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拍了拍玉娘的肩膀,蕭寶珍說道:“別怕,這位是于國良的侄子叫于衛(wèi)海,最近因為他叔身體不好脾氣有點燥,你別介意啊,玉娘,你剛才在外面聽見我們說話了嗎?”
“聽見了�!庇衲镆Я艘Т�,輕聲說道。
這下就連蕭寶珍都看不懂了,她是白根強的媳婦,這時候不是應該回去給白根強報信嗎?
“那你也知道我們在說什么?”蕭寶珍又問道。
玉娘:“知道�!�
見一屋子的人都有些茫然的盯著自己,玉娘拽著衣角給自己鼓勁兒,終于鼓足了勇氣,抬眼問道:“我知道你們在討論關(guān)于于主任和白根強的事情,你們是不是覺得于主任的事情有疑點,他是被人害的?”
“你也知道?”
“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害死于主任的人就是白根強�!币灰а酪婚]眼,玉娘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這句話說完,她心里的大石頭卸下來一半。
蕭寶珍跟其他兩個互相看了看,趕忙就把玉娘給拉到了桌子前,要好好的問問這件事。
“你為啥這么肯定就是白根強,你知道什么證據(jù)嗎?”于衛(wèi)海開門見山的就說。
作為白根強的家屬,玉娘知道的還真不少,她提供了很多線索,比如說她知道白根強每三個月就會從鋼廠醫(yī)務室開好多藥回來,都是白色的小藥片,瓶子上寫著維生素三個字。
對外白根強的說法是,自己的老娘癱瘓在床需要補充維生素,開回來給老娘吃的。
“但那些藥,我從來沒見婆婆吃過,一次都沒有,他開的那些藥很快又會不見了。”
“好吧我知道了,他把人于主任的頭孢換成了維生素,算他還沒徹底喪良心。”蕭寶珍頓時明白過來,“這算是一個證據(jù),不過想要查證需要好長時間,因為之前我還沒去醫(yī)務室,醫(yī)務室的賬目一直以來都很亂,有些壓根沒記錄,我得回去好好翻找一下記錄,不過,玉娘你還有別的線索嗎?證據(jù)是越多越好的。”
玉娘想了想,又提供了一些線索。
但她提供的線索,大部分都是蕭寶珍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到的。
還是那個問題,只有線索,沒有證據(jù)。
玉娘看他們垂頭喪氣的,也有點難過,“我過來說這些不是想圖啥,就是覺得于主任對我們家不錯,以前發(fā)了什么福利都會給我們送過來,他對白根強是真的很好�!�
“我聽說他快不行了,心里挺難受的,正好聽見你們在談這件事,就想著來給你們說說,誰知道沒幫上你們的忙。”玉娘的語氣聽上去挺自責的。
“你過來告訴我們這些,我也很高興了,至少你沒跟他們同流合污。”蕭寶珍安慰說。
“我沒法眼睜睜的看著不管,你們知道嗎?于主任對他那么好,但于主任出事兒的消息傳回來之后,他在家都快高興死了,在外面不敢笑,在家一直在笑,我看不下去�!�
于衛(wèi)海可是見識過白根強在廠子里演戲的,聽到玉娘形容的那幸災樂禍的樣子,氣得把煙都砸了,罵了一句粗話,“他媽的,我叔哪里對不起他,對他比對我還好,現(xiàn)在人都成這樣了,他竟然還在家笑,這他娘的還是個人嗎?”
“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怕啊,他怎么不怕。有一天我看見他跟我大嫂要護身符呢,恐怕也是心虛了吧,怕老天爺降雷劈死他,又或者,是怕于主任的鬼魂來找他。”玉娘蒼白著臉說。
本來就是隨口說的一句話,卻被高敬一把給抓住了,“等等,你說他問你大嫂要護身符,啥意思?”
“我大嫂張俏,她姥姥在解放前是個神婆,說是專門給人抓鬼驅(qū)魔的,就現(xiàn)在還有人悄悄找老太太要符灰水呢�!庇衲镆膊恢浪麨樯逗闷孢@個,壓低聲音悄悄的說。
“抓鬼……驅(qū)魔……”高敬念叨了兩句,忽然笑起來了,“衛(wèi)海,我估計是找到讓白根強自己承認犯罪的辦法了�!�
“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他一旦承認就得送去勞改,傻子才親口承認。”于衛(wèi)海覺得不可能。
蕭寶珍想了想,也明白了,“是人都有弱點,之前咱們都沒找到白根強的弱點,現(xiàn)在這不是有了嘛,有了弱點就好辦了�!�
“不是,你們夫妻倆在打什么啞謎,我聽不懂啊�!�
玉娘看他們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輕松了,估計是有了辦法,臉上也帶了點笑。
其實她挺想留下來聽聽他們的計劃,看看有沒有什么自己能幫得上忙的,但不行,她得走了。
“寶珍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娘又該罵人了�!彼χ鸵鋈�。
蕭寶珍:“王大媽經(jīng)常打你罵你嗎?”
