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柳羨之點(diǎn)頭:“太子的手藝,出神入化�!�
葉攸寧道:“如今熱的,還有些酸澀,稍微放涼一些,或者用冰凌拔著,一會子再嘗嘗看,清甜可口,一點(diǎn)子也不膩人。”
葉攸寧又將另外兩個小豆,分別放入兩個食合之中,一個自然是要送給王子云霆,另外一個……
“太子!”子情攔住葉攸寧,道:“您這是要上去何處?”
葉攸寧道:“孤新做了吃食,自然是要給君上送去�!�
原來這另外一豆炒紅果,是給喻隱舟送去的。
子情眼眸轉(zhuǎn)動,道:“太子有所不知,君上這兩日公務(wù)繁忙,是一刻也不得休息,太子這么過去,恐怕會撲了空!君上吩咐過了,若是太子有甚么事兒,只管交給情兒,這樣罷,情兒替太子送過去。”
子情殷勤的接過葉攸寧的食合,緊緊抱在懷中,道:“太子理膳實(shí)在太辛苦了,快回去歇息罷,情兒這就把吃食給君上送過去�!�
子情拎著食合離開,走出一段之后,回頭看了一眼噪雜的膳房,冷笑一聲。
啪!
子情隨手一揚(yáng),將食合連帶著里面的小豆扔在偏僻的墻角。
哐當(dāng)——
大漆食合散開,里面的小豆翻滾出來,小豆那是青銅所致,并不會摔碎,炒紅果卻迸濺了滿地,一片鮮紅之色。
子情走上前,抬腳去踩那些紅溜溜的朹子,口中冷笑:“還想討好喻隱舟?哼�!�
子情拍了拍手,大步往喻隱舟處理公務(wù)的營帳而去。
“拜見君上�!弊忧槿雰�(nèi),柔柔的作禮。
喻隱舟抬起眼皮,稍微看了他一眼,道:“可是太子有甚么事兒?”
子情期期艾艾的道:“回稟……回稟君上,今日太子……太子去了膳房�!�
“膳房?”喻隱舟終于放下來簡牘,蹙眉道:“太子身子那般羸弱,去膳房做甚么?”
子情還是那般期期艾艾,道:“情兒……情兒只是一介小臣,也不敢妄然猜測,只是聽太子說——要親自理膳,送給哥哥食�!�
“哥哥?”喻隱舟瞇起眼目,道:“又是長王子�!�
子情添油加醋的道:“太子為了給長王子理膳,手都燙紅了,說起長王子,還不住的垂淚,實(shí)在、實(shí)在不是小臣置喙,長王子與公孫無疾造反,分明是要逼迫太子,對太子不利,君上也是為了保護(hù)太子,才迫不得已將長王子下獄的,如今倒好了,太子反過來垂淚,壞人都叫君上做了,太子還……還不領(lǐng)情似的�!�
嘭��!
喻隱舟將竹簡砸在案幾上,冷聲道:“孤叫你侍奉太子,沒有叫你背地里置喙太子,既然知道是置喙,便是明知故犯�!�
咕咚!
子情跪下來磕頭:“君上饒命!情兒不敢了!不敢了……”
喻隱舟幽幽的道:“你方才說,太子去膳房理膳?做了甚么?”
子情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答道:“好似……好似叫炒紅果,是朹子做成的吃食,小臣以前從未見過,聽說是長王子最喜歡的吃食……”
子情眼目一轉(zhuǎn),又道:“太子一共做了兩份炒紅果,一份……一份是給長王子準(zhǔn)備的,另外一份——”
子情拉長了聲音,道:“另外一份,分給了與太子一起理膳的寺人,好似喚作柳羨之�!�
“是了,那個柳羨之,仿佛與太子十足親密,”子情又開始添油加醋:“太子不僅與他一起理膳,還會哄人,將那柳羨之哄得破涕為笑呢!”
喻隱舟的眼神涼絲絲,道:“孤問你這些了么?”
