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約定”
段非意識模模糊糊的。
他困得睜不開眼,被人拽著緩慢移動,身體搖搖晃晃,一不小心,灌滿胸口的傷感便會被迫灑出來。
那些情緒伴著他的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
“小心點(diǎn),這里有個臺階。”耳邊低沉的男聲有一種奇特的安撫作用。
段非用盡此刻所有的力氣拽住對方,把臉埋在對方身上。
“臟死了�!彼犚娔锹曇舯г�。
這無疑不是什么好話,段非更傷心了,把眼淚全擦在面前的柔軟的衣物上。
就這么緩慢移動了會兒,那人停下了腳步,扶著他坐在一個還算柔軟的墊子上。
“行了,趕緊睡吧�!蹦锹曇粽f。
段非仰躺下去,察覺到對方的體溫正在遠(yuǎn)離,急急忙忙伸手去挽留。
慌亂間也不知拽到了哪里,那人“嘶”了一聲。
“別走、別走�!倍畏钦f。
“我不走,就待在在旁邊,”邵久一說,“放心吧�!�
段非還是不肯放手。
他困得很,偏偏大腦還有一個角落維持著詭異的興奮。
“你剛才摸我了。”他說。
“我那是在找你的身份證,”邵久一說,“不登記進(jìn)不來�!�
段非的大腦根本無法處理這段文字,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你摸我了,”他拽得愈發(fā)用力,“你摸了,你要負(fù)責(zé)�!�
“……”
得不到回應(yīng),段非艱難地?fù)纹鹧燮ぁ?br />
他的手指正插在邵久一的褲子口袋里,為了不讓褲子被拽,邵久一不得不微微屈起膝蓋。
段非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你就那么看不上我?”他可憐地問。
邵久一長長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看起來無奈透了。
“行吧,”他捉住段非的手,試圖讓他松開,“我負(fù)責(zé)。你先睡,好嗎?”
段非眨了眨眼,忽然精神了,松開了他的口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怎么負(fù)責(zé)?”
“……”
“談戀愛嗎?”段非問,“跟我談戀愛嗎?”
邵久一皺著眉轉(zhuǎn)過頭去,片刻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里“嗯”了一聲。
“你喜歡我嗎?”段非又問。
“你沒完了是吧?”邵久一說。
“強(qiáng)扭的瓜不甜,”段非的聲音再次染上哭腔,“你不喜歡我就算了,我才不要那么可憐�!�
“喜歡,喜歡你,行了吧?”邵久一說。
“……哦�!倍畏撬查g收住,笑了起來,“那我們是兩情相悅,兩情相悅所以談戀愛�!�
他的精神徹底松弛了下來,整個人仿佛被卸了力,再也使不出力氣。
邵久一把他的手放在了他身旁,又替他蓋好了被子,他都沒有再抵抗。
在跌入夢境前,好像聽見了有人嘆氣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思考,他便懷著滿足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段非頭痛欲裂。
他按著太陽穴瞇著眼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才終于回過神來,開始觀察周圍,接著便陷入了茫然中。
……這是哪兒?
他掙扎著坐起身來,努力運(yùn)轉(zhuǎn)遲緩的大腦。
哦對了,他昨晚喝多了,好像住在旅館里了。
段非四下張望。房間里空無一人,一步之遙的另一張床上被褥凌亂。
那三個人呢?全都跑了嗎?
正疑惑著,不遠(yuǎn)處的衛(wèi)生間里傳來了動靜。
段非扭頭看過去,衛(wèi)生間門恰好打開,邵久一從里面走了出來。
兩人視線對上,段非瞬間瞪大了眼睛。
“醒啦?”邵久一對他笑了笑。
段非動了幾下嘴唇,沒憋出話,腦袋更疼了。
“你這是什么表情,跟見了鬼似的,”邵久一一臉好笑,走到了他的床邊,“斷片了?不記得昨天的事了?”
“��?”段非傻傻地看著他。
邵久一在另一張床的床沿上坐了下來:“你給我打電話,還記得嗎?”