“怎么說呢,她打我不是那種打,就是掐一把罵一頓,我看別人的娘也是這么干的,早就習慣了,我真得走了。”
“等等,你別著急啊�!笔拰氄鋷撞缴锨�,把玉娘手上的醬油瓶子給拿了下來,從自家的醬油瓶子里倒了一小半下去,“你說來借醬油,還呆了這么長時間,不拿點醬油回去他們能不叨叨嗎?行了,現(xiàn)在好了,你回去吧。”
玉娘回去之后,蕭寶珍又關(guān)上了廚房的門,三個人在里面商量計劃。
白根強既然要護身符,說明他怕鬼。
這還不好辦嗎?
嘀嘀咕咕了一陣,很快就決定好了該怎么辦,又約定了動手的時間。
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只等合適的機會一到,就可以動手。
轉(zhuǎn)眼到了星期六,這天晚上,就是蕭寶珍三個人商量好的動手時間。
一來,星期天放假,星期六這天晚上鋼廠所有人都在家,胡同里正是人多的時候,正好讓所有人都看看白根強這個孝子賢孫的真面目。
二來,蕭寶珍從玉娘那里得知了一個消息,白根強這個星期六邀請了領(lǐng)導去國營飯店吃飯,他這人好酒,本來就喜歡喝酒,跟領(lǐng)導一起吃飯,那更得喝酒了。
正所謂月黑風高夜,動手的好時機來了。
這天晚上正好氣溫有點寒涼,大約九點多的時候胡同里就沒人了,空曠的可以,就連路燈都給關(guān)掉了。
等胡同一空,于衛(wèi)海悄悄的帶著一大包東西進了大雜院。
進門就說,“這大冷寒天的,我進來的時候還特意看了又看,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這做賊的分明不是我們,怎么我還有點心虛呢�!�
“東西都帶來了吧?”
“帶了,手電筒,繩子,床單我提前用墨水潑黑了,還有一身我叔的衣服,對了,沒找到雞血我就買了一只活雞,現(xiàn)在就殺,其他的你們準備好了嗎?”于衛(wèi)海拍了拍自己的包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那還用說,早就收拾好了在這等著呢�!笔拰氄湫χf,“正好白根強還沒回來,我給你化個妝,高敬去把雞殺了,拿盆裝雞血還有內(nèi)臟,等等,我記得家里還有個腌菜的罐頭瓶,拿那個吧,別為了白根強糟蹋我的盆子了�!�
“好。”
蕭寶珍拍了拍板凳,于衛(wèi)海往那一坐,她就開始給于衛(wèi)�;瘖y了,那邊高敬也忙活上了。
蕭寶珍的動作很快,那邊高敬在殺雞拔毛取血和內(nèi)臟,這邊她拿著幾個簡單的化妝品,刷刷幾下,直接化腐朽為神奇,把于衛(wèi)�;闪肆硗庖粋人的樣子。
正好高敬提著雞血走進來,于衛(wèi)海刷的一把轉(zhuǎn)過身,“怎么樣,像我叔不?”
高敬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瓶子都差點沒拿穩(wěn)摔了,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道:“像,但是更嚇人�!�
“我拿個鏡子看看去�!庇谛l(wèi)海說。
蕭寶珍:“不看了,我的技術(shù)你還不放心,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去等著白根強。”
三個人把準備好的工具全都一并拿上,趁著院子里的大家伙兒都沒注意,悄悄的躲進了胡同里。
蕭寶珍跟高敬夫妻倆躲在一起,于衛(wèi)海頂著一張?zhí)貏e嚇人的臉躲在另一處。
于衛(wèi)海是今天計劃的主角,就躲在一個角落里頭,眼睛死死的盯著胡同口,專門盯著等白根強的身影。
等了半天,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就發(fā)現(xiàn)問題了。
他來到銀杏胡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點多,現(xiàn)在眼看快十點,白根強咋還不回來?