子情再次跪下來磕頭,顫抖的道:“小臣知錯……知錯了……”
喻隱舟瞇眼道:“太子沒有做孤的那份?”
子情睜著眼睛說瞎話:“回君上的話……沒有�!�
顯然,喻隱舟的氣壓更低了。
子情試探的道:“情兒提醒過太子,君上為了大周的政務(wù),如此繁忙,太子既然理膳了,便請?zhí)右矠榫戏忠环�,哪知……哪知……太子好似不情不愿,最后也只分了兩份,太子這樣做,實(shí)在是不將君上放在眼中�。 �
噠、噠、噠!
喻隱舟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音,子情一時間摸不透喻隱舟的意思。
喻隱舟沉默了良久,道:“還有旁的事么?”
子情道:“啟稟君上,太子想去牢營探看長王子,為長王子送去親手理膳的吃食,不知……”
喻隱舟冷淡的道:“太子身子骨羸弱,禁不住牢營的濕氣,你去轉(zhuǎn)告太子,讓他將理膳的吃食交給你,由你將太子的心意帶去牢營。”
子情偷笑,道:“是。”
喻隱舟頓了頓,又道:“今日孤政務(wù)忙碌,晚膳便不去與太子同用了�!�
子情登時欣喜若狂,險些克制不住表情笑出來,道:“是!是!小臣這就去轉(zhuǎn)達(dá)�!�
子情回了太子營帳,葉攸寧道:“君上可用了炒紅果?”
子情懶洋洋的回答道:“君上啊,公務(wù)十足繁忙,太子的吃食放在一面了,也不知會不會用�!�
葉攸寧上下打量了一眼子情,道:“食合呢?”
“食合?”子情嚇了一跳,道:“食合……食合自然留在君上那處了�!�
葉攸寧挑眉:“孤還當(dāng)你饑不擇食,把食合啃了呢�!�
子情干笑:“太子您真是……真是會開頑笑�!�
葉攸寧面容嚴(yán)肅,清冷猶如雪山冰凌,幽幽的道:“孤從不開頑笑�!�
子情的笑容干涸在臉上,艱難的滾動著喉嚨。
“噗嗤——”葉攸寧冰雪一般的冷漠,瞬間融化,猶如春暖花開的暮春三月,笑盈盈的道:“但誰叫你太好笑了吶?”
子情表情扭曲,嘴角抽搐,道:“能、能博得太子一笑,小臣……小臣縱使是萬死,也值得了�!�
葉攸寧擺了擺手,淡淡的道:“君上可應(yīng)允了,讓孤去探看長王子?”
子情臉上寫滿了假惺惺的為難,道:“這……太子,君上的意思是……讓你將吃食交給小臣,小臣替您去牢營跑一趟�!�
“太子,您可千萬不要誤會君上呀!”子情十足浮夸的道:“君上也是為了太子好,絕不是猜忌太子!太子身子如此羸弱,還要日日用藥,那牢營骯臟之地,太子怎么能去得呢?”
葉攸寧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見動怒,道:“也是,骯臟的地方,便叫骯臟的人去罷。”
子情遲疑道:“太子……您的意思是,讓小臣代替太子,去牢營送吃食?”
葉攸寧平靜的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子清支吾道:“只是小臣、小臣沒想到……”
“沒想到甚么?”葉攸寧笑道:“你沒想到,孤身為一個囂張跋扈的太子,如此好說話,君上不讓孤去牢營,孤便不去牢營?還是說,你覺得孤會一哭二鬧三上吊,與君上撕開臉皮,鬧得整個雒陽城天翻地覆,不可開交?”
