,一種“棋逢對手”的,熾熱的火焰。
被“解救”出來的,“藥神”團(tuán)隊的其他成員,也慢慢地從戲里走了出來。
譚卓越,那個扮演劉思慧的女演員,依舊蹲在地上,捂著臉,肩膀還在不住地晃動。
她不是在演。
剛才,當(dāng)她看到杜玉,那個為他們斷后的背影時,那種,被一個并不完美的男人,用最笨拙的方式,拼死守護(hù)的感動和心碎,是真實不虛的。
杜玉,用他的表演,將她徹底帶入了劉思慧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