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反觀那些周家子弟,一個個雖然抿著嘴唇非常專注,卻毫無對周臨岐的信任與期待。
若是周臨岐敗給千嶂夕,他們說不定還會露出些幸災樂禍來。
哎呀,真是個冷酷的家庭。
岑無月站在人群后方,看這二人禮貌性地做了自我介紹、盤膝坐下。
兩人靜靜對峙片刻后,周臨岐率先發(fā)難:“六合書院創(chuàng)光明洞徹道來,還從未有一人成功飛升,此道不可成�!�
千嶂夕則是冷笑道:“荒謬,哪條道在出現(xiàn)‘飛升
葉秋寧是六合書院弟子,
聽千嶂夕論道比外人更能得益,如癡如醉,幾次險些忍不住起身喝彩,
好不容易才憋住。
千嶂夕與周臨岐你來我往辯至第三日上午,
后者終于敗下陣來,
靈力耗盡,
當場昏死,
被周家家仆抬下。
千嶂夕也損耗頗多,
但仍能起身向周圍人行禮示意,
只是臉色頗為蒼白,腳步也略顯虛浮。
包括葉秋寧在內(nèi)的眾多弟子趕緊上前去護她。
這可不能不防。
論道雖然看似一動不動,但對靈力與精力都是消耗巨大,古往今來在論道后因力竭而被偷襲至死的,可不在少數(shù)。
即使就在六合書院這大本營中,弟子們也不敢放松,
圍住千嶂夕,
一路送她回住處。
千嶂夕倒是還擺手叫他們回去:“論道會難得,字字珠璣,錯過一個字都可惜�!�
這些師妹師弟哪里會聽,硬是一路簇擁著把千嶂夕送到六合書院最安全的內(nèi)院。
臨要閉門前,千嶂夕突然回頭道:“誰見到岑無月了?”
岑無月在六合書院大小也算是個名人,主要是因為她在翊麟城風頭蓋過千嶂夕一事,不過近日的好人緣也起了些作用。
只是這時千嶂夕突然提起這個名字,叫眾弟子都是一愣。
千嶂夕最先想邀請相對論道的人是岑無月,
這在書院里并不算秘密。
眾人面面相覷,
拼湊答案:
“我前幾日問時,她說是肯定會來的�!�
“對對,
我也這么問過,還問她要不要同我們坐一起,離論道臺近些,不過她說前頭太擠,寧可坐在遠處,左右大家靈力充沛,再遠都能聽清楚�!�
“我首日時還碰見過她呢,她同我打招呼說吃完就去論道臺�!�
最后是葉秋寧一錘定音:“我第一日到得晚,從外圍進來時見過她,她那時已找地方坐下了。”
不過確實遠得很,幾乎都在一些修為低微的散修和凡人的交界處了。
岑無月究竟為什么親近凡人?葉秋寧怕自己是很久很久都不會想通了。
千嶂夕微微頷首:“我知道了,你們快回去吧,我恐怕要短暫閉關個把月�!�
論道不僅是與人斗,也是與自己斗。
有時辯著辯著,自己也能豁然開朗、醍醐灌頂。
葉秋寧頗感欣慰:“想必師姐一定是受益良多,我們就不打擾師姐靜思了,學院中事師姐就盡管放心交給我們�!�
千嶂夕應了一聲,正要關上門,突又停住動作,向遠處眺望一眼,有些不耐煩地“嘖”一聲。
葉秋寧也回頭看了看,什么也沒瞧見,頓感佩服:嶂夕師姐靈力將近干涸,感知卻仍然比我高出不止一截,真是了不起。
“你們且去,”千嶂夕倚著門道,“路上見到白令先,不必攔他�!�
聽見白令先的名字,包括葉秋寧在內(nèi)的眾人無一例外都流露出些嫌棄的神情。
實在是白令先之心路人皆知。
但作為東道主,也不好做得太難看,幾個弟子不太情愿地答應下來,掉頭回去論道臺的路上果然見到白令先時,一個個勉強擠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葉秋寧率先行禮:“白道友�!�
白令先也向他們回禮,臉上帶著禮貌的笑意,但并不說話,似乎只是在路上碰巧遇見的兩撥陌生人。
禮畢,白令先側身讓開道路,示意幾人先行。
有年輕弟子想刁難一二,但葉秋寧攔住他們,快步從白令先身旁經(jīng)過。
走出一段距離,年輕氣盛的師弟便抱怨起來:“秋寧師兄方才做什么攔住我?我不過是想拿話刺那白令先幾下�!�
“別忘了,嶂夕師姐此時急需閉門調(diào)息養(yǎng)神,好將論道時的經(jīng)驗融會貫通、提升心境,”葉秋寧詳細解釋道,“你拖延那白令先一盞茶,便是拖延師姐一盞茶——對付白令先的機會多的是,也不差這一會兒�!�
師弟師妹們這才恍然大悟。
但又有人嘀咕著不滿道:“明知這是師姐的重要關頭,他還特地要去打擾,真是沒有眼力見。”
葉秋寧也覺得蹊蹺,但他嚴肅面目斥道:“但嶂夕師姐既愿意等他,必有深意。若我們能懂師姐的每個舉動,豈不是早該有師姐的實力?”
