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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們在干嘛？”

    賀旭微微挑眉。

    他剛剛在天臺上吹風(fēng)，身上還帶著點(diǎn)涼氣，從樓道里下來，路過廁所的時候聽到里面有動靜，就隨便看了一眼，沒想到就看到這么一個畫面。

    幾個小弟堆在一起的場面著實(shí)具有迷惑性，尤其是旁邊還有個眼淚汪汪，一臉柔弱的卷毛小子。

    眼皮底下的瓷磚上，似乎有什么東西晃了一下，賀旭的目光被下意識吸引過去，但定睛一看，地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點(diǎn)零星的水漬。

    那些水漬無色透明，被涂開了似的平平鋪在地板上，要是對著光看，還能看見幾道曲折的線條，像是某種活物游走過的痕跡。

    但賀旭站在門邊，正好背著光，高大的身形將外面的光線擋住了大半，也就沒看見那些線條，只當(dāng)是水龍頭里的水滴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根本沒往心里去，也就根本沒注意到站在不遠(yuǎn)處的章宇臉上快速閃過的一抹心虛。

    章宇低著頭，拿眼神偷偷打量門口的賀旭，心里暗自緊張，玩得太開心，都沒注意到賀旭過來了，應(yīng)該沒被發(fā)現(xiàn)吧？

    瞅了幾眼，見賀旭沒什么反應(yīng)，大概是沒看見，才悄悄松了口氣。

    自家老大的話，小弟們當(dāng)然不敢不應(yīng)，最上面的人邊爬起來邊道：“然哥說……”

    話一出口就被打斷了。

    章宇一個健步跨到賀旭面前，抬頭看著賀旭道：“他們說我惹你生氣了，因?yàn)槟闵瞎?jié)課看了我一節(jié)課，所以想揍我。”

    當(dāng)初擬態(tài)成人形的時候，他聽取了系統(tǒng)的建議，根據(jù)這個年紀(jì)的人類少年平均身高確定了自己的外貌，在“同齡人”里不算矮，但站在穿鞋一米九的賀旭面前，就不夠看了，就算加上蓬松的頭發(fā)，也只到賀旭的下巴。

    因此一旦離得近了，為了看清人類的臉，他就必須得仰著頭，那些蓬松的卷發(fā)向后堆在臉頰兩側(cè)，眼圈微紅，眼里還閃著淚花，配上那還帶著嬰兒肥的白皙臉蛋，無端顯出了一股可憐巴巴的意味。

    賀旭從上向下地看著他，眼角微抽。

    雖然很明顯是他的小弟們想多了，但是……你一幅要告狀的表情是鬧哪樣？

    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對章宇的動作說什么，而是轉(zhuǎn)眼看向一個個爬起的小弟們。

    沒了章宇的阻礙，幾個不良少年終于能爬起來了。

    常杰扶了扶眼鏡，作為小團(tuán)伙里為數(shù)不多長腦子的人，對上自家老大的目光，頓時聞弦音而知雅意，開口說明一切。

    “然哥說老大你盯章宇的時間太長了，覺得他可能讓老大你不爽，所以想教訓(xùn)他一頓，給老大你出出氣。”

    雖然跟章宇說的差不多，但話里話外都帶著點(diǎn)偏袒自家人的意思。

    賀旭當(dāng)然聽得出來，他也明白孫然是個什么樣的人，論講義氣，那是沒得說的，但腦子嘛……說他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都算是夸獎他了。

    孫然被壓在最底下，爬起來的也最晚，這會兒終于站了起來，揉揉還有點(diǎn)酸痛的鼻子，一臉憤慨道：“沒錯，老大你放心，我保證這小子以后再也不敢惹你！”

    賀旭：“……”

    他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擺擺手：“行了，都散了，他沒惹我�！�

    孫然一愣：“沒有？那老大你盯他一節(jié)課是……唉？老常你拽我衣服干嘛？”

    常杰拽著他的衣袖，看著門口那兩人二十公分都不到的距離，以及明明不喜歡別人靠太近，此時卻一點(diǎn)不爽表情都沒有的自家老大，鏡片上反過一道白光。

    他給了其他幾人一個眼神，一把勾住孫然的脖子，將人強(qiáng)行帶離廁所，同時露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笑容：“老大你們聊，我們先回去上課了。”

    剩下幾個小弟雖然沒他那么有眼色，但也都接到了暗示，紛紛道：“對對，我們先走了�！�

    幾個不良少年都離開后，廁所里就只剩下了章宇跟賀旭兩個人在面面相覷。

    看著卷毛少年淚汪汪的眼睛，賀旭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但又沒說，轉(zhuǎn)而伸手去掏外套的口袋，摸出一個煙盒和打火機(jī)，看了看又放回去，向下去掏褲子口袋。

    幾個口袋都翻了一遍，最終，他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衛(wèi)生紙，遞給章宇。

    章宇歪頭：“？”

    他已經(jīng)忘了眼里還有水的事了。

    沒辦法，海里都是水，他沒上岸的時候，別說眼睛了，全身都泡在水里呢。

    賀旭見他不接，又把紙往前送了送：“擦擦吧�！�

    他的目光移開了一下，又移回來，表情有點(diǎn)不自然，過了一會兒，說：“我等會兒回去跟他們交代一聲，讓他們以后不揍你了。”

