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新聞的力量
傍晚時分。
聞著味兒就來的巡警老林頭，與一個穿著錦緞馬褂的人來到了大雜院。
院子里的小福子和兩個弟弟頭上都戴著白布，哭泣不止。
老林頭活動了一下面部肌肉，壓著嗓音說：“哎呀，怎么會這樣子！二強(qiáng)子，你死得好慘啊！”
小福子較大的一個弟弟看到老林頭立刻大喊著站了起來：“就是你害死了我爹！我打死你！”
小孩子哪打得過老林頭。
他輕巧閃過，“紅口白牙，別血口噴人�！�
“我爹臨死時都說了，是你害的！”小福子的弟弟大聲說。
老林頭說：“話不能亂講！今天我是來幫你們的�！�
他指著旁邊穿錦緞馬褂的接著說：“我知道咱院里死了人，專門找來了喪葬鋪的趙掌柜，幫你們置辦葬禮。我可是給趙掌柜說好了，拿出最低的價格！”
小福子擦了擦眼淚：“喪葬鋪？什么價？”
喪葬鋪掌柜掰著指頭說：“按照最低標(biāo)準(zhǔn)，棺材7元；亡人的服飾7元；孝衣、紙扎、供物最低也要8元；酒席費(fèi)、音樂費(fèi)以及棚鋪費(fèi)三項，20元，不能再少了，一共42元�！�
“42元！我們哪里拿得出！”小福子哭聲更大了。
這是典型的封建糟粕之一，——葬禮要花去大把錢，稍微像點(diǎn)樣子的葬禮，就得砸進(jìn)去一年的收入。
老林頭說：“二強(qiáng)子身上還有個十塊，要不先付了定金，至于后續(xù)的錢！哎！”
他突然止住嘴，嘆了口氣。
旁邊的喪葬鋪掌柜卻莫名其妙地接上話：“讓小福子賣身葬父？��？這哪成！”
原來老林頭是想逮著二強(qiáng)子這只羊薅到死，還惦記他僅剩的十塊錢。
順便玩?zhèn)�“一房兩賣”，再把小福子賣給喪葬鋪掌柜，多掙一筆錢。
真是壞透了。
院子中的徐徹怒火中燒：“你兩個唱什么雙簧？！”
老林頭說：“姓徐的，自古以來死者為大！二強(qiáng)子生養(yǎng)了三個孩子，多不容易！死了難道連個埋的地方都沒有？他在九泉之下，能閉得上眼？”
徐徹說：“你們是逼良為娼！”
老林頭說：“逼良為娼？你什么意思，趙掌柜是開窯子的不成？”
徐徹說：“你就是這個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管不著，反正這個女人，你保不了！”老林頭哼了一聲，“憑你那七塊現(xiàn)大洋的薪水？”
“徐大哥，別說了，”小福子慢慢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布包，“這是爹身上最后的銀錢，正好十塊�？伞蓻]了這些，我這兩個弟弟怎么辦？”
看到那十塊錢，想到老林頭的話，秦九章此時全想通了。
雖然不知道老林頭具體的算計，但他做得過于明顯了，估計是有恃無恐。
破綻很多：比如他怎么知道二強(qiáng)子身上還正好有十塊錢？
他又怎么立刻就知道二強(qiáng)子死了？還帶了喪葬鋪的掌柜來？
秦九章陰惻惻一笑：“林巡警，你來得忒晚了，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棺木，不勞你大駕�！�
“呦！”老林頭好奇道，“你該不會唬我吧？趙掌柜是最近的喪葬鋪�！�
秦九章目光審視他：“你怎么提前知道的？”
“我……”老林頭一愣。
“哦！”秦九章指著他說，“就是你害的對不對？我也聽見二強(qiáng)子死前說什么了�！�
“那……那都是胡話！”
老林頭退了幾步，眼珠子一轉(zhuǎn)，“行，既然你們找著了，爺不伺候了，趙掌柜，我們走！”
秦九章看這個鱉孫走遠(yuǎn)，問徐徹：“那個老混球有什么不良嗜好？”
“太多了！”徐徹說，“抽大煙、逛窯子！花的錢都不干凈。”
“那就讓他干凈干凈吧。”
秦九章去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時就注意到了，衙門正準(zhǔn)備整肅京城治安，呢，就順手給他們送個大禮。
小福子見喪葬鋪老板走了，過來說：“九爺，不能再麻煩您了，既然您找了喪葬鋪子，這十塊錢您拿著。”
秦九章拒絕道：“福子妹，我說句實在話，咱挖個坑，卷個草席埋了就行。也是入土為安，每年清明上個墳看看不就是？這十塊錢，就當(dāng)給你兩個弟弟的飯錢，二強(qiáng)子總不會看著自己的兒子餓死吧？”
秦九章覺得給二強(qiáng)子這死了的人渣再花錢就沒意思了。
虎妞也過來勸道：“九子說得對，福子妹，孝心盡到就行。城外頭，草席子卷了亂扔的到處是。”
小福子看了看徐徹：“徐大哥，這樣行嗎？”
徐徹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見過很多，咱總不能學(xué)大戶人家。要是以前的皇上，還有陵寢哪�！�
小福子擦著眼淚：“我沒啥主意，聽你們的。”
——
次日，秦九章就帶著對京城掃黃事業(yè)頗感興趣的美國女記者寶蓮愛先去視察一圈傳聞中的八大胡同。
寶蓮愛竟然已提前做過功課，對八大胡同比秦九章還了解……
咱也不太明白為啥一個外國女記者非要執(zhí)著于此。
但她確實在上海租界已經(jīng)親眼跟著看過掃黃行動了。
——其實當(dāng)時只是因為死了幾個人，法官生了氣，在小范圍里的一次掃黃，把一個片區(qū)的窯姐趕到了其他片區(qū)而已。
這也導(dǎo)致最近一段時間上海的花界蠻神奇：各國窯姐集中一處，本地的、日本的、白俄的、歐美的，應(yīng)有盡有，任君選擇。
分辨很簡單，本地的一般兩腮畫著胭脂；日本的則整張臉涂成雪白。
至于白俄與歐美的區(qū)分，基本上開放點(diǎn)、漂亮點(diǎn)、又便宜點(diǎn)的是白俄的。
雖然這是個不太拿得上臺面的例子，但也能在側(cè)面證明大上海真的很國際化。
秦九章按照徐徹給的地址，來到了老林頭常來的窯子，正好看見他抱著個窯姐出來。
秦九章立刻對寶蓮愛說：“記者女士，快拍照片，這是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