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周家的怒火無處發(fā)泄,便讓還在六合書院的子弟去截岑無月,強行討要周妲的尸體,欲作研究,只嘴上說得好聽些,美其名曰“認(rèn)祖歸宗”。
岑無月哪里愿意,巧舌如簧說“二師姐隨的是我?guī)煾感帐�,恰巧也姓周罷了”,拒絕歸還。
六合書院眾人聽說此事后也橫插一腳,一對上就說“閣下若要硬搶,我等誓死維護嶂夕師姐遺愿!”,處處阻撓。
周家恨得牙癢癢,一時又奈何不了岑無月,只好計劃著等她離開六合書院后再尋機動手,讓周臨岐帶人留在書院監(jiān)視她的行蹤。
周臨岐有些不悅,但又違抗不了家族命令,捏著鼻子在六合書院過了一段被翻白眼、被陰陽怪氣的日子,日日虔心祈禱岑無月盡快動身離開。
……
應(yīng)驗倒是應(yīng)驗了。
但她并不是一個人走的。
同行那人叫謝還。
周臨岐撂挑子不干了:一個岑無月深淺不知,眾人一起圍攻或許還能打得過;加上一個謝還那根本沒什么好說的,上去送死?
再說了,那岑無月有三個下落不明的師姐師兄要找,這才找到一個,那不是另外還有兩個沒找到嗎?
有的是機會等她落單再堵人,何必急于一時?
“——看,
這就是我的師門!”謝還自豪地介紹眼前破落的宗門入口,“不過我認(rèn)識的都已經(jīng)死了!”
“我聽說了,他們說算上你總共也只有三個人�!贬療o月毫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
謝還靈光一閃:“那豈不是和你師門一樣?”
“我就是這么說的!”
“太巧了吧��!”
“——既然這么巧,
擇日不如撞日,
二位道友進來看一眼吧!”第三個聲音熱情地加入了對話。
岑無月早已察覺到對方的靠近,
并不驚訝,
偏頭一看,
對上一張殷勤得過分的笑臉。
此人穿著一身麻布衣裳,
洗得發(fā)白,
習(xí)慣性地稍稍傴僂著腰,配上表情,看起來頗有些謙卑。
“進來?”謝還探頭往里看,又看看這人,“聽說現(xiàn)在總共就三個人,你是其中之一?”
“正是,
正是,
在下名為鄭乾�!贝巳斯Ь吹匦辛艘欢Y,又驕傲地回頭指著山門介紹,“二位沒有看錯,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邢云宗,謝還唯一曾經(jīng)拜入過的宗門!宗門內(nèi)甚至還有著他曾經(jīng)看過的書、用過的劍、喝過的水、睡過的床,統(tǒng)統(tǒng)可以觀看!”
謝還:“?”
看一臉震驚的謝還要開口反駁,岑無月?lián)屜纫徊礁吲e起手率先捂住他的嘴,大喊:“我們要看!”
鄭乾喜上眉梢,
而后腰瞬間挺直,
從儲物戒中摸出一支拂塵、一揮、架到臂上,整個人的氣質(zhì)頓時變得仙風(fēng)道骨起來:“二位請隨我來�!�
他將兩人帶到門檻處,
自己先走進去,然后停下腳步,用拂塵一攔,朗聲道:“登門費,十靈魄每人�!�
謝還:“?”
岑無月已經(jīng)明白這個門派為什么只剩兩人還能堅持下去了,全靠薅謝還這只肥羊的羊毛啊。
她樂得不行,掏了十靈魄交付,堂而皇之地踏過門檻,和鄭乾并肩盯著謝還看。
鄭乾:“莫非這位道友囊中羞澀……”
岑無月:“他這個人出門老不帶錢,我都習(xí)慣了�!�
鄭乾:“這習(xí)慣不好。”
岑無月:“他還經(jīng)常搶我的東西吃,很過分吧�!�
鄭乾:“屬實不該啊!”
謝還:“……”
兩人一搭一唱,很輕松地騙走了謝還的十靈魄。
鄭乾心滿意足地收起二十靈魄,又往破落的宗門內(nèi)走,一路時不時停下來介紹。
——
“……此乃宗門香爐,門中弟子日日上清心香供奉,聞之心平氣和,靈臺清明,最適合修士不過……一支二十靈魄,二位來一根嗎?”
岑無月踴躍舉手:“我買!”
謝還狐疑地抹一把香爐邊沿:“什么時候買的這東西,看起來也太新了。”
鄭乾邊收岑無月的靈魄邊面不改色地道:“日日擦拭,自然一塵不染。”
“?誰說灰塵的事情了。”
謝還還在質(zhì)疑,但岑無月已經(jīng)點上了“清心香”。
香倒不是壞香,像是手工做的,味道也不賴。
但跟“心平氣和”肯定是沾不上邊。
岑無月隨意朝香爐拜了幾下,將香插入爐中。
爐內(nèi)稀稀拉拉地有那么十幾根香,也不知道是別的小肥羊貢獻,還是鄭乾自己chajin去當(dāng)障眼法、好騙人花錢的。
——
“……此乃練劍坪,弟子們每日便在此晨練、打坐,吸取天地之精華。這就是謝還當(dāng)年最喜歡的地方,和他用過的座墊……調(diào)息一炷香,僅需三十靈魄!”