子情臉皮抽搐,硬著腦袋道:“沒、沒有,小臣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便好�!比~攸寧擺擺手,道:“柳書吏,把食合交給他罷�!�
柳羨之走上前,將裝著炒紅果的食合交給子情。
子情干笑:“那……那太子,小臣這就去給長王子送去�!�
“你去罷�!比~攸寧道。
子情應(yīng)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退出。
柳羨之蹙著眉,低聲道:“這個小臣,也不知有沒有將太子所做的吃食,帶給君上�!�
葉攸寧若有所思,此時營帳打起來,有人走了進(jìn)來。
并非子情去而復(fù)返,而是宋子嬰。
宋子嬰急匆匆而來,道:“太子,子嬰查到了!”
葉攸寧請宋子嬰和柳羨之二人幫忙查探大行令之事,柳羨之身份雖低微,但他與宮人們混跡的很是熟悉,擅長打聽微末之事,而宋子嬰乃是宋國貴胄,如今宋公子源被囚禁,宋國之事他說了算,想要打聽一些朝廷之事,還是很便宜的。
宋子嬰道:“大行令這般著急依附于喻公,有一部分緣故,是因著長王子之事……”
大行令決策失誤,導(dǎo)致長王子云霆被北狄俘虜,失去了一條腿,只能靠義肢行走,倘或長王子好端端的活下去,大行令一定會被追究。
宋子嬰又道:“另外一部分,大行令是想要打擊葉氏一族的勢力……聽說大行令豢養(yǎng)了一名很厲害的死士,想要找機(jī)會暗殺公孫無疾�!�
朝廷的黨派之爭不斷,葉氏一族籠絡(luò)雒師,盤根錯節(jié),大行令并不屬于葉氏黨派,平日里處處被制衡,現(xiàn)在公孫無疾入獄,自然是斬草除根的最佳時機(jī)。
“死士……”葉攸寧自言自語。
他的眼眸一動,道:“那個子情,看起來柔柔弱弱,但手勁兒頗大。”
子情給葉攸寧上藥之時,差點(diǎn)將葉攸寧拽倒,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的柔弱。
再者……
只有葉攸寧知曉,在原書之中,子情是個會武藝之人,而且也是死士,乃是反派派來刺殺葉攸寧的細(xì)作。
宋子嬰驚訝的道:“難道那個子情,便是大行令豢養(yǎng)的細(xì)作�!�
柳羨之蹙眉:“子情方去了牢營,給長王子送吃食,那他豈不是抓到了空子?”
牢營中關(guān)押著王子云霆、宋公子源,還有公孫無疾。
倘或子情便是那個死士,送吃食的空檔,豈不是他動手除掉公孫無疾最好的時機(jī)?
宋子嬰喃喃的道:“公孫無疾一死,葉氏便徹底倒臺,再也無人可以威脅太子。”
柳羨之卻道:“可是宋公子不要忘了,太子的母族,正是葉氏啊�!�
朝廷之中的干系,不是簡單的橫與縱,而是交織錯雜在一起的。
一旦葉氏倒臺,昔日里與葉氏為敵之人,必然會歡騰鼓舞,猶如出圈的野狼,大行令必然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大行令著急巴結(jié)喻隱舟,完全不將葉攸寧放在眼中,在大行令的心里,恐怕葉攸寧只是一個提娼傀儡,葉氏倒塌之后,葉攸寧的身份只會更加尷尬,更加沒有自主權(quán)。
宋子嬰為難的道:“這……這該如何是好?不能叫公孫無疾得逞,也不能叫大行令得逞�!�
葉攸寧瞇起眼目,稍微思考了一陣,道:“柳書吏,你現(xiàn)在立刻去君上面前,便告知君上,孤不滿子情去送吃食,偷偷跑去牢營見長王子了�!�
柳羨之道:“太子的意思是……”
葉攸寧道:“倘或子情真的是死士,便該叫君上,親眼識破他與大行令的詭計�!�
一旦喻隱舟知曉,自己是被大行令利用的,不必多說,決計不會輕饒大行令。
柳羨之點(diǎn)頭道:“是,小臣這就去!”
葉攸寧又對宋子嬰道:“這件事情牽扯到雒師的黨派之爭,孤不想將宋國也牽扯進(jìn)來,宋公子便裝作甚么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