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哆嗦一下,穿越而來
哆嗦一下,穿越而來
揚起的風(fēng)沙迷了眼睛。
秦九章抬手揉了一下,身后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怎么又停下了?我快趕不上牌局了!”
停下?
停下什么?
手上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秦九章低頭看去,兩手分別抓著一根有著斑駁銹跡的車把。
再回過頭,后面車廂里坐著一個穿著緊身旗袍、打扮妖嬈的漂亮婦人。
“你別愣著了呀!”女人還在催促,“剛才突然倒地上就嚇了我一跳,今天牌運指定好不了�!�
隨著莫名其妙的抱怨聲,一股記憶涌上心頭。
我穿越了?!
原主同名同姓,是一個社會最底層拉人力車的車夫。
而且還是人力車這個行業(yè)的底層:租車行的車,在街上拉散座,每天都要給車行交車份兒。
總之就是窮且?guī)缀醴頍o望。
秦九章此刻還有點摸不清頭緒,提了口氣,先到地方再說。
“您坐好!”
女人要去的地方是bj東城的錫拉胡同。
跑過金鰲玉蝀橋(后世稱為北海大橋),沿著皇城根一路向南。
旁邊的紫禁城紅墻沒有后世那么干凈,路上也沒有幾棵像樣的樹。
行人大都穿著顏色單調(diào)的衣服,偶爾看到衣著光鮮的人,則基本都像秦九章拉著的這位闊太太一樣,用不著走路。
到了皇城根兒西南角盡頭,轉(zhuǎn)而向東沿著長安街跑去。路雖然做了硬化,但綠化不到位,腳踩上還是有陣陣灰塵。
跑了二里地,就是紫禁城的皇城根東南角,再轉(zhuǎn)向北跑二里,就是錫拉胡同了。
秦九章相當(dāng)于沿著紫禁城的南半部分跑了大半圈。
再加上之前還跑了一段,這一趟下來差不多有四五公里。
頂著八月的太陽,秦九章早已大汗淋漓,抽下脖子上的毛巾不住擦汗。
漂亮女人下了車,從包里拿出十來枚硬幣:“不用等我了,今天我可能要打一宿牌。”
秦九章接過錢,其中最顯眼的是一枚一角的銀圓。
正面穿著軍裝的袁世凱光頭上有一行字:“中華民國五年”。
背面則是兩條麥穗中寫著的“壹角”,頂上則是“每十枚當(dāng)一圓”。
這就是民國的硬通貨了——銀圓。
銀圓有四種面值:一元、中元(即伍角)、二角、一角。
一般說的“袁大頭”,指的是最大面值的一元。
但其實后面的三種角幣,正面也是同樣的袁世凱大頭,區(qū)別主要是厚度、大小和后面的文字。
除了這一枚一角硬幣,還有十二枚銅圓,上面寫著“當(dāng)二十文”,也就是所謂的“大枚”銅圓。
23大枚銅圓合一角錢。
秦九章心里嘀咕:難怪都說人力車夫不是人干的活,跑了個小馬拉松,才掙一角五分錢!
但今天的活兒還沒完。
按照原主的記憶,他住在北海西北邊的毛家灣胡同,——后世bj四中的對面。
從東城的錫拉胡同過去,又是四五公里。
但這么長的路,要是空車回去,就太虧了。
秦九章看見胡同口有輛人力車停著等客,于是自己也過去放下車休息休息,順便思索一下現(xiàn)狀。
上一世,自己是個國際貿(mào)易專業(yè)的大三學(xué)生,正在日本做交換生。
八月中旬的一個夜晚,吃了頓燒烤,多喝了幾罐啤酒,回宿舍路上沒忍住,在一個犄角旮旯就地解決了。
尿完時爽快無比,忍不住閉眼打了個哆嗦。
但就是這一哆嗦,自己穿越了!
真是“爽翻天”。
地上有張破損的舊報紙,秦九章拾起來,是《晨報》,報紙上赫然寫著“民國十年”,即1921年。
或許是上天看自己這么有誠心,不如來民國辦點更有意義的事情。因為冥冥中腦海里一直有個聲音:“再活一世,八成為民”。
應(yīng)該是說自己積累的財富要拿出八成做慈善。
話雖如此,眼下的自己卻連掙一角錢都這么費勁,完全就是個賣力氣的純底層牛馬。
“呦!九子!”那輛人力車的車夫認識秦九章。
“是老馬啊�!鼻鼐耪卢F(xiàn)在心情復(fù)雜,只朝他打了個招呼。
老馬卻又閑聊道:“九子,今天掙了幾個子兒?”
秦九章拿出褲腰帶上別的包,“上午兩角五分。剛才接了個大活,掙了一角五分�!�
“這一趟活兒就把今天的車份兒掙出來了!”老馬聽了很羨慕,然后問,“今天還去賭錢嗎?”
賭錢?
秦九章記起來了,原主是個從西邊逃難來京城北漂的青年,身邊還帶著一個十四歲的妹妹。
或許是掙錢心切,卻被社會各種毒打,原主拉了半年車后,見來錢太慢,就動了歪心思:每天去賭坊玩一手,想以小搏大。
開始的幾天能掙上個四角伍角的,有時甚至還能掙一塊大洋。但很快賭場再次讓他明白了什么叫十賭九輸,每天拿出一兩角辛苦錢去搏一搏,卻都在很短的時間里輸個精光,進了別人腰包。
但原主已經(jīng)深陷其中,最近的十來天,連飯錢都省下一大半去賭錢。
結(jié)果在三伏天高溫炙烤的高強度工作下終究心力衰竭而亡。
然后哪,秦九章就穿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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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一下,穿越而來
“今天不賭了�!鼻鼐耪抡f。
“不賭了?”老馬有些驚訝,“為啥子?”