眾人這才不說話了。
也只靜了片刻,年輕弟子們便興奮地開始交流起方才論道的內(nèi)容。
葉秋寧邊聽,邊分神向一早見到岑無月的方向掃了一眼。
實在太遠,中間又人頭攢動,根本看不清楚。
不過論道會這樣的場合,連太上無相真君都會親臨一觀,想必岑無月也不會錯過。
方才嶂夕師姐有那一問,或許也只是想聽聽這位勁敵對論道內(nèi)容有何感想吧。
這樣想著,葉秋寧與同門們一起回到原來的座位,如饑似渴地重新沉浸入新的一場論道之中。
——
白令先與那些六合書院的弟子背向而行,很快見到千嶂夕的身影。
千嶂夕懶懶抬眼瞥他,問:“有什么事?”
“你欠我一個人情,”白令先長嘆一聲,取出一枚血紅色的令牌,道,“如今我要討回這個人情了�!�
千嶂夕本來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散去了。她站直身體,盯著白令先手中的令牌看:“我許下這個人情時,對你說過,有三個前提。”
白令先鎮(zhèn)定道:“我的要求,既不可危害六合書院,也不可將‘那件事’暴露于天下,還不可強行讓你當我的道侶——你放心,我都記得�!�
千嶂夕瞇起眼:“好,現(xiàn)在你可以說要求了。”
白令先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又站在原地思忖許久,才開口道:“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
“……”千嶂夕冷笑一聲,“又是sharen?白令先,你真是毫無新意�!�
即使被這樣當面嘲諷,白令先也并不動怒,而是道:“確實很相似。上一次你殺那人,你我都能獲益;這一次你殺那人,你我還是共同獲益�!�
修真界之中并無律法,只有各派的門規(guī),對“sharen”一事管得相當之松。
只要你不是墮魔,沾些人命不算什么。
千嶂夕覺得有些不悅,但想到此事后便終于能擺脫白令先,便又覺得也不是不能再忍耐片刻。
白令先也知道自己的籌碼是什么,稍稍舉起手中令牌道:“此物有你我根源靈力在其中,是當年我救你時,你許下的承諾。只要此次事了,令牌自毀,你便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千嶂夕輕笑:“你是不是忘了,令牌契約限制我不可殺你、傷你、害你,因為必會還諸我身。而只要令牌一毀,你再無牽制我的辦法,此后我要殺你比吹口氣還容易。”
白令先抿直嘴唇,片刻后道:“何必費心思殺我?你天縱奇才,我于你不過是只螻蟻�!�
“你知道得太多,還是個狡詐之人,算不算理由?”千嶂夕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既然你知我狡詐,怎知我有沒有提前做好準備,一旦死去,便將你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廣告天下?”白令先問。
千嶂夕嘴角的笑容隱去了。
這種事情,白令先很可能做得出來。
而千嶂夕又不能賭。
在她能獨步天下、一人對抗整個修真界之前,都不能賭。
“但你放心,”白令先又是一禮,“這只是我萬不得已時的保命符。將此事公開對我而言又有什么好處?豈不是下一刻就會被你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