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葉攸寧點點頭,道:“原是如此。”
他有些為難的看著承槃中的烤羊腰,個頭肥美,炙烤的焦香四溢,滋滋流油,加之葉攸寧的精心調味兒,一點子也不腥臊,反而香氣撲鼻,濃郁而霸道,縱使是在清早,也令人食指大動。
葉攸寧道:“那這羊腰……若君上不想食用,攸寧便一并子端給師將軍罷�!�
師彥,又是師彥!
喻隱舟心里那股酸氣還未能消散,這會子已然醞釀成一團怨氣,還在不斷的膨脹。
嘭!
喻隱舟逼上一步,猛地抵住葉攸寧單薄的肩膀,將人推在旁邊的樹干之上,低頭含住葉攸寧的嘴唇。
喻隱舟已然考慮不了自己到底在做甚么,為何要如此做法,他只知曉,不能讓葉攸寧小看了自己,必須給他一些顏色看看。
“嗯……”葉攸寧的嗓音流露出一絲喟嘆,略微有些掙扎,生怕喻隱舟打翻了自己的承槃,那里面可是葉攸寧一大早上的理膳成果。
喻隱舟則是嫌棄他不專心,加深了親吻,仿佛一頭癲狂的野獸,瘋狂的掠奪葉攸寧的吐息,感受到葉攸寧不由自主的軟化,這才稍微生出一絲得意之情。
葉攸寧渾身軟綿,哪里是喻隱舟的對手,被吻得目光迷離,眼膜中霧蒙蒙的,無力的靠在喻隱舟懷中,歸順又聽話。
葉攸寧的綿軟與失神,十足的滿足了喻隱舟的自尊心,喻隱舟出言調侃道:“如何?孤可還需要滋補壯陽?”
葉攸寧緩了好一陣,這才回過神來,嗓音輕飄飄的道:“君上……好厲害。”
轟隆——��!
喻隱舟只是調侃葉攸寧而已,若是換做一般人,恐怕會羞赧,會不好意思,或者干脆嘴硬,他哪里想到,葉攸寧便是不按套路出牌,總是與旁人截然不同。
葉攸寧坦然的模樣簡直火上澆油,喻隱舟的吐息粗重,要食人一般,再次低下頭來,便在二人的唇瓣再次觸碰之時,喻隱舟突然皺眉,沙啞的道:“有人來了�!�
葉攸寧渾身發(fā)軟,被喻隱舟扶著,這才沒有打翻承槃。
踏踏踏……
果然,跫音而至。
一身金絲黑袍的公孫無疾從遠處走來,似乎看了他們,一臉溫柔的關切,道:“聽說太子昨日害了風邪,可好些了?”
喻隱舟冷眼看著公孫無疾,公孫無疾分明是葉攸寧的親舅舅,當年葉氏臨終之時,還請公孫無疾一定要照看葉攸寧,哪知最狠心的,反而是公孫無疾。
公孫無疾一點子也沒有做虧心事的心虛,反而笑盈盈的,活脫脫一個溫柔的長輩。
葉攸寧倒是平靜,道:“多謝太宰關心,攸寧無事。”
公孫無疾親切的道:“太子說得哪里話?臣可是太子的親舅舅啊!姊姊離開之時,特意囑托了臣,要好好兒的照顧太子,臣一刻也不敢忘懷。”
喻隱舟實在看不得公孫無疾那假惺惺的模樣,嗤笑道:“太宰這一大清早的,不會是專成來探看太子的罷?”
公孫無疾還是笑盈盈的,一點子也不在意喻隱舟冷言冷語的態(tài)度,道:“其實臣這次前來,一來探看太子,二來也是特意來邀請?zhí)�,請�(zhí)痈把绲摹!?br />
“赴宴?”葉攸寧奇怪。
雒師王宮的接風燕飲剛剛結束,還有甚么燕飲?
公孫無疾親昵的拉著葉攸寧的手,道:“舅舅在府中,置辦了一場家宴,格調雖不及宮中的燕飲,但還請?zhí)淤p臉,正好……你母親的祭辰也要到了,咱們一家子人,好好的祭奠一下你的母親�!�
公孫無疾把葉攸寧的亡母抬出來,這分明是脅迫葉攸寧出席燕飲。
葉攸寧雖貴為太子,然同樣是晚輩,日前又有私奔的前科,本就禮數(shù)欠佳,而在大周,禮義廉恥,是最為重要的根本。
倘或葉攸寧拒絕出席家宴,便坐實了無禮、不孝的罪名,這樣的太子,大周子民也不會承認。
葉攸寧是個聰明之人,一眼便看出了公孫無疾的伎倆,微笑道:“舅舅哪里的話,你是長輩,設下燕飲,孤這個晚輩怎好拒絕了去?再者……祭奠亡母,孤是一定會出席的�!�
公孫無疾笑起來,道:“好,真真兒是好,寧兒長大了。”
他說罷,轉頭看向喻隱舟,道:“喻公貴人事忙,怕是無瑕赴宴,無疾便不腆著臉貿然邀請喻公了……”
不等公孫無疾說罷,喻隱舟挑唇一笑,道:“孤便是再忙,太宰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是么?”
