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封曉風不自覺地皺眉:“但你不該離開房間�!�
“問題就是這個,”岑無月說,“那期間我從未離開過房間,也沒有入定,只是在旁運轉(zhuǎn)周天——等我再睜開眼睛時,放在窗邊的偃甲就不見了。除了偃甲,什么也沒有丟。”
運轉(zhuǎn)周天而非入定——也就是說,一旦有人進入房中,岑無月必定會被驚動。
……除非,對方的實力遠高于她。
并且這個實力遠高于岑無月的人悄悄潛入她的房間,只是為了取走這具沒什么殺傷力的偃甲。
思及此,封曉風幾乎已經(jīng)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他很快地閉了一下眼睛,壓制住心底悄然升起的情緒。
“還好我本來就怕不能一次成功,手里多備了好幾個的材料�!贬療o月嘆氣,“所以現(xiàn)在還能再重新做……”
“你手上這一具可否割愛?”封曉風不等她說完便打斷。
岑無月有些詫異地抬頭。
“我可以許你任何想要交換的東西�!狈鈺燥L補充道,“只要翊麟城有,什么都可以�!�
岑無月低頭看向手中開懷大笑的鹿云渺偃甲,遲疑了片刻。
“我同你師姐……曾非常親近�!狈鈺燥L說了實話,“我原本打算等她從紫霄州回來,便邀請她此后一直留在翊麟城�!羰窃缰浪龝谧舷鲋萆硭赖老�,那日我定會與她一同離開�!�
岑無月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像在判斷他這段話的真假。
封曉風毫不畏懼地回視那雙黑亮沁水的雙眸,直到他看見岑無月笑了起來。
“但城主是城主,不能以身犯險吧?師姐很重要,但城民也很重要�!彼p輕撫過鹿云渺偃甲的面容,道,“城主應該很久沒有見到我?guī)熃懔耍可洗我部淬读松��!?br />
封曉風還以為上次岑無月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有些窘迫,但仍是承認:“確是如此。”
但鹿云渺的音容笑貌,一顰一笑,他仍記得一絲不差,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清晰。
岑無月想了一會兒,很爽快地將偃甲雙手遞了過來:“好吧,還請城主好好照顧‘師姐’�!�
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答應,封曉風幾乎是有些恍惚地接過偃甲,好半晌才想起來問:“你想要什么?”
岑無月擺擺手,態(tài)度很隨意地道:“我再想想,等我想明白了,就馬上告訴城主�!�
看她似乎沒有放在心上,封曉風再度鄭重允許:“什么都可以。”
“好哦�!�
——
封曉風和岑無月告別后,直接去了觀山亭。
封曉月獨自坐在那兒,頭也不轉(zhuǎn)地問:“怎么?”
“偃甲。”封曉風直截了當?shù)卣f。
封曉月這才轉(zhuǎn)過臉來,不過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是我拿的又如何?之后再想辦法送她些貴重的便是了�!�
“若是真這樣光明正大,為何不直接向她置換?”
“沒必要說這么多,”封曉月移開視線,說道,“無論如何,她師姐的死,翊麟城難辭其咎。那孩子心善,知道得又不多,當下不將我們視作仇人——但事實如何,你我心中最清楚�!�
“……”
“此外,”封曉月以長輩姿態(tài)接著道,“你在此事上實在太過動搖了,我順道還能替你除去煩擾。云渺的偃甲一日留在岑無月手中,你便一日停不了念想,但收在我手中,你總該死心了�!�
“……”封曉風問道,“那你又準備用什么換給岑無月?”
“這有什么的?”封曉月答道,“只要我有,她都可以挑。”
封不眠跑東跑西,
終于湊齊了岑無月要的那許多材料,只多不少,生怕她做著做著不夠用。
將最后一份天材地寶送去時,
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岑無月這日的心情特別好。
“啊,
心情呀�!北辉儐栐�,
岑無月笑瞇瞇地道,
“發(fā)現(xiàn)我做偃甲的手藝比從前更精湛了,
這還挺值得開心的吧?要是辭青前輩沒有閉關(guān),
真想傳信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封不眠大喜過望:“這對我來說就已經(jīng)足夠是好消息了。”
岑無月的偃甲造詣越深,
制造出的偃甲品質(zhì)便越上乘。
“材料是夠了,不過可能需要少城主給我護法一陣子。”岑無月檢查完材料,道,“我有點擔心�!�
封不眠二話不說應下:“護法肯定沒問題——不過你擔心什么?”
