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陛下可真坦誠。”
說著話,沈初宜就問:“陛下,今日妾瞧見睿太后娘娘似是有些暈車,面色不甚好,娘娘可有礙?”
蕭元宸道:“母后無事,下午已經(jīng)讓劉文術(shù)瞧過了,這是老毛病,以前也如此�!�
沈初宜點頭,沒有再多言。
蕭元宸今日心情本就很好,搬來暢春園避暑,政事上又無人煩他,加上佳人在側(cè),自是幸福美滿的。
現(xiàn)在聽著沈初宜絮絮叨叨,他自己慢慢安靜下來,許多浮躁和煩悶都被她細碎的聲音牽走。
這一寬心,他難免回憶往昔。
蕭元宸倏然握住她的手,道:“朕帶你看個東西�!�
說著,蕭元宸領(lǐng)著她一路來到桃花塢后院,繞過宮人們住的廂房,入目是一片濃密的竹林。
在竹林深處有幾棵老桃樹。
蕭元宸牽著沈初宜的手,領(lǐng)著她來到其中一棵桃樹前。
蕭元宸仰著頭,眼眸里有些懷念。
“這桃樹早年就有,當(dāng)年母后
沈初宜很少會感動。
入宮多年,她經(jīng)歷了太多事,深切明白感動是最無用的東西。
但今日蕭元宸的用心,她的確感受到了。
這一句母子平安,大抵比一萬句平安喜樂都讓人開心。
她并非不知好歹的人,既然蕭元宸用心哄她,她便投桃報李,凈挑揀他愛聽的話說。
“陛下這樣好,有陛下在,我們母子也定會一直平安�!�
等兩個人從桃林離開,眉宇間皆是放松。
蕭元宸陪著他回到桃花塢,先去看了一眼小書房。
小書房里都是沈初宜的氣息。
荷花香座山點著的是沈初宜最喜歡的沉水香,氣味幽靜,微甜回甘。
桌上一支白瓷細頸瓶,里面單獨一支桂花,亭亭玉立。
桌案上文房四寶都很整齊,沈初宜經(jīng)常練字的字帖放在邊上,蕭元宸瞧了一眼,沒想到她已經(jīng)開始寫劉端的小楷了。
沈初宜見他看來,便淺笑著開口:“妾知曉步充容文采出眾,便厚著臉皮登門造訪,未曾想娘娘心胸寬廣,愿意教導(dǎo)妾習(xí)字讀書,妾很是感激。”
說罷,沈初宜伸手撫摸桌上的字帖:“這劉端大家的字帖就是娘娘特地給我練字的,說我的字正適合。”
蕭元宸有些意外。
不過沉默片刻,卻道:“她應(yīng)當(dāng)會喜歡你�!�
這下?lián)Q沈初宜意外了。
搬去長春宮之后,沈初宜發(fā)現(xiàn)除了最早的幾次侍寢之后,蕭元宸未再傳召步充容,但宮里上下都對步充容恭恭敬敬,無人敢怠慢。
沈初宜一直以為是步充容性子太冷淡,而陛下又冷傲,兩人無法情投意合,這才各自安好。
侍寢不侍寢的,步充容自己都不在意,沈初宜便也不替她操這份心。
如今看來,蕭元宸對步充容的性子其實早就熟悉。
這里面可能有其他的隱情。
蕭元宸似乎感受到了沈初宜的驚訝,他直接在桌案后坐下,腰后恰到好處的軟墊支撐了他的后背,這個座椅布置得相當(dāng)舒適。
蕭元宸滿意點頭,整個人放松下來,他一伸手,就把愣神的沈初宜直接拽到了腿上。
佳人在懷,茉莉芬芳熟悉清新,蕭元宸攬著她的細腰,唇角淺淺勾起。
“又吃醋了?”
沈初宜垂下眼眸,臉頰泛起紅云,她眼眸有些飄忽,就不往蕭元宸臉上看。
那模樣,倒是做實了吃醋。
蕭元宸心情大好,他低笑出聲,然后才道:“步九歌很有天分,年少時便是遠近聞名才女,她于算學(xué)非常專精,張?zhí)翟?jīng)說過,若她進國子監(jiān),大抵能成為算學(xué)博士。”
沈初宜抬起眼眸,此刻才認(rèn)真看向蕭元宸。
蕭元宸很誠懇,也很坦然。
“她出身榆林成國公府,父皇在時,成國公治水有功,挽救了榆林?jǐn)?shù)萬百姓�!�
蕭元宸頓了頓,道:“那年榆林暴雨,河水泛濫,沖垮無數(shù)良田屋舍,成國公及世子一起奮戰(zhàn)在河堤上,鏖戰(zhàn)十?dāng)?shù)日,最后成國公世子不幸為國捐軀,頗為可惜�!�
“當(dāng)時父皇便道成國公世代忠良,是國之棟梁�!�
“那一年宮宴,父皇金口玉言,要同成國公做兒女親家�!�
蕭元宸的聲音低沉有力。
“原本是由步九歌的長姐嫁給大皇兄,做原配王妃,只可惜步家長女十八歲時夭折,宮里又幾經(jīng)波折,自朕登基為帝,這先帝金口玉言的賜婚便落到了朕同步九歌身上�!�
時也命也。
蕭元宸未曾立后,前朝后宮都諱莫如深,沈初宜不知前朝的大臣們是如何安分的,至少后宮無人敢放到明面上講。
最多的,也就是宜妃私底下念叨幾句罷了。
步九歌入宮就是高位,也是給成國公尊榮。
沈初宜有些為步九歌傷懷,她嘆了口氣,方才的歡喜都不見了,只剩下難過。
“真可惜�!�
蕭元宸挑了一下眉,卻并未生氣,他很明白,沈初宜可惜的是步九歌滿身才華。
蕭元宸輕輕拍著她
的后背,聲音里也染著笑意。
“步九歌不愿入宮,朕也不強人所難,有些事的確身不由己。如今時局已定,便讓她隨心所欲,若他日真能著書立作,亦能青史留名,成就她的愿景�!�
沈初宜愣住了。
她沒想到蕭元宸于宮妃事上如此豁達。
步九歌不喜他,他就尊重她的選擇。
作為一個皇帝,心胸不可謂不寬廣。
沈初宜并不羨慕步九歌能得蕭元宸尊重,她只是忽然有些放松,她此時明白,自己面對蕭元宸時也不用總是謹(jǐn)小慎微,生怕說錯一句話,辦錯一件事。
那些對于蕭元宸來說似乎都不重要。
一切皆是過往云煙。
他的心太大,大到只有家國天下,她一個小小的宮妃實在掀不起風(fēng)浪。
下午時桃花塢外的尷尬,或許蕭元宸并未放在心上。
若他當(dāng)真介懷,此刻也不會出現(xiàn)在桃花塢。
想明白這些,沈初宜往前靠了靠,很柔順地靠在了蕭元宸寬厚的胸膛里。
“陛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