公孫無忌其實便是不想讓喻隱舟出席,找借口道:“只是……無疾設下的燕飲,乃是家宴,邀請的都是葉氏宗族之人,喻公出席,恐怕是……不妥�!�
“不妥?”喻隱舟反詰,道:“何處不妥?”
他說著,很是自然的伸手摟住葉攸寧的腰肢,讓葉攸寧依偎在自己懷中,喻隱舟身材高大,肩膀寬闊,葉攸寧纖細羸弱,二人依靠在一起,何其養(yǎng)眼,十足登對。
喻隱舟的眼神中充斥著化不開的寵溺,簡直能拉絲,微笑道:“攸寧與孤情投意合,很快……便是一家人了,孤陪攸寧去見見自家人,有何不妥?”
公孫無疾臉色難看,但很快恢復了正常,道:“喻公說的在理,是無疾偏頗了,還請喻公不要介懷�!�
“怎么會�!庇麟[舟惡心人倒是有一套,幽幽的道:“太宰是攸寧的舅舅,等咱們成了一家人,便也是孤的舅父,孤如何能介懷長輩呢?”
喻隱舟乃是周天子的結拜義弟,與公孫無疾是同輩,如今說的好似公孫無疾是長輩一般。
公孫無疾面皮抽搐了兩下,道:“那無疾便在府上公侯大駕了。”
公孫無疾轉身離開,喻隱舟一點子也沒有放開葉攸寧的意思,反而很是自然的摟著葉攸寧的腰肢,瞇眼道:“這個公孫無疾,邀請你參加燕飲,絕對沒安好心。”
葉攸寧挑眉道:“如今攸寧剛入雒師,又有不顧儲君之位,私奔的前科在先,多多露面,挽回聲譽,反而是好事兒�!�
喻隱舟自然知曉這點,否則也不會任由葉攸寧答允下來,叮囑道:“萬事小心,燕飲之時,切記,一刻亦不要離開孤的身邊。”
家宴當日,公孫無疾特意遣了車馬來接。
葉攸寧與喻隱舟登上車馬,粼粼的往天官太宰府而去。
輜車停靠在太宰府的大門口,喻隱舟先行下車,一副體貼溫柔的模樣,伸出手來,握住葉攸寧的手掌,將葉攸寧小心仔細的扶下,還不停的道:“當心,小心腳下,別摔了�!�
太宰府中已然到了不少葉氏的宗族,一個個好奇的向外看去,他們是怎么也想象不得,為了私奔不顧儲君之位的太子攸寧,是如何與冷性冷情的喻隱舟好上的。
但如今一看,平日里冷血弒殺的喻隱舟,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又溫柔,又體貼,如此俊美的容貌,挺拔的姿儀,加之溫柔款款的眼神,別說是太子,便是換做任何一個旁人,也會移情別戀,甚么寒生,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來攸寧,”喻隱舟溫柔的道:“小心臺磯。”
喻隱舟扶著葉攸寧走入太宰府,好似葉攸寧是個脆弱的瓷娃娃,稍微一碰便會碎裂,寶貝的小心翼翼,簡直是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
嘭——
斜地里突然沖出一條人影,那人捧著一落高高的簡牘,簡牘小山般遮住了此人的容貌。
簡牘可不似紙張那般輕飄,沉重異常,那人走路搖搖晃晃,跌跌撞撞,一聲悶響之后,不負眾望,終是將簡牘摔在地上。
嘩啦——!!
簡牘四散紛飛,竹片子劃出去,有一些飛濺到葉攸寧的腳邊。
“攸寧!”喻隱舟反應迅捷,一把摟住葉攸寧,將人帶到身后,以免葉攸寧被竹片劃傷。
真不是喻隱舟小題大做,也不是喻隱舟故作恩愛,這一切都是他下意識的反應,畢竟葉攸寧是旁人嗓音大一些,他都會被嚇哭之人,若是被竹片子劃一下,那嬌嫩的皮膚可不是要見血?竹片多有毛刺,萬一扎了葉攸寧,可如何是好?
“放肆!”公孫無疾此時走出來,冷聲道:“蠢才,叫你搬運簡牘,竟驚擾了本相的貴客!”
那人跪在地上,以頭搶地,道:“小臣該死!”
公孫無疾走出來的太是時候了,總讓葉攸寧覺得他早有準備。
果然,公孫無疾還有后話,微笑道:“太子,可有受驚?這書吏是臣剛剛招入門中的,難免生疏了一些,笨手笨腳的,沒有傷到太子罷?”