    要是幾個小弟還在這，聽了這話，恐怕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們老大什么時候這么對人說過話？！還是這么溫柔的表情、這么溫柔的聲音？！

    賀旭也不想的。

    按說他以前明明很討厭看人掉眼淚，尤其是男的，總覺得娘了吧唧的，一點(diǎn)沒有男子氣概。

    但放在章宇身上，感覺就沒那么違和，總覺得他哭起來也沒什么奇怪的。

    他看了眼章宇。

    少年皮膚白皙，五官精致，頭發(fā)還特別蓬松柔軟，看起來簡直不像真人，反而像個漂亮的人偶娃娃，又或者是漂亮小花仙、精靈小王子這種，讓人不自覺就起了呵護(hù)的心思。

    而且怎么說這小子也算是幫了他一次，他知恩圖報(bào)，對他多容忍一點(diǎn)、多照顧一點(diǎn)，也是很正常的吧？

    賀旭很快說服了自己，他等了等，見章宇還是沒有接紙，干脆自己上手，給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章宇眨了眨眼，沒懂眼前的人類為什么聲音突然變小了，變得比上周五晚上還要小。

    聽到耳朵里感覺也有點(diǎn)奇怪，就像是以前有條小丑魚從他面前游過，擺動的尾鰭輕輕拍在身上，在皮膚表面柔軟滑過，一觸即離，癢癢的。

    章宇沒怎么注意這種異樣的感覺，反而有點(diǎn)緊張地看著眼前的人類。

    上次賀旭聲音變小，很快他就發(fā)燒了，這次不會又要發(fā)燒了吧？！

    他仔細(xì)觀察著面前的人，確定他的臉沒像那天晚上那樣變紅，才松了一口氣，想起來他說了什么。

    “你是說，你的小弟們……以后都不會打我了？”章宇有些遲疑。

    賀旭把紙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嗯，我等下就去跟他們說一聲，你別哭了。”

    “那你呢？”章宇試探道，懷著微不可察的希冀，“你還打我嗎？”

    賀旭雙手抱在胸口，懶洋洋道：“放心吧，我也不打你。”

    “以后要是……”他望了望天，咳了一聲，有點(diǎn)別扭地道，“要是有別人欺負(fù)你，你就跟我說�！�

    章宇：“……”

    海洋生物眼里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滅了下去，天都塌了。

    什么？！他假裝柔弱人類被欺負(fù)的游戲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嗎？

    他還沒玩夠��！

    腦袋上的卷毛們蔫嗒下去，章宇委屈巴巴地垂下肩膀。

    過了一會兒，他想起來了一件事，又勉強(qiáng)打起了精神：“那你可不可以答應(yīng)我一件事？”

    賀旭：“什么事？”

    “就是我同桌，項(xiàng)一鳴�！闭掠畹溃�“你能不能跟你的小弟們說，以后也不要欺負(fù)他了。”

    賀旭想了想他說的是誰，挑眉：“你想幫他？你自己都快自身難保了，還想幫著別人？”

    “你不是說了嗎，以后都不會打我了，而且他也不是別人�！闭掠羁粗�他道��

    是他的海洋空間，游戲破滅了，他大大的獨(dú)立空間總得有吧？

    少年期待地看著他，眼瞳被淚水洗過一遍，黑得發(fā)亮，這么跟他說話時，神色出乎意料的認(rèn)真，好像他口中的項(xiàng)一鳴，不是他的同桌，而是對他很重要的人一樣。

    賀旭不知為何心里有點(diǎn)不舒服，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慢慢松開，道：“想讓我以后不欺負(fù)他，也不是不行，不過……”

    他故意留了半截話沒說，果然章宇立即就追問了出來：“不過什么？”

    賀旭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惡劣的笑容：“看你表現(xiàn)�！�

    章宇一怔，表現(xiàn)？什么表現(xiàn)？

    上課鈴響了起來，賀旭伸出一只手，蓋在他的腦袋上，在少年再次瞪大的眼睛里，揉了一把：“先回去上課，具體怎么表現(xiàn)，等下午放學(xué)再告訴你�！�

    說完，他就收手離開了，走路時垂在身側(cè)的手動了動，指腹捻了幾下，腳步輕快，心情一下子就變得很不錯的樣子。

    章宇捂著自己腦袋上后知后覺炸起來的卷毛們，瞪大眼睛忿忿不平。

    怎么又突然摸他的小觸手？差點(diǎn)暴露知不知道？！

    可惡的人類！

    他氣鼓鼓地回到，掏出這節(jié)課要用的書本。

    旁邊似乎傳來一道隱晦的打量目光，章宇扭頭看過去，卻什么都沒有。

    他狐疑地盯了兩眼旁邊的主角，心里嘀咕，主角老是偷看他干嘛？

    從上節(jié)課開始就時不時看過來一眼，尤其是他偷吃東西的時候，還以為他不知道嗎？

    想到這幾天在手機(jī)上刷到的許多校園小視頻，章宇突然警覺，難道是要舉報(bào)他上課吃東西？

    他忽然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身邊的主角，把剛拿起來的妙脆角放了回去。

    雖然從他進(jìn)入這個班級以來，除了第一天，其他時候主角一直都很沉默，但電視劇里都說了，就是這種看著老好人的學(xué)生最容易告狀了。

    他還想這節(jié)課吃妙脆角，下節(jié)課喝雪碧呢，現(xiàn)在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