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時間失去了度量。

    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年，也許是千萬年。

    在這無盡重復(fù)的折磨中，意識從最初的空白混沌，到后來竟不由自主地開始轉(zhuǎn)動。

    一個問題如同黑暗中浮起的微光，頑強地鉆了出來：我為什么能感受到地獄？

    這地獄是外公讓我來的。

    難道我已經(jīng)死了嗎？

    思考的念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漣漪。

    此刻，我正身處冰山地獄的酷寒之中。

    幽藍(lán)色的冰峰高聳入暗紅的天空，死寂無聲。

    我的四肢早已失去了知覺，不是麻木，而是被徹底凍僵凍脆。

    每一次寒風(fēng)吹過，都伴隨著肢體上細(xì)微卻清晰的碎裂聲。

    我“看”到自己的左臂從肩胛處斷開，斷口平滑，像被打磨過的冰晶，沒有鮮血，只有一種被極致低溫瞬間封凍的慘白。

    斷臂無聲地墜落在下方的冰面上，摔成幾塊晶瑩的碎片。

    緊接著是右腿小腿處，膝蓋以下的部分在彎曲時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咔嚓”聲，然后分離。

    劇痛是存在的，尖銳而冰冷，如同無數(shù)冰錐在斷口處攪動，但這痛苦已經(jīng)無法再引起我情緒的波動。

    我在這冰寒的痛苦中重復(fù)了多久？

    一萬次？

    十萬次？

    還是更多？

    早已數(shù)不清了。

    十八種地獄的酷刑，每一種都體驗了不下萬遍。

    拔舌的撕裂、油鍋的沸騰、磨盤的碾壓、銅柱的烙燙......我甚至“習(xí)慣”了它們。

    這冰寒的痛苦，甚至在這十八層地獄的“菜單”里，都顯得相對“溫和”了。

    至少它帶來的是僵硬的碎裂，是陸陸續(xù)續(xù)的尖銳疼痛，而非持續(xù)動態(tài)的撕裂或灼燒。

    就在這冰封的麻木中，那個關(guān)于“死亡”的疑問再次浮現(xiàn)。

    外公把我扔進(jìn)這里，是為了讓我“嘗嘗滋味”，是為了“磨煉”。

    如果我真的死了，外公何必多此一舉？

    外公教給我的那些東西，零碎的浮現(xiàn)在凍僵的意識里。

    關(guān)于陰間陽間的理論，關(guān)于邪祟的本質(zhì)，就是陰陽氣息的變化，所謂的輪回不是有什么神神鬼鬼在掌控的機構(gòu)，而是一種自然規(guī)則。

    那么，眼前這片所謂的“十八層地獄”呢？

    它磅礴，它痛苦，它似乎擁有無盡的威能，但它真的是一個獨立的“地方”嗎？

    十八層地獄是傳說，跟外公教給我的那些知識是相悖的，陰間我見過兩次，一次是在山里，小瑤所在的那個三公里春天范圍里，另一次就是這個陰間投射出來的鬼蜮。

    但外公偏偏讓我感受十八層地獄的痛苦，所以，十八層地獄，是假的......

    當(dāng)“這是假的”這個念頭變得無比清晰和堅定時，周圍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鏡面，開始扭曲、崩解、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