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之前西嶺提了幾回,什么拉上來落崖的她后七爺回去就起熱咳個不停這些,馮妙嫦是沒大信的。
雖說路上聽七爺咳過幾嗓子,她以為不過是沾染了少許風寒罷了。
這會兒才知道竟是真的,七爺大顯神威后,是會脫力倒下的。
玄五也不瞞她,“所以咱們才要趕緊出城,七爺經不得車輪戰(zhàn)。若沒七爺撐著,靠我們幾個殺不出重圍來�!�
他這么說,馮妙嫦就懂了。
七爺全力發(fā)動是所向披靡的,可要命的是只有一擊之力,所以他這一發(fā)力就要用在刀仞上。
“那現在該如何?”
“這回比哪回都要下力,等不會兒就該起燒了,最好找個馬車給七爺躺著�!�
說著話,玄四就伸手過來扶七爺,想給他接到自己的馬上看護著。
七爺卻不肯,“黑云自己會跑,就這么著,爺好著呢�!�
這眼都睜不開,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可他發(fā)了話,玄字的這幫沒一個敢違逆,幾個齊聲應了是。
緩了一會兒,七爺又道,“武義軍所圖不小,怕是想給會澤懷蘭都吞了,武義軍很快就會殺過來,走遠些再尋馬車�!�
武義軍可不是盜匪,盜匪們七零八落的連烏合之眾都算不上,兩者可說是云泥之別。
七爺已使不上力了,只憑玄字的五個在真刀真槍里殺出來的大隊武義軍圍堵里殺出去不大可行,再想護住這些人就更不可能了。
眼下還得加緊趕路才是正緊。
扭不過七爺,玄四就拿出個綁帶遞給馮妙嫦,這樣給七爺靠著她的背用綁帶兜縛住,她也能省些力氣。
這樣要求馮妙嫦委實不合適,玄字的幾個都很難為情,有些不敢直視她。
將才共乘一騎是危急下的權宜,可這會兒本不必如此,他們卻要人女娘身貼著身縛著自家七爺趕路,擱哪兒也只有妻妾才該如此的。
不想馮掌柜卻二話沒有就接過了綁帶,三兩下給七爺兜到后背上綁結實了。
玄五幾個都是滿眼感激,今兒他們個個都欠了馮掌柜大人情了,回頭一定要找機會回報一二才是。
再瞧七爺那樣一個不肯由人擺布的,就由著她沒輕沒重地拔拉著胳膊,連個吭氣兒都沒有。
還以為他是昏沉著只能由人擺布,可等馮掌柜這邊綁好了,他又在那里又有話了。
“你拍一下黑云,它就曉得走了�!�
馮妙嫦依言拍了下黑云,黑云還真領會了,揚著脖子嘶鳴著,然后撒開四蹄向前奔去。
且它還知道收著速度,沒有再跑前頭去,只和玄五他們的隊伍拉開個馬身的距離。
這樣的七爺,這樣的黑云,轉了性子一樣,玄字幾個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玄四給玄五使了個眼色,兩人緩下馬速,落到了隊伍后面。
估摸著超出了七爺的耳力范圍,玄四還是不敢大意,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問,“回頭七爺是要過明路納了那位馮掌柜吧?”
玄五一個沒坐穩(wěn),差點順著馬的顛簸滑下來。
“啥?七爺納了馮掌柜?玄四你腦殼灌水了?”
玄四不服,“你才是蠢的,這樣都瞧不出來,你見七爺擱誰面前那樣過?
還有黑云,咱們都指使不動,那馮掌柜拍一下,它腿都不打頓就跑走了,還不是它通七爺的心意,知道爺待馮掌柜不同。
瞧著吧,等去了河西七爺就會納了她�!�
玄五呸了過去,“你知道個球!馮掌柜是和離歸家的婦人,七爺能納?不知道少瞎說�!�
玄四大張著嘴半天合不攏,灌了好大口風,咳了半天才停下。
猶自不信,“馮掌柜是和離歸家的?那七爺怎么和她那樣不避諱?這……這……”
說到這個,其實玄五也瞧不大明白。
不過他眼里,自家七爺做什么都是對的,都是自有道理的。
“不有禮賢下士一說嗎,七爺于馮掌柜就是這樣。
再者你沒瞧見馮掌柜不光著男裝,行動作派也都學的男人樣子,七爺可能是不當她是女娘�!�
玄四還是覺著說不通,“七爺寺里長的,該是不知道男女間的分寸,那馮掌柜不該呀?她不會是知道爺……有了高攀的心思吧?”