白根強不回來,他們的計劃怎么實施?
于衛(wèi)海頂著一張嚇人的臉等了半天,遲遲等不到白根強,心里就有些沒底了,正著急的厲害,忽然就看見胡同口出現(xiàn)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別人,正是白根強。
白根強應該是喝醉了,走路的時候搖搖晃晃,嘴里還在呵呵傻笑,他走過的地方都是一股濃烈的酒味。
喝的醉醺醺的白根強走進大雜院,一路搖搖晃晃的進了自己家門,本來是準備踢開鞋子就上床睡覺來著,但剛躺下去就感覺到一股尿意。
他試著自己爬起來,但喝蒙了腿腳都沒力氣,就踢了床鋪里頭的媳婦一腳,“玉娘,趕緊起來陪我去上廁所,聽見沒?”
玉娘本來已經(jīng)睡著了,被他一腳踢醒了,她啥也沒說扶著白根強就出了大雜院,要去胡同深處的公廁。
剛出大雜院,一陣冷風吹過來,吹得兩個人都是一陣哆嗦。
“不是都春天了嗎?怎么晚上還有風,真他娘的冷�!卑赘鶑娻洁洁爨斓恼f。
玉娘也凍得不輕,“快走吧,再待下去就感冒了�!�
她扶著白根強進廁所,看他脫了褲子,就轉(zhuǎn)身出來了。
而這個時候,胡同里手電筒的燈光一閃而過,于衛(wèi)海接收到信號,也就悄悄的進了公廁。
但好死不死的,就在于衛(wèi)�?煲M去公廁的時候,玉娘突然轉(zhuǎn)過身,正好跟于衛(wèi)海撞了個正著。
于衛(wèi)海瞪大眼睛,趕緊朝著玉娘比劃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
他本來以為玉娘會喊出聲的,沒想到那小媳婦只是往后退了退,然后假裝沒看見,直接背過身去了。
這夫妻倆還真有意思。
于衛(wèi)海在心里笑了一聲,又彎腰進了公廁。
……
公廁里除了撒尿放水的聲音,還響起了一陣歡快的口哨聲。
白根強今天心情特別好,一邊撒尿一邊吹口哨,那叫一個高興。
不過口哨吹到一半,他忽然聽見公廁里響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聲音有點飄忽,好像是從特別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
男人的語氣特別平淡,就連語調(diào)就是平平的,“白根強,你今天挺高興啊~”
“那可不唄,不高興我能吹口哨?”白根強這泡尿有點長,還在盡情的撒尿,也沒發(fā)現(xiàn)事情有啥不對勁的,他哼哼笑了一聲,“你這人說的是廢話。”
公廁里響起用鼻子嗅了嗅的聲音,男人又說,“你今天喝酒了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喝點酒怎么了?”白根強有點不高興了,他覺得這男人有點沒眼力勁兒,這大晚上的在公廁問來問去,有啥事兒不能放到明天早上說。
男人從喉嚨里擠出了兩聲笑,聲音沙�。骸笆裁春檬聝喊�,這么高興,你是不是升職了啊~”
“你這人沒啥眼力勁兒,但是還挺會說話。”白根強提到這事兒就高興,借著酒勁兒炫耀道:“是啊我要升職了,今天就是跟領(lǐng)導喝酒去了,以后就是二號車間的組長,你是誰家的男人啊,哪個車間的?以后在鋼廠我罩著你�!�
他以為說話的是胡同里的鄰居,這一片基本上都在鋼廠工作,他以后可就是這些人的領(lǐng)導了,適當?shù)谋磉_一下領(lǐng)導的關(guān)懷,很有必要啊。
男人卻不高興,咳咳兩聲,聲音更加縹緲起來,“咳咳……謝謝你,不過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對了根強,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踩著師父的肩膀上位,你真的有這么高興嗎~”
男人的聲音最后輕到幾乎聽不見,但又好像是貼在白根強的耳朵上說的。
“你就一點不覺得傷心,害怕嗎~”
“我害怕啥啊,我?guī)煾浮�?你是誰?”白根強的大腦已經(jīng)被酒精麻痹了,一開始壓根沒反應過來,但說到一半他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首先,他剛才進公廁的時候里頭壓根沒人啊,誰在跟他說話!
再一個,胡同里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年輕或者壯年,憑著他們的條件也搞不到香煙,怎么可能有這么沙啞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