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辭青的聲音變冷:“速去�!�
“……是�!�
桑青帶上門離開后,岑無月回身將門內側的陣法激活。
似乎還帶著血腥氣的陣法再一次將千機房包裹其中。
岑無月看著屋頂,嘖嘖稱贊道:“聽說那晚的廝殺,一點聲音都沒有漏出去。直到桑青師姐帶著幾位長老的尸塊出去,大家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辭青不語。
“我聽大家討論說,城主一定是有什么厲害的秘密武器,電光石火間將四名叛變長老斬于馬下,動作太快,所以他們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贬療o月笑吟吟地說,“大家都很好奇城主的秘密武器是什么�!�
辭青還是不作聲。
“那天我去地牢探望三長老的時候,三長老說他們沒有找到契偃,也覺得沒有被余錚搶走,”岑無月真的很好奇,她湊到辭青面前,趴在放滿偃甲零件的矮幾上,抬頭去找辭青低垂的眼睛,“城主的契偃應該根本沒有丟吧?那被藏在哪里啦?私底下悄悄告訴我行不行?”
岑無月的視野中,辭青的瞳仁微微顫動。
兩人對視數(shù)息。
說時遲那時快,毫無預兆地,一道凌厲至極、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瑰麗劍氣自房內出現(xiàn),刺向岑無月的眉心。
一劍霜寒十四州。
這一招,岑無月并沒有真的見過。
但她不必見過也能知道這是誰的出手。
來人只出了一劍便猝然停下,并未追擊。
這一劍如同乍亮的光,出時幾乎照亮整個房間、叫人避無可避,但止時又像是夜色里流淌的溪水,靜謐得叫人心生依賴。
即使早有準備、提前預判、側身閃避,岑無月額際還是留下一條被劍氣所傷的傷痕。
她抬手擦了一下濺到眼角的血,反倒因為一切如同事先所料那樣順利發(fā)展而很高興地笑了起來,回首去看出這一劍殺招的人。
執(zhí)劍的那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唉,”岑無月嘆了一口氣,但又笑眼彎彎地朝他抱怨道,“好痛啊,小師兄�!�
你怎么可以打我呢。
岑無月記得桑青曾經說過,
“情”對人來說是生來便能明白的東西。
桑青是偃甲當然可以這么說。
但岑無月也相當同意。
因為她也不全是人。
對此,師父是這么解釋的:“你呢,當時已經被真菌寄生了�!傊�
為了不讓你死,
只好把你收作徒弟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關門弟子!”
“師父,
真菌是什么啊?”
“真菌就是……就是……你就當成是蘑菇吧!”
“好哦�!�
——總之,
岑無月大難不死,
還反過來獲得了師父說的“真菌”的技能。
就是往周圍散發(fā)一些孢子寄生在別人身上控制他們肉身行動之類的,
不太好說出口的技能。
岑無月真誠地向師父提建議:“我可以先問一下別人的意見,
如果他們同意的話我再撒孢子�!�
師父罵了她一頓:“沒人會同意的!你隨時往外放孢子好了!反正只要你不調用它別人又不會知道!你這么弱可以動點心機的,這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剛開始學著當人的岑無月大為震撼。
師父說這叫《下海做人第一課:靈活的道德底線》。
但岑無月學了一段時間做人,迅速領悟舉一反三的道理后,師父又火燒屁股地說:“唉,不是,這個你也不用學這么好,
有點恐怖了。有時候你一個念頭的事,
別人得要好幾千字才能講完你知道嗎�!�
顯得有點焦慮的師父想了半天,嚴肅地讓岑無月發(fā)了兩條誓。
第一絕不sharen,第二絕不說謊。
岑無月乖乖發(fā)誓,發(fā)完又很不理解地問師父:“為什么要特地發(fā)誓這個啊,一點也不難嘛�!�
哎呀,師父當時的表情實在是非常扭曲。
——
師父還說過,如果對未來不太確定,就先花時間在一切事情上做好可能的全部準備,
像蜘蛛織網捕獵那樣。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適合的時機,
那不如繼續(xù)安靜等待下去,茍就是勝利。
岑無月深以為然。
臨下山前,
師父神神道道地開了一卦,最后只搖出一個城名,沒一個備選地點。
師父一臉尷尬地說這就是卦推薦去的地方。
——玄樞城。
正式進入玄樞城前,岑無月早已經在附近晃悠相當一段時間,和幾乎大半見面的人聊過天。
前任城主是如何殘暴,當時的玄樞城是如何的民不聊生,現(xiàn)任城主辭青如何說動眾人反抗,又是如何親手殺死余霜,而前任城主的親信和后代拼死逃出了少數(shù)幾個,其中就包括余錚,玄樞城的門訓,偶爾神秘失蹤的作惡修士……這些種種,岑無月早就已經全部知道。
讓她判斷“可以入城”的那個時機便是余錚的出現(xiàn)。
他一出現(xiàn)情緒便極為亢奮,似乎非�?隙ㄟ@次入城便能搶走辭青的契偃并重創(chuàng)她。
鑒于余錚明明知道辭青的實力,這份自信實在來的莫名其妙。
所以有內應。
但偏偏在這個重要的節(jié)前、辭青與契偃結契前的時候?
