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王令淑不是守孝嗎?孝期剛過就定親,王家何至于如此著急。
”“對外說法是原就議好,各類三書六禮都備齊全了,正要納采遇上孝期,這才耽擱到現(xiàn)在。
如今孝期一過,幾日就納采納征,連婚期都已定好。
”王家這么說,不說符歲,就是喬真真也是不信的。
四月里喬真真還見過王令淑一回,那時還未聽聞王家有為王令淑議親的傳聞。
符歲靠在椅子中,手上無意識地捻著裙上掛的寶石珠子。
王家這一步邁得屬實大了些,有這樣一位經(jīng)世大儒做東床快婿,怎知王家沒有號令天下讀書人之意。
她略帶譏諷地問道:“王令淑也愿意?”喬真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斟酌片刻才開口:“王娘子懷珠韞玉,陶公才學斐然,二人自是志趣相投。
據(jù)說陶公正是看重王娘子才名,王娘子也對陶公十分崇敬。
”不過都是說給外人聽的,真要只重才名,平康坊的名妓黎湘女也才名遠播,怎不見有人為她贖身。
王令淑要是真崇敬陶允中這種能為自己經(jīng)營出滿朝桃李之人,就不會愛憐薛光庭那篇孤直文章。
王令淑父母俱在,婚事是好是壞旁人也做不得主。
喬真真也不是為此事來:“下個月隆興寺有法會,母親捐了五百兩香火,說是時逢大旱為百姓祈福,母親讓我問問你去不去。
”若是尋常法會符歲自然不去,但是打著為旱情祈福的法會符歲不得不去,她不禁有些煩躁:“都有誰去?”喬真真想了想說:“只怕去的人多。
”人多香火也多,符歲囑咐喬真真:“長廣姑母是一定要聽經(jīng)吃齋飯的,你別等我,我自己去供兩篇經(jīng)就走。
”留喬真真吃過飯,符歲讓人把喬真真送去隔壁公主府,自己低著頭在院子里繞圈。
叩云每天旁晚都要去各處角門巡查一眼,代靈一個人立在一旁隨符歲步伐左右晃小腦袋,晃著晃著就覺得暈暈的。
符歲停下來時,正看見代靈正在用手拍自己頭,疑惑問她:“你做什么呢?”“��?”代靈還迷糊著,被冷不丁一問完全沒反應過來,頓了兩下才說:“郡主有吩咐?”符歲哭笑不得地看著代靈迷懵的模樣,輕聲道:“我明日要出門,叫他們備好車。
”王家這塊地符歲是第一次來,打眼看著平平無奇,仔細分連樹都是古的,論底蘊馮家比不上王家門上一根釘,論豪奢王家甩馮家?guī)资丁?br />
王家府上下人接過符歲的帖子,詫異地話都不會說了。
還沒等他請示家主,符歲的車駕就已經(jīng)堵在門前,前面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wèi)手按在刀上,居高臨下地睨著他,頗有種不開門就破門闖進去的氣勢。
那下人躬身趨步想向符歲行禮,還未走到近前就被一柄寒刀架在脖子上。
下人駭?shù)猛溶�,兩只眼珠死死盯著緊貼在他脖子上的刀,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退后。
”下人聽到頭頂一道聲音響起,連忙向后撤步,可是他身體僵直,雙腿也不聽使喚,兩腳一絆坐倒在地。
護衛(wèi)面無表情地收刀歸鞘,沖下人略揚一下下巴:“開門。
”下人坐在地上哪里敢動,其他下人見狀忙將正門打開迎符歲進府。
一個有些年紀的男人從府中快步向外走,見著符歲小跑上前行禮,自稱是府上管事,請符歲去偏廳稍候。
“王令淑呢?”管事面色不虞,郡主此行只怕來者不善。
他堆起笑容想將符歲往正房引:“夫人正……”符歲卻不聽他說話,徑直從他面前走過。
四五個婢女匆忙地跨過前廳,攔在符歲面前行禮。
符歲不得不停下腳步,那幾位婢女將前路擋個嚴嚴實實。
“郡主不告而來,府上招待不周。
郡主不如去偏廳歇歇腳等待片刻,待我去稟報夫人,夫人得空自然會見郡主。
”管事三兩步趕上來,再次攔在符歲面前。
符歲斜睨著皮笑肉不笑的管事,忽然拔出身旁護衛(wèi)的刀抵在一名婢女額間:“王令淑在哪?”王令淑的母親聞訊趕來時,符歲的護衛(wèi)早已將王令淑的院子守得水泄不通,連王令淑的貼身女婢都被趕出院外。
“郡主為何來此?”王令淑的閨房不算大,布置得十分雅致,墻上掛著幾幅王令淑的書畫。
符歲在一幅字畫前駐足,仔細欣賞一番。
王令淑的畫作水平跟喬真真差不多,能拿得出手卻稱不上佳作。
喬真真喜歡畫花鳥,用色柔和描繪細致,王令淑偏愛山水,墨色清冷筆鋒嶙峋。
畫旁提著一首王令淑自作的小詩,詩不錯,字也好。
符歲欣賞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聽說你許了人家,我?guī)Я硕Y物來為你添妝。
”王令淑不見一絲慌亂,還有心思回懟符歲:“郡主竟還有這般好意?只是郡主這心意來勢洶洶,我可不敢受領(lǐng)。
敢問郡主擅闖朝臣府邸,置禮法于何地?”符歲轉(zhuǎn)過身朝王令淑笑笑,不甚在意:“我無法無天無節(jié)無義,你王家又不是第一日知道。
”王令淑也知曉就算告到御前,圣人也只會偏袒符歲,只好氣呼呼地坐下,扭過身不理符歲。
王令淑不想跟符歲說話,符歲卻偏要說:“外面說你敬慕陶允中才學,可是真的?”王令淑背對符歲坐著,脊背挺得筆直,一個字都欠奉。
符歲繞到王令淑身前歪頭去看,王令淑把頭一偏,扭過身去只給符歲看后腦勺。
符歲背著手在王令淑屋里慢慢踱,東摸摸西看看:“我聽聞那陶允中五十有七,前頭娶過兩任新婦,最年長的孫子再過幾年都能下場考春闈了。
都說這夫妻之道需得用心經(jīng)營,必得陰陽調(diào)和進退有度方能長久。
陶公這般年歲想來極善此道,與新婦該是蜜里調(diào)油,王娘子可高忱無憂。
”符歲話說得難聽,王令淑臉色鐵青,死死咬住下唇,手心里都要被指甲摳破,硬是逼著自己一言不發(fā)。
屋里有幾個半開的箱子,里面似乎是布料,大概是為王令淑制的新衣裙。
塌上小幾擺著些針線,精致的喜盒上蓋著一柄團扇,繡的是絢麗嫵媚的花鳥。
符歲拿起那柄團扇細看,扇面上懸著一根線,一邊多釘了幾粒米珠。
看來這就是王令淑的喜扇,不知是采買的還是王家繡娘繡的,拿來讓王令淑繡兩針以表心意。
這樣嬌艷的東西,與屋內(nèi)擺設(shè)格格不入。
符歲把扇子放在小幾上,又去撥弄喜盒里的其他物品。
里面零零散散有些繡帕荷包,都是些打發(fā)時間的小物。
除了面上幾個幾乎沒動針的用的料子是喜慶顏色,底下兩三個繡好的都是梅紅、松石這些年輕女孩愛用的顏色。
符歲眼色一凝,從最下面摸出一個云水藍的荷包。
荷包上繡著一把琴,一支蘭草,旁邊還有兩個字——抱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