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無頭

    無頭

    謝胥不知道，他永遠(yuǎn)也抓不到趙無雙了。

    因為呂嫣根本沒有把自己的臉換給她，而是給了她一張全新的，陌生的臉。

    因此，就算謝胥處心積慮的想畫出呂嫣，也是沒有用的，因為畫出了呂嫣，也不是趙無雙。

    呂嫣睡了個好覺，早上起來伸展了懶腰，覺得狀態(tài)好極了。

    她不由摸了摸臉，以后就算為了養(yǎng)顏，也要保證充足的睡眠才行。

    懷著欣快的心情剛打開門，呂嫣笑容就僵硬在臉上。

    “大人，你好歹是京畿衙門指揮使……這樣堵人門前好嗎？”

    謝胥昨夜一夜沒睡，因為他有一個疑問，他無法安心。

    但他剛答應(yīng)了呂嫣，讓她想睡多久睡多久。

    京畿衙門的人于是都看見，大人竟然在那個女子門前，硬生生站了一夜。

    這是為了什么？

    不少人又驚又疑。

    呂嫣看著謝胥的臉色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繼續(xù)把僵硬的笑扯下去：“大人，你什么時候……來的？”不會吧，不會在這站了一夜吧？

    謝胥那雙溫涼的目光落到呂嫣笑到一半的怪異臉上，能這么自然地做表情，說明這張不屬于她的面皮已經(jīng)越來越跟她融合在一起了。

    “看來你心情不錯�！彼麉s一夜難眠。是因為這張臉嗎。

    呂嫣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肌肉，恢復(fù)平常的樣子，“大人有事嗎？”

    謝胥終于能說出那個問題，同時眸子內(nèi)定定：“你從有人模仿趙無雙作案，就聯(lián)想到有人打造私兵器。”

    “嗯……怎么？”呂嫣盯著他，一時不敢做任何表情，一張口又是案子。這位大人可真是癡迷案子。

    謝胥盯著她的臉，慢慢才說道：“我認(rèn)為這里面，不具備邏輯鏈�！�

    呂嫣眨眨眼，沒太明白他想說什么。

    謝胥干脆問的直白一點：“這些真是你推理出來的嗎？”

    呂嫣跟他目光相交半晌：“是啊�！�

    “你確定？”謝胥還在望著她，甚至朝她走了一步，“還是、其實你早就知道？”

    呂嫣被他逼到門角，喉間條件反射地滾動，“……大人你到底在說什么呢？”

    “我在說什么，你很清楚。”謝胥不僅語氣，臉色也變冷了。

    他再次有點切齒。

    �。繀捂贪胩鞗]吸上來氣。

    一個晚上，足夠謝胥想明白很多東西。

    他恢復(fù)了面淡的模樣：“你昨日還說，這京城十六街的每一個人，你幾乎都認(rèn)識�！�

    呂嫣張了張嘴：“我沒……”然后她止住了。

    “你不是推理出來的，”謝胥的目光簡直能穿透萬年寒川，“你是一早就知道周鐵匠在替貴人打造私兵器�！�

    所以這并不是什么抽絲剝繭層層推進(jìn)，而是呂嫣揣著明白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好戲。

    呂嫣表面穩(wěn)如老狗，內(nèi)心已經(jīng)波浪滔天：“大人這是又開始自顧自產(chǎn)生聯(lián)想了？”

    謝胥眼底被壓下的，似乎是風(fēng)暴。他料定呂嫣就不會承認(rèn)。

    “能從沒有邏輯性的事件中推測出結(jié)果，你也算我京畿衙門頭號的神探了�！敝x胥這話明擺著是譏嘲。是氣怒。

    推理，一定是像扣環(huán)一樣，一節(jié)扣一節(jié)，沒有人能憑空從一跳到三。

    （請）

    n

    無頭

    除非，是早就知道答案是三。

    所以才能省卻中間環(huán)節(jié)，直奔主題。

    呂嫣依然鎮(zhèn)定，質(zhì)問道：“大人覺得沒有邏輯就沒有邏輯嗎？我的確是從有人模仿作案推測出來的、還是說，大人本就是對我先揣了偏見？”所以先入為主才覺得她處處都有問題。

    謝胥盯著她，這樣的對話無論再發(fā)生幾次都是一樣的，呂嫣不會承認(rèn)，而他也沒有證據(jù)。

    呂嫣沒想到昨日自己話趕話無意中說出來的一句話，又被抓了把柄。

    “我昨天誠心誠意幫你查案子……還用掉一個人情，早知道好心當(dāng)作了驢肝肺！”

    呂嫣救了很多人，都用他們的命交換了東西。

    這些東西都不是錢。

    正因此呂嫣才害怕。

    她怕謝胥的疑心病，因為他疑心的都是對的。

    謝胥在跟呂嫣對視了良久之后，他直挺挺轉(zhuǎn)過身，兀自走了。

    他沒有辦法，除非把她畫出來那天。

    ……莫名其妙。

    呂嫣心驚膽戰(zhàn)重新關(guān)上了房門。她本來想出去的，現(xiàn)在來看還是待在房里安全。

    謝胥覺得整件事越來越荒唐。

    而荒唐的點，都集中在呂嫣的身上。

    如果呂嫣說，大部分人她都見過，那反過來，也就等于所有人都見過呂嫣，可是，又所有人都沒有見過呂嫣。

    “來人�！�

    一個衙役走進(jìn)來，“大人。”

    “派幾個人，盯緊永安巷的那家周氏鐵行，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私下交易，立刻來報我�！�

    “是�！�

    謝胥現(xiàn)在心里頭很不平靜，他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腦子里，已經(jīng)全是呂嫣的臉。

    是呂嫣的臉，不是趙無雙。

    兩者的區(qū)別在謝胥這里已經(jīng)越拉越大。

    謝胥覺得自己繼續(xù)這樣可能要瘋。

    這五年他有無數(shù)次這樣感受，他畫出來的那一張張臉，甚至像是有生命一樣，全都注視著他。

    只有他能看見。

    比如現(xiàn)在，就有一張殘缺的怪臉，漂浮在上方注視他。

    他猛地從椅子上起來。

    同時，“�。。。。�！”

    突如其來一聲尖叫，從院子里傳了過來，這聲音已經(jīng)卡變了形，導(dǎo)致分不清是男是女。

    謝胥一驚，立即開門出去。

    “出了什么事？”

    此時，隱約又是一聲尖叫，從不遠(yuǎn)處傳來。

    這次的方向，赫然是呂嫣的院子。

    謝胥眼內(nèi)一冷，立即跟了過去。

    這時衙門里不少的衙役也被驚動了，一看謝胥往前沖，全都跟上他朝著聲音來處趕過去。

    接著的一幕，讓幾乎所有人都失了顏色。

    呂嫣，面無血色正站在自己的門口，她似乎也是聽到動靜剛走出來的樣子。

    可是，現(xiàn)在她跟所有人一樣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地上，一句話說不出來。

    一具尸體，正趴在她前面的臺階上。

    汩汩的血，正從碗大的傷口處在往外滲透，瞬間流滿了青石的臺階。

    這具尸體，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