很難懷疑不是一種直鉤釣魚。
岑無月特地在余錚和他的隨行死士身上多種了些孢子,并搶先一步入了城。
余錚和死士抵達后,岑無月特地挑了和他們同一夜闖城主府。
目的原本只是想近距離看一眼辭青。
只是結果比想象得還要近距離。
近到原本在追擊余錚的辭青遙遙聽見岑無月舉起雙手說出自己的名字后,手一抖連招式都打歪了。
余錚連滾帶爬地逃走,而岑無月則立刻改變計劃,十分乖順地被偃甲扎暈了。
——不錯,偃甲。
對于時時刻刻都在向周圍人身上釋放孢子的岑無月來說,判斷活物與否再簡單不過了。
她的孢子無法寄生在死物身上。
桑青是一具做工非常精巧的偃甲,岑無月好奇地陪她套了好一會兒話,近距離觀察這鬼斧神工的偃甲技術,在心里贊嘆辭青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偃修。
第二天從城主府出來時,岑無月發(fā)現(xiàn)有大型陣法封了城。
倒也不奇怪,不論誰是螳螂誰是蟬,做戲做全套嘛。
——
余錚終究還是一夜之間就被辭青弄死了——倒不是說岑無月會覺得意外,余錚一看就是活不長的性格。
但一夜之間便能出現(xiàn)長得和余錚一模一樣的偃甲便很叫岑無月意外了。
能灑一點孢子上去,但不多。
岑無月仔細觀察許久,才確定這是一臺半偃甲——用修士為基底所制作的半人半偃。
對此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門技術的岑無月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非常糟糕的消息。
因為她至少有一名師兄或者師姐的失蹤線索在此處。
而辭青一聽見“岑無月”這個名字便失常,桑青則是對“岑無月”幾乎有求必應。
這三條信息結合起來,只能指向一個噩耗。
只是岑無月還不能確定被做成半偃甲的倒霉蛋究竟是二師姐、三師姐、還是小師兄。
但不論是誰,從這一刻起,岑無月在玄樞城最優(yōu)先的目的就已經明確:找到辭青,取回那具半偃甲,帶對方回師門。
——
余錚是辭青親手殺的,而死士只是靜悄悄死在了無人知曉的角落。
找到死士的尸體就跟呼吸一樣簡單,岑無月只要循著他身上的孢子找去便是。
只不過死人畢竟沒有五感,很難通過孢子探知尸體附近的情況。
于是,在“余錚”的眼皮底下用孢子讓死士“復活”再交給桑青后的第二天,岑無月特地找理由跑一趟城主府。
看到桑青從地牢里出來,岑無月便了然:這兩具偃甲即便都是出自辭青之手,也并不是實時相通訊息。
因為“余錚”知道死士確實是死了。
但辭青不知道,桑青也不知道。
岑無月送到桑青手中的死士尚有一息,因此她才會去進行審問。
一個非常簡單的測試。
不過也還有一種可能:桑青和“余錚”之間有級別高低之分,他們的消息只會單向流動。
即“余錚”可以知道桑青身上發(fā)生的事,但桑青卻無法主動得知“余錚”的動向。
為此,當五長老來找茬時,岑無月隨手就把“余錚”賣了。
“余錚”是半偃甲,同時也就是半人。
稍稍控制它讓它的神識泄露出一點氣息讓五長老察覺而已,一個念頭的事情。
但事后桑青還是不知道只有“余錚”知道的事。
身為偃甲的桑青只擅長服從命令,但不擅長偽裝,或許也沒人教導她這項技能。
那么很顯然只剩下一個事實:辭青的不同偃甲之間并不互通消息,甚至很有可能,辭青本人都不和他們常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