秦九章笑了笑:“因為我已不再是我。”
老馬沒明白秦九章這句云里霧里的話。
正好來了個容光煥發(fā)的客人,看樣子應(yīng)當(dāng)是剛在牌桌上叱咤完風(fēng)云,他詢問道:“鼓樓走不走?”
“九子,你去吧,正好順路,”老馬說,“我今天想多在東城跑跑。”
秦九章站起身:“先生請�!�
這一趟活兒差不多七里地。
上輩子時,除了跑馬拉松,秦九章真的沒有一天跑這么遠過。
客人下車時甩給秦九章一角錢和五枚當(dāng)二十的大枚銅圓。
姑且算作一角兩分。
秦九章實在有點累,以前哪受過這么多罪!看日頭也快落山了,就按照記憶去西安門大街的仁和車廠交車。
拿出一角五分錢的車份兒時,秦九章還是有點心痛的,這可是自己跑了四五公里掙下來的!
還是車廠老板舒服,坐著就能掙錢。
秦九章看了看錢袋子,只剩3角7分。
按照民國bj的生活水平,一個車夫如果一天掙不到5角錢,就屬于不及格,過得會比較艱辛。
從仁和車廠出來,秦九章揉了揉腿肚子,心知不能一直這么跑下去。
但暫時只能先辛辛苦苦攢出來到幾個街邊擺攤的小商販處,“來兩個煎餅果子�!�
“好來!”小販答應(yīng)道,麻利地攤上一勺面糊,“4個大枚�!�
不到兩分錢。
秦九章爽快地掏出四個大枚銅圓遞過去。
拎著煎餅果子,溜達著來到毛家灣胡同,進入大雜院。
他和妹妹在這里面租了一個南邊的房間。
南邊的房間比北面的房便宜不少,畢竟四合院的正屋是北房,然后是東西廂房。
至于南邊的房子,在大戶人家稱作倒座房,窗戶朝北,往往是下人住的。
這個大雜院進門便有一股不是很舒服的味道,院子里顯得有些凌亂,一看就是窮人們住的。
兩個大姐看到秦九章回來,并沒有什么特別好的眼色,竊竊私語:
“小秦那小子又這么早回來,今兒個準兒沒好好拉車!”
“就是!你看人家祥子,每天比他晚回來起碼一個時辰!”
“要不人家祥子家住北房哪。”
“我看小秦一定是又賭錢賭輸了。”
“嘖嘖!沒幾個臭錢還當(dāng)賭棍,真是可憐他的妹妹,得吃多少苦。”
秦九章全聽見了。
這些老大姐,看似悄悄說話,其實沒想躲著你;而且就這么個院子,隨隨便便就能聽到。
哎,果然賭徒在哪個時代都不受待見啊。
但對秦九章來說,那段原主人生已經(jīng)是過去式,自己必須改變這一切。
推門而入,妹妹秦萱萱正在屋里四處找東西。
秦九章?lián)P了揚手里的煎餅果子,笑道:“萱萱,看我給你帶什么好吃的了。”
秦萱萱抬起頭,卻是滿眼淚花:“哥,我攢的那三角錢怎么不見了?是不是你……”
秦九章馬上在記憶中找到了昨天的畫面:原主又賭輸了,紅了眼一心回本,偷偷拿了妹妹一個銅圓一個銅圓攢起來的三角錢,結(jié)果十分鐘就全輸了進去。
秦九章心中滿是愧疚,原主真是有點過分。
不過從初衷看,原主并不是真的喜歡賭,只是太想掙錢改善自己和小妹的生活了,可惜走了邪道。
原主對小妹很好,畢竟是他在這個貧困時代唯一的親人。
“萱萱,對不起!我向你保證,我再也不去賭坊了,以后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鼻鼐耪抡\懇道歉。
“可是……”秦萱萱眼淚止不住,“我攢了三個月,終于湊夠錢想買雙新鞋,好能去遠點的地方撿東西換錢,現(xiàn)在……”
“我給你買!”秦九章說。
“真的嗎?”秦萱萱用手抹了抹淚花,手背的煤灰蹭到了臉蛋上。
“真的!”
秦九章語氣堅定,“不僅給你買鞋,我還要送你去念書,撿什么破爛!”
今天的哥哥讓秦萱萱似乎有點不認識的感覺。
“其實,我也沒那么需要新鞋子,現(xiàn)在的還挺好,只要哥你不再把辛苦錢浪費掉,怎么都行!”秦萱萱輕聲說,“而且,京城的學(xué)校好貴,是有錢人家才能上的,我能認幾個字就足夠了�!�
小姑娘真是好哄啊。
妹妹如此乖巧懂事,更讓秦九章心痛無比。
“先把飯吃了�!鼻鼐耪抡f。
“嗯!”
妹妹早就餓壞了。
秦九章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煤灰,沒想自己的手也不干凈,越擦越臟。
“上次吃煎餅果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連啃了一個多月的紅薯和窩頭!”秦萱萱狼吞虎咽,吃完了還回味無窮,憧憬道,“要是以后能天天吃上煎餅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