“前些日子丟了件東西�!贬療o月郁悶地說,“難道是有人想偷學偃甲?總之,這段時間你就勞累些,
別入定,
別調(diào)息,只管護衛(wèi),只要我不出來,什么事你都別管�!�
封不眠向來是個屁股上長刺坐不住的,但若是錯過岑無月,他壓根沒地去找下一個辭青傳人,只有硬著頭皮答應。
況且岑無月的東西在翊麟城里被人盜走這事兒聽起來多少有些玄幻了,或許真有人在背后針對她。
岑無月說閉門就閉門,
還在內(nèi)里設(shè)了個密不透風的陣法,
連動靜都聽不見。
封不眠兢兢業(yè)業(yè)在外守著,連只蚊子飛過后窗,
他都要祭出神識去檢查一遍是不是哪個邪門修士操縱的。
他自己早就辟谷多年,倒也無所謂,不過思及岑無月是個愛吃愛玩的,他又讓人準備好各色吃食,生怕她餓著。
這一等就是半月有余。
二十一天后,耳旁傳來陣法解除時像是蛋殼碎裂的動靜,封不眠還以為有人破陣,嚇得一躍而起。
——結(jié)果是岑無月舉著一條腿開門出來了。
封不眠:“……”
封不眠:“你先把腿放下。”
——
封不眠不知道辭青的技藝有多登峰造極,但岑無月的手藝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按照秦鯉的說法,那條偃甲左腿靈活得就像是她自己的一樣,甚至做好了模擬的經(jīng)脈回路,能運轉(zhuǎn)靈氣流暢通過。
不過秦鯉過往從來不曾使用左腿經(jīng)脈,倒是還需要重新適應一番。
為了這條新腿,秦鯉親自登門向岑無月道謝。
“不知道封不眠向你許諾了什么,”秦鯉這人道謝時也冷著一張臉,“但我秦鯉也欠你一個人情。”
封不眠愣了一下。
他好像……沒有許諾……?
不不不不。
不會吧。
封不眠汗流浹背地看向岑無月,發(fā)現(xiàn)她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像是一直在等這一刻。
“都這樣大方許諾可不行。我要是讓你以命償之,那可怎么辦呀?”岑無月道。
封不眠趕緊攔一下秦鯉,嘴里飛快解釋:“開玩笑,她跟我開玩笑呢�!�
秦鯉動也沒動,還翻了個白眼:“我聽得懂人話。”
封不眠:“……”
善解人意的岑無月只提了個很簡單的要求。
“我想看你們倆切磋一場,”她幾乎是突發(fā)奇想地說,“順便測試一下那條腿在實戰(zhàn)中好不好使。”
封不眠一句下意識的“不好吧”都已經(jīng)到嘴邊了,秦鯉的勝負欲卻噌地起來了:“好,我這就回去全力熟悉這條新腿的靈力流轉(zhuǎn),盡早切磋�!�
秦鯉馬不停蹄地回去了,封不眠磨蹭好一會兒沒走,殷勤地把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吃食從儲物戒中取出交給岑無月。
岑無月大快朵頤半晌,見他坐著不肯走,好奇地遞過來一塊燒鵝:“怎么了,你是也想嘗嘗嗎?”
實在是無憂無慮、璞玉渾金。
封不眠張嘴又閉嘴,好半晌才訥訥道:“你是不是都猜到了?”
岑無月追問:“什么?”
“就是……”封不眠支支吾吾,期期艾艾,最后一咬牙一跺腳,“我和秦鯉的事情!”
第一句話出口,后頭的破罐子破摔就容易多了。
封不眠吸了口氣,跟倒豆子似的一口氣說了:“你讓我和她切磋只是個借口,其實只是想讓我們二人解開多年心結(jié),是不是?”
“啊,這個�!贬療o月想了想,“只是有些猜想而已,具體的倒是不清楚�!�
具體的封不眠也沒法說。
為了秦鯉,也為了自己,他在年少時就設(shè)計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這種破事,哪怕封曉月封曉風等人也只是停留在受益者的位置上,裝聾作啞、不去深究。
“但我和她之間的心結(jié)……”封不眠停頓片刻,模棱兩可地對岑無月說,“并不是敞開打一場就能完全了結(jié)的�!�
“哦,”岑無月笑道,“那我要是說,我只是想看看所謂的社稷帝王道打架時是什么樣子呢?”
封不眠又被逗笑了一下。
主要是岑無月的表述過于幽默。
他們家的人因為修這個道,倒確實不太和人動手。
“無論如何,多謝了�!狈獠幻吒锌f千,“觀山亭初見那日,玄度對我說,‘稍后會有一人尋至此,她能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人真的什么都知道。”
岑無月“哎呀”一聲笑了:“他不會總是在背后這樣夸我吧?明明那么不愛當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