隨即他又搖頭,“也不像,雖只這么兩天,我瞧著她行事頗磊落,不似那等心機深沉的�!�
玄五和玄七玄八跟馮妙嫦相處日久,又偏了她那么些好飯菜,早當她是自己人了。
所以哪怕是同為玄字的兄弟質疑馮妙嫦,他都覺著不中聽。
這會兒見玄四反口了,他才給了好臉。
“總算你沒太瞎,馮掌柜才不是那等人。
前頭你沒跟著不知道,馮掌柜的事咱們從頭至尾都看著呢。
她之所以和離也是被廣濟寺那場追殺牽連的,因著這個,她歸家的路上被家里逼著自絕,七爺才破例管了她的事。
她也是個知恩的,本來說好了到會澤就等娘家來接的,因著七爺瞧中了她賺錢的本事,她就應了做七爺買賣上的大掌柜呢�!�
玄四這才恍然大悟,“我說呢,那天瞧見來接馮掌柜的她娘家的管家,我還奇怪著,看著也是有些根基的人家,怎么就由著未嫁的女娘跑出這么遠來。
這就說得通了,馮掌柜這是從根上去了再嫁的心思了,往后是要像男人一樣的活法了�!�
玄五這才有了笑模樣,“就是這么回事。”
想到馮妙嫦那樣出眾不凡的品貌,玄四不由惋惜,“可惜了,這輩子沒了兒女緣分,只怕老了晚景凄涼。”
玄五卻不以為然,“有甚可惜的,能做七爺的大掌柜是多大的造化呢,后面有她風光的時候,到時她一家子都要跟著顯達,多少人想攀上她呢。
富在深山也有遠親,將來她家里侄子外甥的怕是要搶破頭
到她跟前做孝子賢孫,晚景凄涼可輪不上她�!�
玄四一想還真是,“是我落了俗套,目光短淺了些。”
再沒說的,兩人打馬追上前去。
前面馮妙嫦心里遠沒有面上看著那么平靜。
將才她是想讓別人給七爺挪過去的,還是七爺拒了后,她才回過味兒來。
沒了七爺,她再要和誰一騎?
不管是換了哪個,馮妙嫦都覺著無法接受。
還真就只有七爺,兩人畢竟共坐了那些日子馬車,再者七爺還是她東家,七爺對她的嫌棄又是哪個都看得見的,誰都知道她根本入不得七爺的眼,如此誤會誰都不會誤會她和七爺有什么不妥。
剛瞧了玄七玄八和忍冬茯苓共騎時的情狀,一個個紅臉羞答答的,她一個和離的婦人是沒法面對那樣的窘境。
如此,沒有二選,馮妙嫦唯有硬著頭皮給七爺縛到了身后。
這會兒她下了決心,等去了河西就學著騎馬,這樣的窘境她再不想來二回了。
又跑出了半個時辰,后背開始有了熱意,沒多會兒就覺著后面挨著火爐了一樣熱燙起來。
馮妙嫦就知道七爺起燒了,還燒得不輕。
一般的熱還可,這樣的大熱由著燒起來,可是能要人命的。
馮妙嫦不敢大意,拍了黑云讓它降下速度,等后面玄五幾個跟上來。
“七爺燒大發(fā)了,得停下來給他降下熱�!�
不想昏沉著的人又聽見了,“不行,得再往出走一個時辰�!�
玄五幾個從未抗過七爺的令,可這會兒湊近了,明明滅滅的火把下,都瞧得見七爺臉上紅得有些駭人,這么燒下去能堅持到一個時辰后么?
幾個大眼瞪小眼,均不知該如何是好。
“事有輕重緩急,這會兒就不能聽燒壞腦殼的�!瘪T妙嫦來了氣。
“先拿布巾沾濕了水給他擦下頭臉降下熱,我記得之前出了城不遠都有村落,附近找找,若有就去村子里看有沒有馬車賣,若沒馬車就牛車驢車也都使得�!�
這會兒正缺一個拍板拿主意的,玄五幾個一下有了主心骨,齊聲應了,準備分頭行事。
七爺費力探出手點著幾個,“怎么爺的話就不好使了么?”
馮妙嫦反手給他手打回去,“哼唧什么,再不管你,一個時辰后你還能喘氣么?人都沒了跑出天邊兒也沒屁用!”
前頭七爺屁個不停,她一直耿耿在心,這會兒終于奉送回去了。
七爺就剩了那點力氣,被她打下去就再聚不起了。
泄憤似的一頭頂到她后腦勺,含糊嘟囔著,“馮木頭你能耐大發(fā)了,剛我聽得真真的,你罵我和黑云一個鼻孔出氣,你等著……”
“我好怕呢!”馮妙嫦又是一個望天白眼。
記恩
二十三章
避開大路,往里找了一處有樹遮掩的地方下了馬,地上鋪了大氅扶著七爺躺下,給他喂了水,用水囊里的水打濕了布巾給七爺擦了頭臉,又將濕布巾搭到他的額頭,忙活一通后,總算暫緩了熱意走高。
玄五和玄四兩個去附近尋找村落,剩下的人就原地等著,隔不會兒就要給七爺用濕巾擦一遍,再給他頭上布巾重新打濕了換上。
過了約半個時辰,玄五用自己的馬套了輛車架回來。
車架是莊戶人家套騾車用的,平日又坐人又拉貨的,不帶車廂,就是車架上鋪了幾張板子,連個遮蓋都沒有。
往日誰敢拿這樣粗陋的車叫七爺坐,可這會兒四下里都是兵亂,能找來車已是大好,哪有挑挑揀揀的份兒。
就這幾塊破板子的車架,還是好說歹說花了一兩銀子買下來的。
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玄六急匆匆回來,“前面一處河灘邊有人馬在歇腳,我靠前聽了,說是后面還有另幾路的武義軍往這邊趕。
一個不好就陷在這里了,得趕緊離開這里�!�
他話將落,遠處隱隱有馬嘶聲傳來,仔細聽還有大批人馬經過時的踢踏聲,想來是河灘歇腳的那隊人馬又起來往古田城那邊趕呢。
“趕緊趁隙離了這里,再拖就要被堵里面做餡兒了�!�
七爺抓著額上的濕巾撇掉,支著臂就要坐起來。
“從固縣那邊繞過去,短時候武義軍還顧不到那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