岑無月又踴躍舉手:“我來,讓我試試!”
謝還:“?你編的吧?邢云宗也不是使劍的啊?”
鄭乾一邊收錢一邊道:“不練劍也可練其他兵器,本門向來支持弟子們自由發(fā)展。”
“?練劍坪這個名字你自己說的吧。”
岑無月五心向天,認(rèn)真地在那個還挺干凈的座墊上調(diào)息了五分鐘。
剛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謝還就蹲在她近前,跟研究什么玉石珠寶似的近距離觀察她。
鄭乾則是退出老遠躲在樹后,整個人顯得有些風(fēng)中凌亂,拂塵也炸了毛。
“怎么了?”岑無月問謝還。
謝還揚眉:“你調(diào)息時一直這樣?”
他用手比劃了幾個手勢。
神奇的是岑無月居然看懂了。
找回周妲、鹿云渺、沈述的過程中,其實她的心境一直在穩(wěn)步上升。
那是因為所計劃的每一步都按照預(yù)想那樣的實現(xiàn),越來越信任自己的判斷,越來越確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實現(xiàn)。
這恰合岑無月的道。
將三位師兄師姐全部收回之后,更是抵達一個圓融無礙、渾然天成的階段。
用更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又變強了。
只是她平時在日課上多有懈怠,許久沒有好好入定調(diào)息,剛才輕松入定,恐怕周圍的靈氣涌入她體內(nèi)的架勢跟瘋了沒什么兩樣。
岑無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臉驚喜地道:“謝還用過的坐墊和喜歡的位置果然是風(fēng)水寶地,這三十靈魄花得太值了,快快,你也來試一試!”
“?你當(dāng)我傻呢�!�
岑無月起身直奔鄭乾,迫不及待地一把將他拉出來:“還有什么?謝還看過的書?練過的功法?拜過的師父?我全部都想看!”
鄭乾本來身體還有些僵硬,聽著聽著眼中又逐漸亮起了靈魄的光芒:“有有有,道友說的這些全部都有!”
“?別的就算了,拜過的師父不太可能吧�!敝x還在后面反駁。
鄭乾和岑無月一道無視他,硬是將這個小宗門里里外外逛了個遍。
也真難為鄭乾能找出這么多可以收靈魄的地方。
岑無月用的錢反正都是翊麟城來的,一點不心疼。
哦,還從蘇藝桐身上拿了點,曲燃給的。
曲燃說只要把人打死,死人的財產(chǎn)當(dāng)然是誰撿到就歸誰,于是進行了一番完全不公平的分贓,他自己拿大頭,因為“你剛才一直拿我當(dāng)擋箭牌以為我不知道嗎?!”。
看謝還看過的書——上面還有小人畫。
睡謝還睡過的床——得蜷起來睡。
謝還練過的功法——異常簡單,隨看隨會。
謝還用過的劍——小孩用的木劍,謝還小聲說他根本沒用過。
謝還喝過的水——指的是一口井。
……
連“謝還曾經(jīng)被關(guān)禁閉過的柴房”都被觀賞過之后,能說會道的鄭乾也沒了詞。
他摸摸自己指上那最低階的儲物戒,又瞄一眼岑無月,而后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正色道:“本來別的道友此刻便該離開了,可岑道友,你很特殊。”
謝還也這么說過。
岑無月用手指戳戳謝還,小聲問他:“這是你們門訓(xùn)?”
謝還深感被冒犯:“怎么可能有這種門訓(xùn)?他跟我說又不是一個意思�!�
“岑道友今日參觀了本門所有地點!”鄭乾抑揚頓挫地說,“您的敬仰憧憬之情,我已充分收到,因此特別決定讓您進一個平常外人禁入的地方�!�
岑無月眼睛亮了,按例捧場:“好好好,要看要看�!�
鄭乾嚴(yán)肅道:“岑道友,我將帶你去見一個人,此人是謝還的直系后輩,是他的傳人之一,也正是我的師父�!�
跟在岑無月身后的謝還已經(jīng)懶得反駁了。
其實邢云宗發(fā)展到如今,無論從功法還是從師承上來講,都已經(jīng)和謝還沒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些世家和大門派可以傳承幾千年,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年齡。
其中隨便一個人便可以活幾百幾千歲,綿延下去自然不難。
而邢云宗自從謝還之后已經(jīng)換了三十多代短命掌門,好像已經(jīng)提前透支完了一整個宗門的運氣——這怎么傳承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