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雖是怒意上頭下的沖動決定,可這會兒馮妙嫦卻一點不后悔,反而更堅定了。
她自來就是個犟的,一旦認定了的事兒,就是撞了南墻也要著鑿了墻接著死磕。
害她的人,她一個都不能放過!
哪怕和殺人越貨的江湖草莽為伍!
傍晚到了原安府治所兆城,找了客棧住下。
馮妙嫦主仆三人照常去弄晚飯,西嶺去跟七爺詳細說了馮妙嫦相談的內(nèi)容。
七爺雖早料到馮妙嫦會做此選擇,卻沒想到她會當場就有此決斷。
“倒是比男子還有些魄力�!�
后面他沒再說什么,等飯得了,如常用了膳,他才吩咐西嶺,“去請馮娘子來,就說我請她喝茶�!�
西嶺應(yīng)了聲,邁著碎步快步去了。
聽說七爺要見她,馮妙嫦交代忍冬去前頭找掌柜的進明日賣的貨,她帶著茯苓跟著西嶺往廳房去了。
待到門口,西嶺止住茯苓,“我們七爺這會兒不喜人打擾�!�
馮妙嫦示意茯苓留在外頭,幾個深呼吸后,默念著“我是和離的婦人怕個甚”,昂首挺胸著進了廳房。
幾案上的注子里有煎好的熱茶,七爺提起倒了兩茶甌,伸手請馮妙嫦坐了。
“馮娘子嘗下我煮茶的手藝如何�!�
馮妙嫦直手直腳地坐下,端起茶甌抿了一口。
輕聲道,“好茶!”
并沒有介意她的敷衍,七爺這回很好說話。
“茶不好喝,不過這是我
長進了
七爺這左一轉(zhuǎn)又一折的,馮妙嫦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什么叫鈍刀子割肉的找麻煩,還有七爺怎么會知道她父親?
她老實說道,“七爺我……不大懂。”
“笨!離了生意你就是呆的�!逼郀斍笍椫腊干希八懔�,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教教你也是應(yīng)該�!�
馮妙嫦想忽視,臉上卻不爭氣地紅了,而且那一抹紅蔓延開來,從耳后一直紅到了脖子上,她本就生得雪膩如上好細瓷,這樣瑩白里暈著粉紅更是晃人眼,想瞧不見都難。
七爺開始以為她是又犯了緊張,等看她飄忽著根本不敢抬起的眼神,初見她犯結(jié)巴最厲害的時候也沒這樣過。
他敏銳不同常人,很快就明白過來,是剛那句“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惹出來的,想想確實有些不恰當了。
嘴上卻不以為然,“這有什么的,江湖兒女就該不拘小節(jié),馮娘子是要給
我掌大生意的,可不興小家子氣了�!�
被她這樣一說,馮妙超也覺得自己這樣的女兒態(tài)很不合宜。
斂容道,“我記下了,后面不會了�!�
“論起來還是做男人暢快,馮娘子以后要在外面行走,不如忘了自己是女子,大家也便宜些�!�
“謝七爺教我�!�
這么一來一回的,馮妙嫦慢慢去了別扭,說話也順暢了。
見她聽得進話,七爺從未有過的和煦。
“想給裴家連根拔起尚需時日,可也不能讓他們一家子和樂過日子不是?哪個也別叫閑著!裴三郎那里,就給那女的揪出來和他一起現(xiàn)眼,頂著私相授受的帽子可不好端清高。
徐氏也好辦,我信你比她更高一籌,給她的鋪子買賣都壞掉,裴家的錢可都是她賺的,她要塌了,裴尚書很多事就撐不起,不免會失了章法。
裴尚書這些年樹敵不少,只要他有所舉動自有人咬上去……”
這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給馮妙嫦都聽直了眼。
這哪是一點點找麻煩,照這個走下去,咋也能讓裴家傷筋動骨。
先前忍冬說七爺有一千八百個心眼子,還真是一點沒說錯。
“我聽七爺?shù)�,只是幫手……�?br />
“西嶺那里有,回頭我交代他。”
馮妙嫦沒想到對她來說一籌莫展的事兒,在七爺這里不過三言兩語就有了眉目。
果然后頭有人就是好辦事。
七爺這里卻還沒完。
“你父親的六品也該動一動了,不是秋上要調(diào)任洛安,正可往上提一品了�!�
七爺這樣往上升一品跟隨手撿的口氣,著實給馮妙嫦驚到了。
若不是知道他就是個江湖草莽,配上他這通身的氣派,真要以為他是門路通天的伯侯公卿呢。
“我二伯熬了十五年才升到了從五品,從五
品上又五年了�!�
雖無明文規(guī)定,實則大熙官員升轉(zhuǎn)制度是看入仕年限按部就班來的,想升到五品,最少也得入仕十年以上才成,而十年升到五品的,在大熙可謂是鳳毛麟角了。
而父親屬于大器晚成,三十二歲才中進士出仕,到今歲剛好十年。
也正是早年父親在家里兄弟中不顯,加上對母親不喜,祖母對他們這一房一直瞧不大上。
還是三年前父親從七品直接升到正六品,去歲大兄中了舉,二兄也中了秀才,祖母明顯對父兄緩了態(tài)度,有點另眼相看的意思。
若是父親能和二伯一樣升到從五品上,那他們一房在家族就無人能出其右了。
祖母和大伯二伯也再不能壓到自家頭上,甚至為著自己的事,父兄會想法子分家出來……
想到二伯,她趕緊打住那些妄想的念頭。
七爺一直閑坐在那里由著她想,好似忘了剛說的那茬兒,拿出張銀票推過來,“這些給你做經(jīng)營的本錢�!�
看到是整整五千兩的銀票,馮妙嫦對他的無本買賣有多賺錢有了直觀的認識。
既這樣,好好做下去就是,生意做得再好也比這個差遠了。
馮妙嫦還是說了,“七爺,什么買賣也比不了你現(xiàn)在的營生賺得多�!�
七爺說得隨意,“無本的買賣哪會時時有,還得有正經(jīng)營生才行。”
馮妙嫦還是沒有拿過銀票,“七爺有什么規(guī)矩要求一并給我講了吧�!�
七爺極好說話,“只要能多賺錢,一切都隨你�!�
馮妙嫦反而不安心起來,“怎么叫多賺?有大約摸的數(shù)兒么?”
七爺忽然就笑了,“你出息了,這都能張口問了?”
馮妙嫦不自覺又摳起了手,“不……不能問么?”
七爺一臉嫌棄,“才夸你怎么又結(jié)巴了?還有摳手的毛病也改改。”
看著馮妙嫦端坐好了,他才懶散向后靠了,“我下面有老些人等著吃飯,如此一年萬不少,六七八萬也不多�!�
馮妙嫦幾乎不敢相信,喃喃重復道,“七八萬兩?”
瞅瞅案上的五千兩銀票,她悄悄又給手攏到了袖子里。
五千兩的本錢要翻最少六倍的利,這根本不是統(tǒng)管幾個鋪子的事兒。
她也就經(jīng)營過幾個嫁妝鋪子,不該高看自己,馮妙嫦在想這會兒請辭還來得及么?
七爺什么眼神,她心里想啥是一掃一個準兒。
臉一抹,“爺這里入伙了就甭想走,沒聽說上賊船就下不來了么?”
見她白了臉,才哼笑出聲,“就你那點膽兒,還找裴家討說法。
行了,沒叫你都擔著,我也會找別的財路。
西嶺已經(jīng)給你調(diào)人手了,三兩日就來,你放心大膽著鋪排起來就是。”
見她聽進去了,七爺又講,“到秋上你這里若能賺出一萬兩來,我保你父親升到正五品�!�
原來是擱這里等著呢!
即便很懷疑,馮妙嫦還是想試試。
父親要升上五品,一切都將不同,于三房來說是改頭換面也不為過,她實在拒絕不了這個誘惑。
馮妙嫦大膽看過去,“七爺果真能做到?”
七爺拈起銀票丟給她,“做不到,連本錢帶買賣都給你。”
馮妙嫦這才拿過銀票小心收起,“七爺還有吩咐嗎?我想找掌柜的打聽下買賣上的事兒�!�
轉(zhuǎn)眼就要進五月了,距入秋不過四個月,一萬兩可不是說說就能賺的。
馮妙嫦也沒做過這么大本錢的買賣,心里很沒底兒,就更一刻也坐不住了。
“去罷!”七爺應(yīng)了,才想起忘了說,“馮家那幾個惡仆還不算蠢,管事兒的母子倆已捧著你的骨灰回鳳翔了,說是染惡疾去的,怕傳人路上就給燒了灰呢!”
雖已有了心里準備,馮妙嫦心口還是揪痛了一下,從此她再不能以馮妙嫦的身份見人了!
父親還得寫日子才能收到信,留在鳳翔的母親和兄姐弟妹們要傷心悲泣好一陣子了。
自己此一去河西,還不知何年何月能相見!
陰一會兒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