他不等葉攸寧回答,也沒有要葉攸寧回答的意思,又道:“不瞞太子,真是巧了,這書吏啊……還是太子的老相識吶。”
公孫無疾幽幽的道:“柳羨之,抬起頭來,讓太子看看�!�
那跪在地上之人,起初被簡牘遮擋著容貌,后來又跪在地上請罪,一直沒有抬頭,因此眾人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此時此刻,被喚作柳羨之的男子,在眾人矚目之下,終于抬起頭來。
男子看起來二十出頭,甚至不到二十歲的模樣,與葉攸寧一般無二的年輕,他的皮相白皙,甚至透露著一股蒼白,臉色十足寡淡,但不妨礙他的俊美,是那種遠山如畫的精細與俊美。
雖跪在地上,但看得出來,身量高挑,只是四肢稍微有些瘦弱,顯得纖細了些,姿儀儒雅中透露著頹喪,典型的文人墨客。
柳羨之……
葉攸寧與喻隱舟同時心頭一動,這個名字實在太耳熟了。
葉攸寧是穿越而來的恐怖游戲npc,而喻隱舟是重活一世的殘暴反派,他們都具有一個共同點,便是知曉書中的情節(jié)。
書中的主角攻,本該與太子攸寧經(jīng)歷風雨,最后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寒生,便是姓柳,因為是寒門,沒有氏族,大名喚作柳慕之。
而眼前的年輕男子,喚作柳羨之,二人只差了一個字。
甚至……
喻隱舟瞇起眼目,太像了,眼前的柳羨之,與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寒生,簡直生得一模一樣!只不過身材稍微瘦削了一些,面容稍微慘白了一些,姿儀稍微頹喪了一些。
葉攸寧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他穿越之時,看到了寒生死不瞑目的尸體,雖面目染血,但大體的輪廓還是能看出來,與柳羨之簡直生得一般無二!
公孫無疾笑起來,笑容頗為有些陰森,介紹道:“太子有所不知,這柳羨之,乃是柳慕之的弟親�!�
喻隱舟冷冷的掃視著公孫無疾與柳羨之,他終于知道公孫無疾在謀算甚么了,邀請葉攸寧來參加甚么家宴,分明便是想找一個契機,將柳羨之送到葉攸寧的面前。
太子攸寧為了寒生,甘愿放棄尊貴的大周儲君身份,這件事情早就被大周子民津津樂道,公孫無疾這會子特意找來寒生的同胞弟弟,這不是故意寒磣惡心喻隱舟,還能是甚么?
喻隱舟看了一眼葉攸寧,發(fā)現(xiàn)葉攸寧正在仔細的打量寒生,心底里不由酸溜溜的,“咳咳”咳嗽了一記。
柳羨之跪在地上,道:“小臣柳羨之,拜見太子,拜見喻公。”
公孫無疾微笑道:“太子,你可記得柳生?”
不等葉攸寧開口,喻隱舟已然搶先道:“太子身份金貴,政務繁忙,如何能記得一些不想干的人物兒?”
公孫無疾道:“是吶,喻公說得也有些理兒,不過……這柳羨之啊,如今在本相的府中做書吏,往后里必然少不得與太子,與喻公接觸,今日混個眼熟,也是好的。”
喻隱舟臉色更差,冷冷的一笑,道:“怎么,太宰,還不開席么?今日還有祭奠,若是延誤了吉時,怕是對逝者不敬。”
公孫無疾笑起來,道:“喻公說的正是,請?zhí)优c喻公稍待,臣先去更衣凈手,稍等便回。”
他說罷,垂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柳羨之,道:“還做甚么在這里礙眼,太子能饒過你的莽撞,已然是你的幸事了,隨本相來�!�
“是,太宰�!绷w之低眉順眼的答允一聲,站起來,垂首跟著公孫無疾離開。
公孫無疾進了屋舍,讓柳羨之也跟進來,他并沒有更衣凈手的意思,而是幽幽的道:“柳羨之�!�
“小臣在�!绷w之跪下來。
公孫無疾很滿意柳羨之的乖順,淡淡的道:“你可知,本相為何要將你從大行署調入太宰府中?”
柳羨之垂頭道:“小臣不敢妄加揣度�!�
公孫無疾喜愛他的順從,手指抵住柳羨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道:“因著你這張臉……你與那個被喻隱舟殺死的可憐鬼大哥,生得一模一樣�!�
柳羨之聽到此處,狠狠一顫。
公孫無疾笑道:“你知曉的,對么?雖喻國對外聲稱,是匪賊殺死了柳慕之,但你我心里頭都清楚,他是被喻隱舟殺死的。”
柳羨之沒有說話,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