段非抬手抹了把臉,腦中隱約冒出了點(diǎn)似是而非的片段,模模糊糊的。
“我朋友呢?”他問邵久一。
“我哪知道�!鄙劬靡徽f。
段非無措極了,用求救的眼神看他。
邵久一笑意更濃:“你給我打電話報了地址,還說要出門。我聽你醉醺醺的,不太放心,又正好在附近,就過來看一下。”
“謝、謝謝,”段非舔了舔嘴唇,“那為什么我們會……呃……”
“一點(diǎn)都不記得?”邵久一問。
段非苦思。
大腦陣陣鈍痛,運(yùn)行不暢。他仿佛在漿糊里找米粒,隱約捕捉到一點(diǎn)模糊的輪廓,順著搗了一下,又消失不見。
在這過程中,他腦中浮現(xiàn)出了一些宛如夢境一般的、令人萬分羞恥的畫面。
他想問邵久一自己是不是哭了,又因為害怕丟人而開不了口。
邵久一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憋得面紅耳赤的樣子,開口道:“你昨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都往我衣服上擦�!�
救命,是真的!
段非咬住了嘴唇,身體不自覺地往后縮,尷尬得不敢看他。
“想聽詳細(xì)經(jīng)過嗎?”邵久一問。
段非搖頭。
邵久一笑道:“去洗漱一下吧。我買了早飯,不知道你喜歡什么,你將就著吃�!�
他說完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外套。
“你要走了?”段非問。
“我下午還要上班,”邵久一說,“房間的錢付過了,你記得聯(lián)系一下你的朋友�!�
“謝謝,那錢……”
“沒事,反正我也住了,”邵久一走到門口,手放在了門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來,“你昨天跟我約好了一件事�!�
“什么?”段非問。
邵久一垂下視線,略顯自嘲地笑了笑,說道:“不記得就算了。”
他說完推開了門,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大門再次合攏,段非呆滯了會兒,躺了回去。
毫無理由的,他的心跳得特別快,整個人慌慌張張的。
雖然記不清細(xì)節(jié),但他昨晚無疑給邵久一添了不少麻煩。
邵久一說房間自己也住了,可若不是為了照顧酒醉的自己,他應(yīng)該沒必要特地外宿吧?
段非扭頭看向隔壁床凌亂的被子,臉漸漸燒了起來。
邵久一說的約定到底是什么呢?
段非想不起來,只祈禱自己可別做出什么太離譜的事兒。
起床洗漱過后,他稍微清醒了點(diǎn)兒,終于想起應(yīng)該聯(lián)系一下純仔他們。
他昨晚是穿著外衣睡的,手機(jī)還在褲子口袋里,可拿出來以后卻是關(guān)機(jī)狀態(tài)。試著打開,才剛進(jìn)入桌面,立刻跳出電量不足的提示,緊接著自動關(guān)機(jī)了。
也不知自己離開前有沒有打過招呼。
如果沒記錯,他們?nèi)齻昨晚也住在這家店�?啥畏窍±锖康�,完全想不起房間號了。
這樣的廉價旅店幾乎沒有客房服務(wù)可言。惴惴不安吃過了早飯,他試著去前臺借充電線。
前臺的姐姐見著他,立刻笑了起來,問他:“感覺怎么樣,酒醒了沒?”
她把自己私人的充電器暫借給段非,段非坐在大堂的沙發(fā)上用就近的插座充電。
“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很離譜的事情?”他問。
“你又哭又鬧,”前臺姐姐告訴他,“你朋友翻你口袋找身份證,你對他喊‘只有男朋友可以摸我,你先做我男朋友再摸’�!�
段非差點(diǎn)兒當(dāng)場自燃。
“他……他什么反應(yīng)��?”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兇你,讓你老實點(diǎn)兒,”前臺姐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你鉆在他懷里哭得直抽抽,委屈壞了。”
段非捂住了臉。
“你們是……那個呀?”姐姐一臉八卦地問他。
段非趕忙搖頭:“我喝多了,亂說的�!�
手機(jī)沖了會兒電,他再次嘗試,終于順利開機(jī)。
連上網(wǎng)絡(luò)后沒一會兒,噼里啪啦收到了一大堆消息。那三人醒來后找不到他,果然急了。
他給純仔打了個電話,被光速接聽。
“一睜眼你人沒了,電話還打不通,”純仔在松了口氣以后開始生氣,“我還以為你回學(xué)校了,一路找回來都不見人,差點(diǎn)兒就去報警了�!�
“對不起,我昨天糊涂了,出去買東西,然后……”段非卡殼,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
“然后?你不會在路邊睡了一晚吧?”純仔問。
“沒有,遇到好心人,給我開了個房間�!倍畏切÷曊f。
純仔很驚訝:“還有這樣的人?是路過的?陌生人?”
“不是,是……”段非臉一紅,“是邵警官�!�
“……”
“他好像照顧了我一個晚上�!倍畏钦f。
手機(jī)里傳來純仔“嘶——”的抽氣聲。